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靖 | “ 石像村 ” 刍议

近来读《冯济川文集》,“石像山人”的形象在脑海中越发地高大了起来。同时对养育“石像山人”的石像村也多了一些敬仰和关注,甚至对这“石像”二字,也生添了几分好奇。

据2011年出版的《兑镇镇志》记载,石像村的历史可上溯到五代十国时期,至今已有一千年多年了。关于石像村的来历,还真有些神奇的说法。

一是民间神话了的传说。说是当年二郎神担山赶太阳时,压断了扁担,把山上的造像碑掉在了石像村这块土地上,就把村子叫成了“石像村”。

二是冯氏家族历代的口口相传,这在新出版的石像村《冯氏宗谱》中有记述。说是石像村冯氏始祖名齐者,在开荒挖地时挖出一块刻有人头神像的石碑,信以为上天示意,村名即以“石像”命之。

还有一种说法是“以文物得名”,这在市志办的《地名卡片》中有记载。因为该村保存“有六朝石刻造像碑一通,故名石像”。

这种种说法,都把石像村的来历归源于一块“石像”。原先,笔者只以为这“石像”不过是传说中的虚构罢了。没想到它真是一块实实在在的刻有人形图案的石头,一直被石像村人筑祠供奉,敬若图腾。虽然这块“石像”的来历无确切考证,但人们相信,它就是石像村的象征,它就是石像村的依据。如果它真是六朝之物,那石像村的历史比《兑镇镇志》的记载还要久远得多。

这块带有神奇色彩的“石像”,见证着石像村的历史,似乎也寓示着石像村的“神奇”。清末民初,石像村走出了一代精英——“石像山人”冯济川。冯先生以其经纶济世之才,特立独秀于三晋大地,成为石像村的楷模和骄傲。在他的影响下,石像村民风丕变,人才倍出。其中不少青年才俊,冲破封闭,走出孝义,走向社会,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材;而更值得可歌可泣的是,在抗日战争民族存亡的危难时刻,这个仅有90户人家的小山村,竟有108人奔赴沙场,23位烈士为国捐躯,谱写出了一曲保家卫国的壮丽篇章!是什么能量聚集于这个窎远的地方?还有什么奇迹会在这个普通的小山村发生?······当笔者还沉浸在“石像村现象”的遐想中时,却发现“石像村”早就不存在了,它已改名叫作“石践村”了。愣怔之后,不禁惘然若失。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兑镇中学上学时,班内数石像村的学生最多,星期天也常去石像村的同学家去玩。脑子中对“石像村”的印象很深。一眨眼工夫,石像村咋就变成石践村了?经了解,原来是1981年孝义县人民政府按照国务院有关规定整理村籍时,由于兑镇镇的石像村和下堡镇的石相村,因“像”“相”同音,易混,故依据《清乾隆三十五年·孝义县志》中的记载,将兑镇镇的石像村“恢复” 为石践村(见孝政字(1981)第21号文件)。

查阅新版《清乾隆三十五年·孝义县志》“里甲村庄卷”中,城西五十里有“石践村”,就是现在兑镇镇的石践村;城西北六十里有“石相村”,就是现在下堡镇的石相村。顺便查新版《清光绪六年·孝义县志》,记载亦相同。说明至少在乾隆中期至光绪初年,石像村在县志中确实记录为“石践村”。所以改兑镇镇的石像村,不改下堡镇的石相村,还是有历史依据的。

可让人不解的是,清乾隆至光绪年间就叫的“石践村”(后来什么时候又改为石像村的就不清楚了),1981年孝义县政府又“恢复”了一回的“石践村”,在社会上似乎并未被人们认可和接受。就连出生于清咸丰末年的本村人冯济川先生,一生经历了同治、光绪、宣统和民国几个朝代,在他的著述中,自始至终记录的都是“石像村”,而且还名正言顺地给自己取号为“石像山人”。不但石像本村的人是这样,民国二年(1913)阳泉曲镇的《魏家南庄村重修庙碑志》,在碑阴捐银村庄的名单中记载的也是“石像村”(《三晋石刻大全·孝义卷下》530页);后来民国五年(1916)孝义旧城《建筑中阳楼并永安市场记》的捐款名单中,两处记载的也都是“石像村” (《三晋石刻大全·孝义卷下》546页548页);甚至在1981年孝义县人民政府以孝政字(1981)第21号文件通知恢复“石像村”为“石践村”后,1992年新编的《孝义县志》中仍然称作“石像村”,而不称为“石践村”(见海潮出版社1992年出版《孝义县志》第22页)。直至今天,政协孝义市委员会编辑出版《冯济川文集》,还是以“石像村”称之。

笔者在翻阅黄文村和杏野村《武氏族谱》时,其中有说到在乾隆初期,邑内有过一次村名核查。如果是真的,那么乾隆三十五年的县志中记载的“石践村”,是这次核查前原本就叫“石践村”,还是核查时将“石像村”改为“石践村”的?虽然没有更直接的文字记载,但笔者推测后者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在《三晋石刻大全·孝义卷(上)》36页中,收录有《神宁沟村重修清泉寺碑》一通。此碑立于明嘉靖三十八年,碑文明确记载了“本里后石像村乡人任谅等”,因清泉寺朽毁,起意舍财,重新修复的善举和功德。据了解,这里提到的“后石像村”,就是当时与清泉寺所在的神宁沟村同属“本里”——克俄里的沟南村。而沟南村为什么在这里被称为“后石像村”?在市志办沟南村的“地名卡片”上是这样记载的,沟南村“原为石像村煤窑地,位于村后,取名后石像。又因地处沟的南面,故习称沟南。”这就是说,在明嘉靖年间,不但有“石像村”,连它附属的沟南村也被称为“后石像村”。这通碑的存世和记载,不但证明了清乾隆以前就有“石像村”,而且把石像村有文字记录的历史整整推前了二百年。同时也说明,二百年后的乾隆县志上把石像村记载为石践村,很有可能就是乾隆初的那次村名核查时,将“像”写为“践”了。只是由于年深代远,资料缺乏,已无法考究。乾隆县志上的“石践村”,虽然成了1981年村名“恢复”的依据。但是,明代嘉靖年间就有文字记录的“石像村”,其年代更长,历史依据更加久远。现在看来,把“石践村”改回为“石像村”,才是真正的“恢复”。

当然,这已不单单只是从历史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沿用未断,顺应民意,契合现状,都是选择“石像村”的现实理由。而更重要的是,只有“石像村”才是名副其实的“抗日模范村”,只有“石像村”才是23位英灵的安息之地。同时,出于对石像山人——冯济川先生的尊重,从而引发全社会对“石像村现象”的关注,当是为石像村正名的时候了。

那块“石像”似乎也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它的存在就是“石像村”村名最直接的实物凭据。天意耶?

(原文刊登在《孝义文化研究》总32  期上,此处发表时作者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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