一个拍“闷片”的导演,在73岁捧起金马终身成就奖
台湾电影只要被谈及,侯孝贤的名字基本上绕不过去。
今年侯孝贤导演获得第五十七界金马奖“终身成就奖”,颁奖礼上是枝裕和担任为侯孝贤献奖的嘉宾,自愿隔离了十四天。
他和世界上每一个侯孝贤的影迷一样,钟爱电影中平静的叙事和每一个至于时代浪潮中的平凡人。
这位在二十多岁时和侯孝贤电影相遇的导演,谈起两人的关系,愿意用“如父如子”来形容,甚至直言自己是侯孝贤的“孩子们”其中一员。
但他可能不知道,出生于广东的侯孝贤当初去到台湾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侯孝贤的父亲发现,台湾的住处有自来水饮用。
1947年,侯孝贤父亲作为广东省梅县教育局长,被老同学邀请去台湾做主任秘书,只身先去台中赴任,后去信家里,让四个月大的侯孝贤跟着一家人来到台湾。
每月只靠620块的工资维持生活,可以说是捉襟见肘,全家上下甚至没有一件木制家具,靠捡竹家具过活,年长的奶奶对家乡的思念,让他们一家人都决定后面要继续回大陆生活。
只是几年之后,滞台已成定局,全家搬至高雄,这里常年举办戏曲比赛的热闹稍稍驱散了一家人的孤独,只是童年的侯孝贤除了体会到了传统文化之外,却没有体会到多少乐趣。
几年之后,戏院逐渐没落,很多地方改成了放电影,这才让侯孝贤和电影结缘,之后的故事就像诸多从贫苦时期走过的导演一样,他为了看定影,可以翻墙,剪铁丝网,做假票。
也难怪,侯孝贤会在之后的采访中说自己如过没做导演,一定会成为一个流氓。
随着逐渐成长,侯孝贤在服兵役期间,因为电影《十字路口》,他决定用十年的时间进入电影行业。
虽然,他足够有聪明和认学,还在退伍后通过联考进入了台湾的艺术专科学校,但他始终没有机会进入电影行业,期间他白天上课,晚上去工厂上班,坚持了一年这样的生活。
后面为了专注学业放弃了夜班的工作,但仍未能涉足电影行业,又卖了八个月的计算器。
直到一通电话。
侯孝贤被老师推荐到了《心有千千结》剧组担任场记,结识了自己的伯乐李行导演。
之后的他就持续转运,从场记一路做到副导演,甚至以编剧和副导演的身份参与了12部电影的拍摄。
1979年,他凭《早安台北》提名金马最佳改编剧本,至此脱离了新人的行业,开始在行业内寻找自己做导演的机会。
那时候,侯孝贤的电影风格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的作品老少皆宜,充满了商业元素,处女作就在台湾的春节档上映,成为1980年春节档的票房冠军。
但在那之后,他几乎从主流的电影圈消失了。
原因在于他对电影越深入,知道的专业知识就越多,他的影像似乎失去了自由,被大量理论和专业知识干扰。
好在朋友朱天文发现了这一点,送了一本《沈从文自传》给他,这本书让他发现了看待世界的角度,他第一次感觉到视野还有这么多、这么广,想必这也是他电影中常提及沈从文的原因。
之后,侯孝贤用一部《悲情城市》回到大众视野。
再之后,侯孝贤的作品风格逐步完善,他故事中的人物几乎对自身发生的事情略带迟钝,好像个人的经历并不属于自己,而大量固定机位的远景构图,空间的重复使用,让观众拥有自由焦点的同时,又扩大着画外空间的信息。
这些至今还在被更多的人研究和分享的作品,让侯孝贤放弃让电影卖座之后的成就,也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写几篇文章说道的点。
但这期间,侯孝贤还在辅导着他的“孩子们”。
虽然,侯孝贤很多作品中都是秉着需要一个农民,就找一个农民,需要一个邮差就找一个邮差来演的方式。但他还是帮助了不少演员和导演。
贾樟柯导演就曾详细的写过自己和侯孝贤的“缘分”。
在贾樟柯的记忆中,他因为学着写了几篇小说,就被前辈赏识,进入了山西省作协的读书改稿班,那时候呆在这种班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常能收获第一手艺术圈的八卦。
某天,来自北京的编辑没给他们上课,理由是要去距离太原一百二十里外的太谷县看张艺谋拍《大红灯笼高高挂》,说侯孝贤导演也在。
那时候的贾樟柯对《悲情城市》的印象极深,恨不得冲过去要一盘《悲情城市》的录像带,但一百二十公里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和在另外一个星球差不多,索性就放弃了。
当时的他连侯孝贤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直到考上北京电影学院,在一本旧学报上,他才通过之前侯孝贤来学院讲学的文章,看到了加侯导的几张照片。
他当时对侯孝贤的印象是:个子不高但目光如炬,身体里彷佛蕴藏了巨大的能量。既有野蛮生长的活力,又有学养护身的雅致,是那种一代宗师的面相。
这种印象一直持续到贾樟柯因《小武》收到法国南特电影节邀请,在南特湿冷的天气中进入酒店的那一刻。
那年,法国南特电影节二十周年,侯孝贤因为之前的《风柜来的人》和《恋恋风尘》都在这里得过最佳影片,这次是带着“祝寿”的前来。
而贾樟柯进入酒店大堂,恰巧看到一个中国人被记者包围,他眼睛的焦点都没对实,心就已知那是侯导!
他就站在那里,等记者散去,等人越来越少,他才上前搭话,据贾樟柯自己的描述,发生了下面的情景。
那时我已经不是学生,但慌不择言,愚笨地说道:侯老师,我是北京电影学院来的。
侯孝贤显然不熟悉北京文艺圈的称呼习惯,瞪眼问道:我教过你?
我连忙说:喜欢您的电影。
彷佛面对一个突然的闯入者,他被我搞得莫名其妙,只能挑战性地望着我:北京电影学院的?呦!现在学生都可以出来看影展了?
我连忙说:我拍了一部电影叫《小武》。
侯导的眉头又皱起来但语气明显平和起来,他问道:《小武》是什么东东?
我答:小武是男主角的名字,电影是在我老家拍的。
侯导点了根烟,语气已经变得友善:老家在哪?我答:山西。
侯导顿时笑逐颜开:哦,半个老乡,我丈母娘是山西人。
对于生人脾气有点冲,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廉价的亲和,但话要说投机了,又能瞬间成为哥们,这是贾樟柯导演的真实感受,也是多数人心中侯孝贤导演该有的样子。
虽然文章末尾,贾导对当时侯孝贤还穿了一双年轻人钟爱的匡威球鞋记忆深刻,但这可能就是侯导的可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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