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上那么多小老板打牌 却有一个做生意不打牌的“怪人”
对于打牌,做生意的人有一种说法,说明了打牌的“必要性”:你不打牌吧,半天都没一个生意,来买东西的人花花儿都没一个。一坐下打牌吧,哼!买东西的人就来了!有时还是接二连三地来,打牌都打不清静。
打牌有了这种理论,那些在街上做生意、开店的,便在上午、中午忙过之后,下午比较清闲,没什么生意的时候,就打牌。老家板桥坝场的农贸市场里,卖肉的屠户,便在肉旁边的水泥案板上玩起了扑克牌,闷鸡或斗地主;不远处店子里的老板,便在门口摆一张小桌子打麻将,来打牌的是旁边几家店子的老板,大家熟人熟识的,信得过,又可照看生意,一举两得。
做生意的也有吃过中午饭,到专门打牌的茶馆里去的。板桥坝街上,有几家资深的“茶馆”,也就是“牌馆”。茶是招牌,直言牌馆就不大好了。在农贸市场背面的正街上,就有一家“李八、张二茶馆”,是板桥坝街上几大茶馆之一,资格老,生意兴隆。男、女老板是李八、张二两口子,很是精明能干。要不是他们的群体性的出色表现,现代京剧《沙家浜》中的“阿庆嫂”这个人物,也不会那么鲜活、出众,惹人喜爱。
李八、张二茶馆所在的老街,虽窄,但却是板桥坝场的“春熙路”、“南京路”、“王府井”,十分繁华。茶馆对面,便是板桥坝最大的药房。再往上面三叉路走,有那时兴意格外兴隆的张老幺酒店。此外,还有王猪儿粑店等。这些店主和旁边的退休人员何叔叔、陈孃孃夫妇及他们的女儿何三妹,以及上面小巷子里的孤寡老人“邬公安”,都是李八、张二茶馆牌桌上的常客。
李八、张二茶馆很大。进门是几张桌子,往里很深、很深。乡下来的、打工回来的,便往里面的楼上去。而这些在街上做生意的和街坊邻居,便在茶馆进门的桌子边落座。他们一般都在下午一点左右到场。没来的话,李八、张二便去请他们,或者打他们的电话。这些牌客,都被李八、张二记录在册,记的是联系的电话号码。
“邬公安”那时是享受政府照顾的,相当于现在的“吃低保”。那时街上居委会支部书记的家和她家开的店子,就在茶馆斜对面。偶尔她也来打一回牌。她见到“邬公安”,便会好言相劝,“不要打牌了!你那点钱输了,去喝西北风呀?”后来,镇上对这方面管得严了,吓唬“邬公安”说:“再发现你打牌,就取消每月发给你的那些钱!”后来回家,在李八、张二茶馆里,就真的就没见到过“邬公安”了。傍晚散步时,有时从上面小巷里他家门口经过,发现已易主,听说他已搬到白房方向的马路边一处房子里去住了。我还在念叼“邬公安”,以前他协助派出所做过事,跑过腿,相当于现在的“辅警”,也算是为社会出了一份力量,而他也以此为荣。
而在大家打牌的时候,门口牌桌边,有时就会站着一个看客,一个瘦高的男子,有四五十岁,嘴边留着胡子。大家都对他很熟悉,因为他就是隔壁的店主。茶馆隔壁是一家做秤来卖的店子。墙上挂着不少还未上漆、安上准星的秤杆。有时,买秤的来了,叫他,他就过去了。没事时,他就站在隔壁茶馆门口看人家打牌,这样他也不寂寞了,有生意回店里也十分方便。
我从未见他打过牌。麻将不是难学的,应该不是他不会打,而是不想打。他也不怎么说话,我也不好去问人家:“你怎么不打牌呀?”只好觉得他怪的同时,在心里揣度:“也许这跟他做的生意有关吧?他是做秤的师傅,自然心中有杆秤。而实际上,他的脑子才是一杆真正的"秤"。他用这杆秤称的东西,不是人们买卖的东西,也不是称物品的重量,而是把要做的事情,一件件地放在这杆"秤"上称一称,过过秤,衡量一下,该不该去做?价值、意义几何,值不值得去做?他学会了去权衡、度量,因而比别的人多了一些思考,有了些独立性、自主性,便不随波逐流,不去媚俗,因而也就成了一些人眼里所谓的做生意却不打牌的'怪人'。”
这些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一九九九年上半年,因为孩子要在镇上小学上学的缘故,我搬到了板桥坝街上住,因此对板桥坝场镇风貌和那些人也熟悉起来。板桥坝是一个大场,是以前管辖好几个乡镇的区政府所在地。那个时候,街上那些做生意的,也还是同今天一样,忙半天,闲半天,大都早晨、上午、中午忙,下午就没什么事了。那时人们做生意的工具很落后,没有现在先进。茶馆里还没有“机麻",都是在打牌前将一张垫子在桌上放好,然后将麻将倒在垫子上,牌打完了,再将牌收起来,放进盒子里整齐地码好。人们洗牌时,麻将牌便稀里哗啦地响。店主卖东西时,称重也是靠杆秤。称的时候,秤砣在秤杆上还没放稳,秤杆翘得老高,根本不容买的人看清,老板便眼疾手快,很熟练从容自然地报出重量,收秤,而不是用的如今很方便的电子秤,把东西往上面一放,刻盘上就清晰地显示出重量来。
后来,李八、张二不再开茶馆了,他们的儿子考上大学,两口子改做腌腊生意,茶馆也租给人做别的生意了,不知他们隔壁那个看打牌的邻居大哥,还在做秤来卖没有?他现在也有六十多岁了吧?
王良炬 2020年12月26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