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文学•散文】韩 强/四川/中秋月饼寄相思

西南文学·散文
——微刊总第15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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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快讯】阿 月(四川)/《西南文学》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作家简介

    ,笔名心诚则灵,成都青白江人,贾平凹先生再传弟子。退伍军人,爱好文学,现从事餐饮行业。

  

  

眼看中秋佳节临近,东坡先生那一段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又萦绕心头,思绪万千:“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小时候过中秋最惦记的还是吃月饼了,然而,那时家里人多,经济条件差,能够填饱肚子就已实属不易了,要想吃上月饼,更是难上加难。
至今,我仍清楚的记得,在七十年代,父亲作为一名村干部,时常会有许多本村村民来找父亲帮忙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父亲总是会尽力相助,村民们大多也会满意而归。一次,恰逢中秋,一位家住本村又与我家沾亲的长辈手提一封月饼,踏着夜色来到我家。被昏黄的油灯映衬下,饭桌上那封圆圆鼓鼓被油纸包裹的月饼,表面泛着油光,并散发出勾人魂魄的香味。我正在做作业,屏住呼吸,使劲地用鼻子朝着搁放月饼的位置不停地嗅着,在旁边玩耍的妹妹也馋得直咽口水,眼睛叮着月饼死死不放。父亲给客人让了坐,母亲也赶紧递上一盅热开水。为了不打扰客人,在父亲的示意下,母亲将我和妹妹叫到了里间,但我此时哪还有心思做什么作业,脑海里浮现的几乎都是月饼的影子。没过多久,外面屋子就传来了父亲用很激动的语气和来人争论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听到来人怨气冲冲冲地摔门而去,嘴里还嘟嚷着无法听清的话语,瞬间就消失在夜色里。客人刚走,我 急忙放下铅笔,想去看个究竟,却惊喜地发现月饼依旧还放在饭桌上,于是,我急不可奈地拿起月饼准备撕开油纸大快朵颐。“放下,赶快放下,那是别人的东西,不能动!”听到父亲的怒斥声,我吓得赶紧将手中的月饼放回原处。
父亲原本坐在竹椅上,抽着闷烟。看表情,似乎还未从刚才因争执所产生的余怒状态中走出来。他制止我去碰月饼后,连忙丢下烟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冲到我的面前,拾起月饼,打开院门,疾速地消失在苍茫的月色之中。
当晚,明月如镜,高高的悬挂在半空中,将大地照得一片透亮。让归巢的小鸟不明究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互相打探这究竟是夜晚还是白昼。我坐在院子里的一条竹凳上,独自望着天上的月亮,心想:刚才差点吃到嘴里的月饼是不是和天上的月亮一样的圆呢?里面的馅儿是荤还是素的呢?见我望着月亮独自发呆,善解人意的母亲递给我一个黄酥酥香喷喷的月饼,我迫不及待的张嘴一咬,一股甜蜜的玫瑰花香夹杂着砂糖和花生的味道,迅速通过舌尖直达味蕾,须臾之间,就让我给吃个精光。意犹未尽,还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出更多的月饼。
突然,一阵狗吠声将我从梦中惊醒,这时,我才知道我竟然在梦中邂逅了香甜可口的月饼。听到院门声响,我渐渐意识到这是父亲去几里外给人家退月饼回来了。刚进门,就听到母亲抱怨:“毕竟大家都沾亲带故,又同住在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何必对人家发那么大的火。”父亲则严肃地说道:“他和咱家沾亲不假,但他要我违反原则,为他开一张去向公社申请困难补助的证明,那就是不行。因为,他家至少还有两个壮劳力,日子过得并不难,而比他家更为困难的群众都未向国家伸手要补助,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又怎么能够暗徇私情呢?”
翌日晚,月亮照旧又圆又亮,母亲从地里干完农活回来,和了一些面,从柜子里拿出一碗红糖,高兴地问我们几兄妹:“你们有谁知道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做什么好吃的吗?”妹妹一时口快抢先回答:“锅魁!”母亲赞许地望着妹妹:“是的,我今天给你们做一顿和月饼一样圆一样甜的红糖锅魁,也可以叫做自制月饼,好给你们解一下馋。”大家一听,高兴得手舞足蹈。过了好一阵,母亲才将热气腾腾、两面烙得金黄、散发着麦香的“月饼”端上桌来,兄妹们迅速围拢饭桌,顾不得烫手,争先恐后的抓起属于自己那份美食。母亲急忙叮嘱:“别急,别急,慢慢吃,小心红糖烫到嘴。”父亲一边叭哒着叶子烟,一边慈祥地看着我们:“孩子们,咱们家人多,加上你们又都正在上学,因此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昨天的中秋节,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去买月饼,还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对不住你们啊!”说完,平时比较刚毅的父亲的眼里竟泛起了泪花。比我大几岁的哥哥姐姐们见状,懂事地安慰父亲:“爸爸,我们不想吃月饼,我们只喜欢吃妈妈做的红糖锅魁。”那一刻,我也似乎变得格外懂事,赶紧向父亲承诺:“爸爸,将来我长大后,一定要买很多很多的月饼给你和妈妈吃。”父亲听后,脸上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笑容。
可是,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父亲却离开了我们。屈指算来,我的父亲因劳累成疾,离世已整整27年了。让我遗憾终生的是:他没有来得及抽上一根我亲手孝敬的香烟、没有吃上一口我平时宴请亲朋们的那种还算丰盛的饭菜、更没等到分享我凭自己的努力换来的那份喜悦,甚至没有吃到早已变得非常普通的月饼。长夜漫漫,月色依旧,想到已经仙逝了的至亲至爱的父母(母亲也于三年前去世),我不禁泪湿双眼,真是命运弄人,月圆人未圆啊!
母亲生前多次给我们提起:六十年代初,父母曾在陕西汉中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因爷爷去世得早,奶奶患有严重的气管炎和肺气肿,特别怕冷,所以不愿待在陕西和父母同住,只好独自孤苦无依地生活在四川老家。后听老家来人说起奶奶病重后无人照顾,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听到这个消息,父亲忧心如焚,急得三天三夜竟茶饭不思,整夜难寐。经过一阵艰难的决择后,父亲终于做出一个大胆决定:放弃工作,放弃当时已是单位工会主席的职务,带着母亲和两个尚还年幼的哥哥姐姐(那时我还未出世),毅然回到四川老家,当起了农民,侍奉起自己年迈的母亲。大概是父亲曾在单位做过干部,具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回乡没多久,就被公社领导任命为村干部,在长达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身为一名共产党员和农村基层干部,他始终严于律已,乐于助人,在乡亲们心中赢得了较好的口碑。
今夜,又逢月圆之时,我仍会和妻子按往年惯例,将一封精美的月饼及水果敬奉在父母的灵位前,以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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