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阳|南池与北山的对话

李正阳|南池与北山的对话

水,是我生命中流淌的血液;山,是我的诗和远方。

南池是我的老家。那里,除了田畴垄亩,全是水的世界。屋前屋后,村里村外,溪水河流,小沟细凼,像密密斜织的渔网,星罗棋布,任我徜徉。儿时最多的记忆,便是泥塘里摸鱼,河面上撑桨,或是光着屁股在桥头扎猛子。水,赋予了我的水性,滋养了我的魂灵。

记得一次在水里嬉戏,不留神扎进了倒扣水中的木船内,心慌意乱折腾半天才才钻出来。娘知道后,狠狠地掴了我几巴掌。硬拽着我去看算命先生。先生掐指一算,说这伢命乖,五行水多缺土,山居则利。我听不懂,却记住了一个“山”字。

南池这地方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山。雨雪初霁,我喜欢一个人伫立桥头,只在这个时候南方的天幕上才隐约可见一抹山影。桥上看山,是我童年最最惬意的时光。

第一次走出南池去远方,我才十六岁。中考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居然让我在南池中学得了个第一。能跳出农门,村里炸开了锅,家里乐开了花。填志愿时,我挑来挑去选了个“山西地质”,只为中间有个“山”字。爹不答应,给我填了个“浠水师范”。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我一脸失落。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不曾想,学校居然坐落在风景优美的凤栖山上。管他龙飞凤舞,有山就好!我不用再躲在被窝里抹眼泪,自然也原谅了我爹。闲暇时,或呼朋引伴去山上看景,或独坐幽篁听溪水弹琴,正儿八经的书没翻过几页,一晃就是三年。

毕业了,我想回南池,苟且乡里。爹坐在炕头一声不吭,只管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老天也不遂人愿,因为字写得工整,我被留在了城关,留在了桂家山上的黄梅师范教书。爹的眼睛放着光:城里好哇,教书好哇!我嫌山名忒土,爹说有山就好——难得爹也知道我的心思。

在这里成家,立业,教书,育人,一晃二十多年。习惯了城里的繁琐喧嚣,习惯了整天窝在自己的书斋。老家是偶尔才回去的,爹已不在,娘也很少在老家住。有时也想出去走走,无非名山大川,但回来后山水的模样若有若无,到处人山人海倒成了唯一的印记,因此兴致寥寥。奔五的人了,妻却老在身旁絮叨,多户外,看看水,爬爬山。我不以为然,“躲进小楼成一统”,何等惬意,山水之乐,自在我心。

暮春三月,围炉群主组织大家到北山采风。家乡的东山、西山去过,上南北山还是头一遭。且随行的都是志趣相投的人,又是周六,于是答应与妻一同前往。

“南山古道,北山乔木”是黄梅有名的两大景点,这里山清水秀,风物长宜,花木繁茂,历史遗迹也颇多。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山风就吹散了我的苟且。踩一踩松软的泥土,嗅一嗅扑鼻的油菜花香,摘几个绿色果蔬,鸡犬相闻,清流激湍,恍若时光倒流,把我带回了南池水乡。放眼北山村,好一片平坦幽静的山谷,茂林修竹,梨白桃红,让我一见如故,满袖生香。这里,不仅有水乡的明澈灵动,更有山村的笃定沉静。山与水,一动一静,相依相恋;一刚一柔,相融相存。我沉醉于眼前的山水,再没有到别处寻幽探胜的兴致。看着一垄垄齐整的菜地,望着一缕缕袅袅的炊烟,仿佛闻到了柴火烧成的锅巴粥的幽香,仿佛听到了母亲唤儿乳名的清音,仿佛看到了那并不遥远的南池水乡,看到了那伫立桥头看山的少年。面对此情此景,难道你就没有“晚家北山陲”的畅想吗?

前面山坳里还住着几户人家,却大都关门闭户。许多人走出了大山,许多人又走进了大山。我忽然想起钱钟书的一句话,围城里的人总想逃出去,城外的人总想冲进来。

是啊,如今的我,又算是哪一种呢?

李正阳,男,1968年生于湖北黄梅。任职于黄梅一中,政协黄梅县第九届委员会委员,系湖北省教育学会会员、湖北省普通话水平测试员、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黄冈市青年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黄梅县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撰写的书法论文多次发表在《书法报》《青少年书法》《青少年书法报》等专业报刊,书法作品三十余次参加全国、省市书法展览并有获奖,简历入编多部典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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