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诂上博简《诗论》“其歌绅而荡”
虞万里教授《上博<诗论>简“其歌绅而荡”臆解》论之如下:
又云:
无疑对于本句的解读,必须是建立在全文解读的这一语境的基础上。而全文解读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竹简的编连分章。对此,各家观点不同,但基本上都认为简1或者简1下(即“孔子曰:詩亡隱志,樂亡隱情,文亡隱意”)有着特殊的位置,即简1或者简1下起到总结概括的意义。
甲、简1下的意思
裘锡圭先生《關於〈孔子詩論〉》云“第一簡的'亡’應讀為'無’。詩言志,樂表情,文達意。但詩文之志意不見得一目瞭然,樂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聽出來的。孔子之意當謂,如能細心體察,詩之志、樂之情、文之意都是可知的。所以說:'詩無隱志,樂無隱情,文無隱意。’ '隱’有不可知之意。孔子說詩,也就是要明詩之志。”
乙、第2简的位置及含义
“讼,坪德也,多言後。其乐安而迟,其歌绅而
,其思深而远,至矣!”处于简2。对于简2 的位置分为两种,第一种观点是,简2属于总论。如馬承源教授认为,第一章为简 1+2+3+4;如濮茅左教授认为,第一章为简1+2+3+4+5(至“頌是也”);如江林昌教授认为,一、總論1.简1,2,3。第二种观点认为简2不属于总论。如李学勤先生认为第八章:简2(下,自“頌,平德也”起)+3(上);如李零教授认为,第十五章 :简7+2;如李銳教授认为第二章:简4+5+6+7+2+3;如廖名春教授认为,第三章:简7+2+3。予以为简2属于总论这种观点较合理。
“讼,坪德也,多言後。其乐安而迟,其歌绅而
,其思深而远,至矣!”与简1“孔子曰:詩亡隱志,樂亡隱情,文亡隱意”相对应。也就是说具体到《颂》里面,“乐安而迟”是用来表“情”,“其歌绅而
”是用来表“意”,“其思深而远”是用来表“志”。
丙、 “乐”与“歌”的区别及联系。
区别:1、“乐”者,即孙诒让《周礼正义·春官·籥章》云“以豳之土音为声,为吹《豳诗》。以王畿之正音为诗,为吹《豳雅》。以宫庙大乐之音为声,为吹《豳颂》”。2、“歌”者,如郑康成云“所教诗,必有知仁圣义中和之道,乃后可教以乐歌。”孔颖达疏云“凡受教必以行为本;故使先有六德为本,乃可习六诗也。”
联系:郑注云“以律视其人为之音,知其宜何歌”。《礼记·乐记》云“师乙曰,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方玉润《诗经原始》云“大约《雅》音宏而肆,《颂》音沉而柔。”
可见,“乐”者以音及人的不同而表不同之“情”不同之“歌”,“歌”者“必有知仁圣义中和之道,乃后可教以乐歌”才可表“意”。虞万里教授所论“平直而舒缓”乃“乐”也。
丁、《颂》的特点
1、《颂》不可以金石限之
有学者认为《颂》当皆是金石之音,因此平直舒缓。非也。如方玉润
《诗经原始》云“《礼记・乐记》曰:'《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有遗音者矣。’此真善言《颂》音也。”
2、《颂》的“意”
《大序》云“《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章潢《诗经原体》云“《颂》有《颂》之体,其辞则简,其义味则隽永而不尽也。”又云“宗庙朝廷均有《颂》也,大约主于祭祀而交神明,《颂》之道也。敷扬先王之盛德成功,固不如《雅》诗之详尽。……则先人之盛德成功,固已洋溢于升歌之表,而人神欢洽,幽明贯通,此颂之所以为颂也。”
《颂》的“意”乃“美盛德之形容”也。
戊、“其歌绅而荡”的意涵
1、“绅 ”
季旭昇教授《讀郭店、上博簡五題:舜、河滸、紳而易、牆有茨、宛丘》、李零教授《上博楚簡校讀記(之一)——〈子羔〉篇“孔子詩論”部分》及劉釗教授《讀〈上海博物館藏戰國竹書(一)〉劄記(一)》均以“绅 ”為“伸”或“申”取“舒展”意。
以“绅”為“申”甚是,然取“舒展”意则谓“乐”也,非“歌”也。此处“绅”(真审)、
(真心),心审舌齿临纽,叠韵。
见中多读为“仁”,如郭店简《五行》云“不智不
,不
不安……,不
不
”,《緇衣》云“上好
則下之為
也爭先。”今本作仁。
2、
(1)曹峰教授《試析已公佈的二支上海戰國楚簡》、范毓周教授《上海博物館藏楚簡〈詩論〉第 2 簡的釋讀問題》釋為“
”、讀為“蕩”(参见上图虞万里教授文)。
其所论皆以音诂。非也。《诗经》“荡荡上帝,下民之辟。”《論語》“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荡荡,伟大貌。
(2)季旭昇教授《讀郭店、上博簡五題:舜、河滸、紳而易、牆有茨、宛丘》釋為“䓪”,讀為“惕”,释为“敬”。非也。
《康熙字典》云“《爾雅·釋訓》惕惕,愛也。郭註詩云,心焉惕惕。韓詩以爲悅人,故言愛也。”
上博简《诗论》“其歌绅而荡”即“其歌仁而伟大”或“其歌仁而爱”也。
*《诗论》者论者甚多,以上所引,仅限可论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