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雪琴║心灵乡村(散文)
母亲常来梅城小住几天,总会跟我唠叨些乡村的人和乡村的事。几十户人家的村落,对于母亲来说,几乎是她的整个生活。乡村同样风云变幻,走的走,死的死,活的活,人的一生一世都在那里打转,转来转去,最后转到山上去了,一辈子就这样没了;对于母亲来说,城市只是个片断,乡村才是全部,那里才有完整的故事。那里可以看到家门前的一棵树苗从小到大、从生到死,树死了砍来做家具,直到家具都快朽掉的时候,生活也就快结束了。母亲的生命哲学与哲学家无关,小村的生存哲学也同样与哲学著作无关。也许,这就是自然哲学吧。
我跟母亲却不同,我们这一代人乐于让身体生活在城市,把心灵留在乡村,因为城里更适合人的身体生活,乡村更适合人的心灵居住。乡村作为人类的第一家园,向来是我们的心灵住所,它容纳着我们所有的欢喜和忧愁,乡村的大地用它浓浓的气息接纳着我们一代又一代的生命个体,给我们无法抗拒的浩如大海般的精神家园。有乡村经历的人和没有乡村经历的人,都习惯于把心灵安置在乡村,而乐于让身体留在城市劳作。城市作为人类的第二家园,城市的一切建设包括交通、通讯、住宅和其他公共设施,全都是为了我们的身体,而我们的心灵还在乡下,走到城市的只是我们的身体。现在匆匆行走在城市的人们,是否应当想到停下来等一等我们的灵魂。
诗意的乡村是想象的,是充满文化气息的,那里浸透着古老的唐诗宋词,充满着诗情画意。我们会喜爱诗意的乡村,但不一定会喜欢乡村的农民。我天天游离于城市之间,足迹遍布大街小巷,但乡土情结仍然萦绕于心,根深蒂固,挥之不去。假日里,常常忙里偷闲,呼朋引伴,带着城市的焦虑,带着对乡村的眷念,带着自己的闲情逸致,从城市出发,到乡村去,去乡村寻找自己的生活和心灵,去重温遥远的乡村梦想,但往往找到的只是自己的想象,看到的只是风景这边独好,却看不到风景之下那些农民真正的生活,他们的艰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啊!
现实的农村可不是什么“桃花源”,而是十分贫苦的,在现代汉语中农村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中国的农村经历了太多的艰难与心酸。在贫瘠的大地上,曾经经历过,只有草根和树皮在厮守着乡村人家惨淡的日子,孩子们瘦弱的脸盘上悬挂着渴望的大眼睛,而大人们的皱纹里悬挂着超负荷的焦虑和哀伤。农民是乡村的居住者,也是乡村的创造者。我们在赞美乡村的淳朴、讴歌农民的伟大创造的同时,更要关注农村的现状,更要关心农民的生活,更要从心底里喜爱农民。他们有理由也应该不断向城市靠拢,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住上更漂亮的房子。
在乡村的大地上,弯弯曲曲的路永远是大山的一个部分,它们紧紧地依附着大山。同时,山,就是我们脚下的路。一座座大山上留下了我们的脚印,也深深地牵连着我们的灵魂。虽然从乡村走向城市的路还很漫长,但毕竟有了路。
我从山中来。我暗自庆幸自己的人生,庆幸自己是一个由乡村融入城市的人,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农村进化到什么程度,骨子里比城市人多了一种“根”的意识,心中有故土的乡村可以想念、可以眷恋,乡村里居住着我的母亲;我更庆幸:自己的童年、少年在母亲的呵护下,在乡村度过,领略风声月色,倾听鸡鸣狗吠,饱尝一年四季酸甜苦辣;在青年、中年,带着母亲的叮咛、母亲的期望进入城市求学,打拼,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实现自己的梦想,演绎自己的城市故事;等到将来退休了,又可以回到乡村去,坐在母亲跟前,向母亲诉说自己的城市人生,也许,还可以跟村里的年轻人、小孩子讲出动人的乡村故事和城市故事。
(摘自《梅州日报》2006-11-11)
作者简介
徐雪琴,中共梅州市委党史研究室征研科科长,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嘉应文学杂志社副主编,梅州市文联组联科科长。
编辑:翁美格;校对:林诗晴
策划:翁美格;责编:周逸帆
投稿邮箱:790417844@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