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国外】荒野猎人
奥斯卡从12年开始转变画风,最典型的就是当时出现的《大师》(《master》),直到今年的《荒野猎人》,可以算是风格转变的巅峰。近些年占尽风头的《大师》《地心引力》《鸟人》《荒野猎人》近乎全部为单线叙事,对于以复杂性的多线结构叙事为主要打法的好莱坞风格,形成了一系列彻底的颠覆。而单线叙事无论是对剧作者还是对于导演而言,无疑也都是极大的创作挑战,这种挑战的难度有时甚至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也正是单线叙事影片如此稀少的原因)。《荒野猎人》虽不是纯粹的单线结构,但是片中体现的单线性叙事的特质是十分明显、清晰的。荒野猎人的成功证明了导演扎实的基本功和敢于挑战原始语言的十足底气。
叙事相比多线叙事的戏剧冲突设计难度要大很多,主要难度在于主人公的矛盾往往多设置于角色内心(不同于其他常见多线叙事结构的矛盾双方或矛盾多方角色,随着情节发展,压力越来越大,观众始终期待着矛盾点碰撞那一刻)。而角色内心的外化表现恰恰是影视导演有别于其他戏剧导演的长处所在。
Revenant一词实为回归的人,所以“猎人”这个词并不能代表影片中主人公所承载的主题本意,对于该片的香港翻译还有《复仇勇者》,笔者认为这个题目也不是十分贴切,但是好于前者,如有对此片有独到见解的英文达人,希望能在留言处见到好的翻译片名。
《荒野猎人》基本上可以分解为(1)格拉斯出现,(2)格拉斯遇难,(3)格拉斯结仇,(4)格拉斯生存,(5)格拉斯获救,(6)格拉斯复仇六个阶段。
一、 格拉斯出现
格拉斯是以一个家庭的成员出现在片头的,冷色调充满爱意的片头,一家三口侧卧在一起,画外音描述着生存与爱主题(印第安语)。
格拉斯是以一个印第安族家人的白种人身份出现在一个白种人队伍当中的,且带着自己的印第安后代在河边打猎。
开场的拍摄,基本是以描写白人队伍受袭的场面为主进行的,其中衔带着格拉斯一些战斗中的动作描写,而省略描写了格拉斯登船的过程,更说明了该场的拍摄重点——受难而逃,表现格拉斯在这族群战斗中的被动逃生状态和打斗中本能的不同于其他白种人的求生表现。
二、 格拉斯遇难
逃亡的白人队伍登陆后,一行人在山路上休息的对话重点交代了四个重要角色的关系。
1、格拉斯和儿子是异族父子关系,且格拉斯具有强烈印第安人特质(父子用印第安语对话),
2、菲茨杰拉德是极度个人主义者,私欲重。
3、队长年轻、具有绝对领导权,压制着以上两者的矛盾关系。
接下来便是格拉斯独自打猎,遭到棕熊袭击的动作场面。极强的生存欲望在格拉斯与棕熊的打斗过程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个人觉得还是有些侥幸)。为了体现人熊搏斗场面的凶残激烈,该场的最后镜头,被棕熊压在身下的格拉斯生死未卜。
三、 格拉斯结仇
队伍无法搬运受伤的格拉斯,在悬赏前提下菲茨杰拉德与一白人男孩还有格拉斯的儿子留下,负责照顾生死一线且无法动弹的格拉斯。结仇的过程导演并没有过多设计菲茨杰拉德的邪恶心机,而是选择了逼近式的大广角特写,表现生存压力下人物扭曲的面容,心怀诡意的菲茨杰拉德手起刀落,格拉斯的儿子死在了血泊中,目睹全部过程的格拉斯挣扎嘶吼、不能动弹,杰拉德一系列动作巧妙的躲过了在湖边打水的白人小男孩。一系列蒙骗之后,杰拉德带着白人男孩留下了格拉斯一人半埋在人造土穴当中。格拉斯复仇欲望设计成功,且同时产生欲望鸿沟:鸿沟1—格拉斯要恢复身体、鸿沟2—格拉斯要找到已经离开的杰拉德。
四、 格拉斯生存
身怀强烈印第安特质的格拉斯挣扎着从土穴中苏醒、寻找儿子、哀嚎、站立、吃肉、饮水、修复喉咙、重拾猎心、刻字(复仇信念),躲避(印第安族群)追杀、交友(偶遇印第安相同遭遇者)并获救、友人被白人猎杀、拯救印第安女孩、逃亡、逃离偶遇印第安追杀、躲在马尸里求生。
负伤的格拉斯徘徊在印第安族群和白种人两方的矛盾追杀之中,这一系列动作极强的展现了他近似于印第安人的极强生存能力同时也展现了他内心超人般的毅力、信念(复仇)和正义的一面(从白人手中拯救印第安女孩)。
五、 格拉斯获救
主要场景——营地,雪地里一个回归的幸存者将营地引入影片,营地里的队长获得了格拉斯生还的线索(刻有印记的水壶)。午夜,队长带领马群在丛林里营救了格拉斯。众人归营后,发现杰拉德携带队长钱款逃离,次日队长应格拉斯要求二人出发追踪杰拉德。
六、 格拉斯复仇
一路追杀,队长被杰拉德杀死(矛盾升级),格拉斯设计获得与杰拉德面对面的机会,最后搏斗方式战胜了杰拉德(杀死杰拉德的方式可以有很多,一对一搏斗的方式比较传统而有力,并且能够释放积累已久的观众情感)。
杰拉德死亡的方式:两败俱伤的打法使得杰拉德背负了更多的死亡期待,最后格拉斯将杰拉德的生死交给了河对面救得女儿的印第安人(神圣的印第安话语此时从格拉斯口中说出“复仇在上帝手中而不是在我手中”,信仰是格拉斯的所有动力,复仇欲望与求生本能是格拉斯印第安信仰的外化表现,最后格拉斯将奄奄一息的杰拉德送入河中飘到河对岸,印第安信仰在复仇之路的高潮处得到了升华)。
综上是以格拉斯为主线对全片进行的基本分析。
几次印第安语的画外音、几次幻境式的妻子、家园残骸的出现、几次刻字(复仇信念)、对格拉斯的精神世界进行了完满的塑造。
影片在以格拉斯为主的大段主线发展的同时铺垫了一条具有主题阔大作用的暗线——寻女的印第安部落。
该部落出现时正和法国白人交易,对话中部落头目的一席话交代了那个时代,印第安族人的生存处境和生存态度。辅线的处理工作向来是要谨慎加小心处理的。这个部落在片中共出现过两次,开篇30分钟出现时过一次,交代了头目和法国白人交易的目的是为了寻女和本地族人应有的强硬态度,第二次出现也则是在片尾,头目割下了从河对面格拉斯手里飘过来的杰拉德的头皮。两次出现重点拍摄都是部落头目,广角仰拍,高傲的神情,镜头话语简单利落(近景几乎均为一镜到底)。寻女,族群生存态度,敌友观念,两个段落、三个观点。第一段落对法国人铿锵有力的对话,第二段落坚毅的眼神、手起刀落的动作,处理的都非常简介明了,两个段落的出现都以一种约定俗成的方式表达,镜头前部落的态度和处理事情的方式,俨然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现实,一种不争的事实和民族观念。
辅线的因果逻辑设计在这里就不做过多讲述,头目带着部落从格拉斯身边走过时,格拉斯看到了自己从白人手中(当时正遭遇强奸)营救过面带刺青的女孩。
主线与辅线的结构方式和表达方式大概分析到这里,下面是影片背后的人物欲望逻辑。
斯作为主角,身处一个十分尴尬的人际关系位置,白种人与印第安族人结合并下后代(片中死去的儿子)。开篇一船人登陆时,杰拉德咄咄逼人后,格拉斯教训儿子说出了他们尴尬局面的根本原因——“肤色”。正是因为白人的猎杀式入侵,使得印第安族人有了见到白人就杀的民族战争意识,而白种人的侵略又违背夹在白种人队伍中格拉斯父子二人的民族信仰,正是因为肤色和精神信仰的矛盾存在,使得格拉斯父子这对角色在影片中夹缝中求生存,也正是因为这个大的人物背景设计使得喉咙未痊愈的格拉斯在遇到远处印第安人时选择逃生躲避(肤色),使得格拉斯拯救被强奸的印第安女孩(精神信仰),使得格拉斯脑海中出现家园残骸的幻境(爱、求生信念)。
正是这种复杂的人物背景设计给予人物安置了重重生存的难题,这些难题作为整个故事发展中的反面力量,支撑着整个故事构架中鸿沟两边的拉锯。同样,格拉斯的印第安特质(印第安信仰)支撑着格拉斯内心的复仇欲望(人物内部欲望鸿沟两边的拉锯),加上他强大的生存本能(内部欲望的外在表现形式)构成了故事发展中的正面力量。
表演方面,好莱坞戏骨小李和哈迪的表演原始而纯粹、鲜活而充满生命力,生死垂危一刻作为“野生男人”展露出的的一面都没有刻意而软弱,风格从始而终,拿到提名和嘉奖也是实力所致。需要另外提一句的是,哈迪(杰拉德)的半突头发设计想必是因为他几年前在《勇士》一片中倔强弟弟的角色令人印象太深,导演有意做了下邪恶外形的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