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小城

“从此各奔四方,岁月的尘沙,滚滚扑面,再重逢时,也不再是原来的少年了。”

——龙应台

我在远行前,从未注意故乡的景色。

浔阳街头的柳树是轻柔修长的,枝条随风而舞,是对游子的召唤。甘棠,南门二湖,是母亲对儿子的凝视,清澈而有生机。我在浔阳待了十八年,家乡见证我的成长,我牢记家乡的变化。她最初给我的记忆,是一片厂区房,前面是居民楼,后面是工业区。我没进去过工房里,所以我只记得那里有一群稚嫩的儿童,他们都是我的发小,我们在那里一起度过了十五年的嬉闹时光。路边大树上的蝉,是我们的留声机,我们坐在小河边,一遍又一遍地单曲循环。蝉鸣的夏天年年都有,可是儿童时光却是孤本难求。随着国企改革,老厂区搬迁了,迁走了机器,却没牵走回忆。我是在市中心的中学上的。那时候我发现,距离会带来间隙。曾经一起捉迷藏的发小,害怕别人找不到,故意露出马脚,就是被抓到了也可以欢笑。可是现在,他们都是捉迷藏的高手,你明知道他就在那里,但你偏偏找不到他。这是一道无形的沟,时间不一定会抚平缺口,却一定会挖开横沟。你只能站在这边,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不是他们告诉你,不必追,而是时间教育你,不能追。

初中毕业后,我家搬走了。那曾经老人家纳凉扯家常的巷子口空了,那远先小孩子玩耍做游戏的树荫下寂了,那当初嘈杂抢工期的厂房里静了。那间承载我十五年生活的房子,现在要孤独地等着我回去,或许我明天就回去,或许我明年才回去。不论我何时回去,它总在那里,我拿出钥匙也就进去了。可是有的人,不论我如何追寻,她总是销声匿迹。花是一树一树地开,正如少年的恋爱,咋一瞧花开如火,可是久而久之,秋风一吹,满树鲜花成了污秽。我的花期很晚,种树之时才十四岁,很小心又很焦急,小心地呵护它,焦急地希望它早日开花。但是它一直到我十九岁那年才开了两个月零六天的花朵。我不会因为害怕花谢而不去种花,我的喜欢正如顾城说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可是我没有找到五线谱,无法写下一首让我们唱不完的歌。我在字典里也查不出世界上最肉麻的情话,无法给你特此警告。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你看见的月光,再也不是我对你的思念,因为月亮碎了。你感触的夜风,再也不是我对你的深情,因为夜风停了。《你若无心我便休》,这首诗才配得上“孤诗压全唐”了。

儿童时期的浔阳回忆虽然美好,但是模模糊糊,像是泛了黄的照片,映像渐渐淡去,只能一边看一边想。年少时期的浔阳记忆虽然可爱,却是隐隐作痛,像是熟透了的果实,看似可口诱人,一破开早已腌臢孑孓。我现在所保存的浔阳回忆是青春时期的,几个老友,月下非独酌,星光亦可亲。安德烈说此时最重要的是朋友,龙应台也理解他此刻的认识。我正值青春之际,虽失所爱,却窃喜还记得故乡一片处女地。

故乡的最美景色当是,故人犹在,乡音未改。

“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书上还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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