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黄孟雄||忆吴纯熙教授的化学课（散文）

  主编：非   鱼

我最敬仰的化学教授吴纯熙先生已作古50多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却常常浮现，令人挥之不去。

1965年我考入四川医学院（今华西医科大学）读书。刚去不久，就经常在早晨，在钟楼旁的荷花池畔看见一位老人，面貌清癯，着灰色长衫，冬天颈上搭一条长长的黑围巾，戴一顶小帽，拄一根文明棍，显得道貌岸然，是一位典型的老派知识分子形象，人们都尊称他“吴老”。

医学系第一学年开设有化学基础课。当第一堂化学课铃声刚响，即走进一位老师，啊，那不是平时早已见过的“吴老”吗？他首先致辞说：“同学们，你们都是各个学校的高才生，来到川医一定很自豪！但是，我坦诚地告诉你们，你们在高中课本中所学的不叫知识，而只是一些常识，真正系统地学习知识现在才真正开始。你们的每门功课都重要，特别是一年级要把基础的理化学习好………”然后，吴老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吴纯熙”三个大字，随即转身面向我们，用左手举起一本书说：“我的名字就是这个。”这本化学书正是学院发给我们使用的医学院校统编教材，原来吴老就是教材的主编！此时，我仿佛觉得自己一下子从一个穷乡僻壤来到了一座神圣的科学殿堂，面前的老者就是一位满腹经纶的知识老人，教室的亮度也似乎一下子提高了许多倍。就这样，第一次上课非同寻常的开场白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自然，“吴老”也在我的脑海里深深地感了光。

吴老师无愧是知名教授，在课堂上有大将风度，举重若轻。他极讲究教学艺术性，喜欢互动，他知道哪些可以不讲，让学生自己去看书领会；哪些只需略讲，稍微点拨一下就行；哪些是学生难于理解和最需要精讲的内容。他也最善于把深奥的理论用日常生活中的事例深入浅出地说明。比如讲化学势能时，他突然向我们提问：“房子上的冬瓜是往上滚还是往下滚？”同学们异口同声回答：“往下滚。”他接着说：“这就是因为它有势能。”在讲化学反应时，他喜欢说：“你挤过去，我挤过来……”十分形象生动，吸引学生。整个课堂上，学生的情绪和思维得到充分调动，气氛显得相当活跃。

吴老也极善于掌握教学的节奏，能把一堂课45分钟精确地分解成几个小阶段来进行。当一堂课开始时，他首先要温故知新，复习一下上一节课的教学内容，再提出本堂课的主要内容和重点，然后叫学生将本节课的内容作一浏览，才正式讲课。他往往在讲完一个概念、一个理论、一个公式后总要给学生几分钟时间咀嚼、理解、提问。时间一到，大家都没有疑问时，他就说：“往前走！”“往前走”成了他课堂上的一句口头禅，意思是他要讲新的内容了。他从不搞填鸭的满堂灌，时间能控制得出神入化。当他讲完最后一个内容时，要么布置练习题，要么布置读书。他经常强调理科学生也要读，也要背。当然这种读是默读，是边读边理解，边理解边读。这段时间大约安排有5分钟，时间一到，下课铃就响了起来。就好像有些卖肉老师傅练就的绝活，一刀割下去不多一两，不少一两，恰到好处，让人心生敬意。

总之，听吴老的讲课，完全是一种艺术享受，45分钟皆嫌其短，皆愿其长。

就这样含英咀华，受吴老耳提面命一年多时间，得益匪浅。然而，1966年动乱开始，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和向“反动学术权威”开火的大风浪中，吴老被造反派揪出关进了牛棚，受尽凌辱。有一天，他偷偷地逃跑出去，以死抗争，愤而投入了滔滔的锦江……

中国知识分子信奉“士可杀而不可辱”，当时对许多惨遭迫害的专家学者来说真是生不如死，也许吴老认为死就是最好的解脱。这是在荒唐岁月演出的一幕人间悲剧，相信今后再也不会重演。

我最敬重的吴老，您一路走好！天国没有忧伤！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黄孟雄，男，73岁，生于1947年10月13日，四川省绵竹市人，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医学系，广元市药品食品检验所退休职工，2002年加入广元市作家协会。曾在国家省市级报刊发表诗、文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