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锋 | 柿子树
早饭后,天气格外的好, 阳光穿过玻璃把阳台照得透亮,暖意融融。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陪伴我的还有那照射在墙上的影子。
难得的好天气,既然无法专注的去看书,那么索性出去走一走。“晓出城东路,寻僧聊避喧。”或许是一件快乐的事。
沿着金陵河南行,几只水鸭在浅浅的水中游玩觅食,很是开心。过十八洞桥东进上原,几处山楂园里有人影晃动,矮矮的树上叶子还没有落尽,但比起茂盛时候叶子少多了。透过缝隙看几个资深美女在摆拍,不停的变换着纱巾、墨镜和遮阳帽等有了年代感的道具。只是风有温度而没有力度,纱巾怎么也飘不起来,只好由人拽着抖动。动感出来了,却显得有些生硬,缺少点自然感。好在枝头上仅有的几颗山楂在配合着她们,努力地泛着红红的光泽。满地落下的山楂让人生出一些惋惜和爱怜,坡地里的麦苗绿油油,给人清爽分明的感觉。
原顶上一条土路率性地通向村里,蔓草还在疯长。百十户人家的老村落,鸡犬之声可闻,但就是看不到几个人。房子随意而建,大多还是土木结构,很有年代感。
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院落前那柿子树。
秋冬之交,柿子成熟了,一个个柿子挂在枝头上,宛如一个个红灯笼,把朦胧清冷的季节装扮的靓丽而又有些许的温馨感,也让这些少了生活气息的院落有了灵动感。光秃秃的红柿子,挂在光秃秃的树上,几片叶子倔强地坚守在枝头。真有“村暗桑枝合,林红柿子繁”的意境,年轻人都外出务工,有条件的人在深秋就随着儿女进了城,留下来的多是身躯佝偻步履蹒跚的老人,他们用随和的眼神看着我,此刻我再怎么臆想也不会有“日斜僮仆困,共喜到山门”的感觉了。
看着这一树树柿子,我的思绪移到了老家。老家后院的晒场里也有一颗柿子树,主干有两米多高,碗口粗,黢黑的树干疙疙瘩瘩很粗糙,但是端直刚劲。好像父辈们正直的腰板。分叉的地方有明显的结,听父亲说主干部分原先不叫柿子树,叫黑枣或者软枣树,乡下人也把它称作野柿树,它结的果子很小,所以人们只能把它作为砧木,长到一定高度后再与柿子树嫁接,让其成为结大果子的柿子树。枝丫部分却清幽光滑,同一棵树却上下长得不一样。树是什么年头栽的我没有印象,父亲肯定知道,因为每当摘柿子的时候,他老人家总会站在树下,吩咐我们那个树枝可以折,那个树枝不可以折,如果折错了便会受到责骂,我懂得了柿子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柿子树长出叶片比较晚,或许是冬天对它的伤害比较大,春风几度后它的枝条才开始柔软发出嫩绿的新芽,渐渐地也由嫩绿变成深绿。柿叶的叶片厚实有巴掌那么大,油亮而且叶脉明晰,盛夏季节整个树冠绿油油有密不透风的感觉,而小柿子则躲在叶子下面偷偷地成长。柿子树也是开花的,每年谷雨后柿子树便开出黄花,花型呈四方形,这是在整个花型当中也是十分独特,柿子花从开到落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没有喧嚣没有摆拍,一切都是在平淡中,因而常常会被人遗忘或者忽视,这一点和乡下人朴实的一面很是相像。
柿子起初也是绿色的,到了秋季它会发生突变,不光是个头变大,颜色也会由绿变青,由青变黄。当深秋到来时,柿子也很谦虚懂礼数,它会让叶子先变脸,叶子站立在枝头,采清秋之灵气,取夕阳之精华,用那淡淡的红装扮自己,在潇潇的秋风中华丽转身,飘着旋着告别枝头,也许就是那不经意的一抹红,激发了同样朴实的人们的灵感,粗狂豪放的父辈们在庆祝丰收的酒桌上吼出了“柿叶子红”的猜拳令。从古到今不少文人画家都称道枫叶的颜色,然而,在我看来,与枫叶相比柿树叶也毫不逊色。
叶子谢幕而柿子闪亮登场,它在瑟瑟的寒风中很有风骨,或许是藏着掖着时日长了,出头之日便是绚丽和阳刚,有的独挂枝头,但没有寂寞感;有的两个为邻或三个一堆地聚在一起;显得格外亲热,似乎在私语着,让人内心涌上阵阵艳羡。尤其是成熟了的柿子的颜色,给人一种特别的舒服,红而不艳,是一种脱俗的红,没有那种夸张和失真。它的红沉淀着岁月,沁着风雨,透射着阳光。更蕴含着满满的吉利意味,不是吗?在这寒意渐浓的时刻,你看到这么清新的红,暖意会瞬间潜入你的心底。它不扎眼,很入心,让人能够感受到消弭了四季成熟后的豁达与含蓄。
望着眼前红得透亮的柿子,我将思绪拉了回来,红红的柿子给这个稍显沉寂的村庄注入了一抹靓丽。同时也沁润了我对初冬之际家乡的思念,而老家的柿子树让我的回忆历程更加温润和温馨。
一抹残阳,满树火红。在这个季节交替的日子,有这红红的柿子陪伴,心里还是有一丝丝温暖,但更多的是感慨当下的生活和对未来的向往。既然“墙头累累柿子黄,人家秋获争登场。”那么,在经历了人生的深秋之后,更应该用成熟的红柿子般的心态去面对寒冷而又晶莹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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