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首届“感恩父母 让爱传承”有奖征文大赛汪虹作品
慈 父
汪虹(北京)
——苦难中,坚忍,仁慈,宽厚,乐观
父亲三岁丧母,真不知道怎么成长起来的。祖父办实业,那是为官家办,所以一旦无官做,家境就连供儿子读书也困难了。父亲十一岁开始学徒,冬天空心穿一件旧棉袄,西北风直接往身上灌。父亲十八岁时,祖父也病逝了,想想父亲从小也真的够苦的。
父亲二十一岁时,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件幸事—娶了美丽聪慧的母亲。
夫妻和睦,辗转北京,山东,闯关东,虽历经战乱、失业,但父母带着六个儿女,总算熬到了1949年,过上了安定日子。
但没过几年,一场变故,父亲的苦难又开始了—一九五四年,我母亲受尽病痛折磨后去世了。
多年后,我自己长大成人,才越来越深地体会到这场家庭变故对父亲是意味着要面对人生多么深重的苦难。
那时,父亲其实只有四十四岁。壮年丧妻,情感上的煎熬自不必说。多少次,我夜里醒来,发现父亲靠墙坐着,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夜空,多少年后,父亲仍然会对我们说:“你妈没了,我失去了一个宝。”生活上面临的长期困难,更是常人难以想象。为给母亲治病和发送,欠下了近千元的债务,这在当时,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近乎天文数字,如何偿还?六个儿女,最小的才七八岁,要吃要穿要上学,经济上,生活上,精神上的压力一齐像山一样压到了父亲身上。那些年,父亲体重一下减了三十多斤,不到五十岁,已是满脸皱纹,头发几乎全白。
债大部分是向工会和互助会借的。按规定,每月必须按比例还一部分。还有一些是向私人借的,周围人也都不富裕,总不能长期欠着,总得还一些,这样,每月开支那天,本应高兴,却总是发愁。因为把工资拿回家时,那钱已经少了一半。先凑合买棒子面咸菜让家人能吃上饭吧。如果连这也不够,那就只好月底再想辙了。每月还一笔旧债,月底再借一笔新债,生活的拮据,欠债的那种难以诉说的心里痛苦,沉重的包袱压在父亲身上,如沉重的石头压在父亲心头,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十年。
这十年,父亲的第一个举措是把原来租的四间房退掉了一半,全家人挤进两间小西屋里。里屋姑姑带着我和姐姐们挤在前沿炕上,靠墙有两个旧柜子,一个放全家的衣物,一个放锅碗瓢盆等杂物。外屋两张床是父亲和哥哥们睡,还有一点儿地方放了两口缸,一口装水,一口装粮食,旮旯里摞着两把一坐就直摇晃的木头椅子。这两间小屋除了走道儿就没什么地方了。这让我从小就懂得什么叫“一间屋子半间炕” 。有一个方形炕桌,全家人吃饭,孩子们写作业,就是它了。里外屋共用一个十五瓦的灯泡,挂在门框上。有时为了看得清楚些,我常常把那把破椅子端到灯泡下,坐在小板凳上,好在椅子面还算平,那就是我的书桌,从小学二年级直用到快上完高中。十年……
姑姑能把窝头蒸得很暄腾,把白菜汤熬得很有滋味,可往往还没等白菜汤熬好,刚揭锅的窝头就一人举一个吃光了,爸爸看着也就是说一句:“这群孩子,推一车石头子儿来都能给吃喽!”有一次可是真紧张了。月底最后一天该做晚饭了,既没粮票也没钱,再找别人借?能借的人几乎借遍了,爸爸实在左右为难了。全家刮净缸底,把几个粮食口袋翻过来抖漏个干净,又找出来几片白菜帮子,洗罢洗罢剁碎了,好歹熬成了大半锅糊糊粥,撒了点儿盐,大家喝了,算是没有断顿。几十年后,我还没忘了那碗菜粥的味。要说那粥有棒子面,有碎米粒,带点儿咸味,其实不算太难喝,但当时的个中艰难辛酸,至今想起眼圈发红。
穿的?记忆中有两件事:小学四年级,全校开家长会,特意借了礼堂。我代表全校学生向家长们致辞,那内容恰恰是一首散文诗《娘呵,我的亲娘》,听得台下的老太太们直掉眼泪。有的人小声说:“这孩子朗诵这么好,怎么穿得这么破呢?”知情人说:“这孩子没妈。”同院的几个孩子都在一个学校上学,这话自然传到了父亲耳朵里。父亲好几天没说话,也好些天没吃早点,后来,一件粉色的短袖布连衣裙摆在了我面前,恰逢“六一”,我穿着它和同学们在外边参加各种活动,乐得走路都连跑带跳,可那十年,父亲没给自己添过一件衣服,为了给我买这件衣服,爸爸不知怎么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呢!
孩子多,有一个好处,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可轮到老六我这里,哥哥的蓝制服已经洗得发白且打着补丁。一次,年节要去串亲戚,我高兴地跟着父亲出了院门,父亲回头一看,我的裤子膝盖上两大块补丁,父亲说:“回去换一条。”我跑回家翻腾半天,找了一条我觉得还算好的穿了出来,说:“您看这条行吧?”然后就快步走在了父亲的前边。想赶紧去串门儿。父亲看到了我裤子后屁股上的一大块补丁,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十五六岁的姑娘了……”当时我并没有觉得衣服怎么难看,但听到那一声叹息,我知道父亲心里有多难过。
生活再艰难,烦心事再多,父亲只是说:“一步一步往前过吧。”父亲也从不把气撒到孩子身上,孩子再不懂事,父亲自叹自语:“忍无可忍之忍,耐无可奈之耐……”
而这艰难之中的忍耐,仁慈和宽容,正是出于对这群丧母的孩子的爱,出于肩负亦父亦母的双重责任。没听见过父亲大声责骂过谁,但父亲的宽容更让子女感动,父亲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做错事的孩子自责。上初中时一次上学的路上,我和班里几个穿着漂亮的女同学在一起,迎面遇到了父亲,父亲看了我一眼,父亲穿的是一件衣面破旧且有油渍的老羊皮袄。我没有叫父亲,父亲看了我一眼。是对我的责备还是父亲的寒心,那眼神很复杂。但只那一瞥,让我痛心愧疚了一辈子。事后父亲一直没说过我什么。但我却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虚荣,那又当爹又当妈千辛万苦把我拉扯大的父亲,我的亲爹,我为什么不能高喊一声“爸爸”,为什么不能在阔同学面前荣耀地介绍:“这就是我的爸爸!”我内心至今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这样伤了老父的心。有时我真希望有灵魂,那时我将寻遍各处,在他老人家的灵魂前忏悔……
那些年最难的是每逢学校开学前,四个孩子同时要交学杂费、书本费。虽然二姐挣钱补贴家里,上学的孩子们,假期也打短工,糊信封和火柴盒,但同时供四个孩子念书,经济上还是很困难。愁得父亲直搓手。姐姐抹眼泪,不懂事的我也冲父亲嚷过:“这点儿钱哪儿够呀?”再急再气,父亲说的最重的一句话也就是:“你们这群孩子啊,简直要逼死我……”,转过脸却又对天长叹一声:“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我只有这六个儿女啊!”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我想,那或是向同事求助,或是站在工会主席面前,踌躇半天,说:“您,能不能再借给我点儿?”总之,父亲最终还是让我们按时交上了学费。其实我的好多同学,初中毕业有上中专中技的,还有好多直接工作的,进工厂,当售货员售票员……但在我家,就是家境再窘困,父亲宁可自己吃万般苦,也从来没有说过让哪个孩子“不要上学了,去工作挣钱帮着养家吧!”子女初中毕业征求父亲意见,父亲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说:“上高中,好好努力,将来上大学!”父亲上私塾四年就出来学徒,是因为家道中落实不得已。父亲其实非常尊重文化,希望子女比自己有出息,常对我们说:“人好好读书才有本事。”只要考得上,几个孩子上了高中上大学,孩子考上好高中,父亲高兴,考上大学父亲更高兴。钱?再说!三个孩子同时住校,父亲保证每人每月15元的费用。父亲的工资拿出这45元之后还要还债,父亲给自己留下了几块钱?可以想见父亲是怎么节衣缩食苦自己的。就在这样的艰难中父亲坚持供子女大学毕业,让子女成了高级工程师、高级律师,教授……当子女的有这么好的前途,是父亲最感慰藉的。现在想想,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感谢父亲的仁慈和远见。
生活再艰难,精神压力再大,父亲在工作上却从来不懈怠。在那艰难岁月里,父亲工作上颇有成绩。我上高中时,一年寒假里父亲让我帮助整理材料。父亲干了一辈子陶瓷彩绘,写的一笔好隶书,画的一手好花卉,为了提高质量产量,增加日用瓷品种,父亲还搞过几次技术革新,如用胶皮戳印花,如釉下贴花。为了丝网印刻铜板,父亲还中毒病了一场。而父亲亲笔手绘的作品,也摆在了陶瓷展览会上。而这份材料,就是父亲几次技术革新资料的总结。不久后的一天,父亲下班回来,特别高兴,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老人家脖子上还戴着红领巾,原来父亲被评为全国轻工业系统先进生产者,又刚刚给一个小学的孩子们去讲了话(父亲不说是作报告),白发老头儿戴着学生们献的红领巾走在院子里,邻居们看着直笑。父亲却戴了半天,然后把那红领巾包好,外边写上“光荣领巾”,郑重地收了起来。
知道在发奖状的同时,父亲还领到了一百元奖金,孩子们于是盘算着,议论着,添这买那,家里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补得不能再补的衣服该换换了,至少这段时间能不能吃点细粮……父亲最后一言拍板说了话:“这笔钱还账!不论跟公家借,还是跟同事借,欠债就不是滋味,就心里难受,还了踏实!能还多少尽力还多少!”
也许是因为看到上一辈家道中落,又历经过社会动乱,或许是父亲天性豁达心宽,把富贵名利看得很淡薄,父亲很能随遇而安。父亲常说的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qiǎo)儿。”“车到山前必有路。”也正是由于有这样的乐观心态,才使父亲熬过了那艰难岁月而没有倒下。父亲的同事说:“我们爱听汪老师傅说笑话儿。”我的同学对我父亲的评价是“慈祥和善”,邻居们说:“一大群孩子,一身债,这家子生活有多难,可当爹的不唉声叹气,一见到孩子总是乐呵呵的。”
苦难中,父亲也会寻求乐趣,宽慰自己那颗滴泪滴血的心:我外出劳动带回了一顶狗皮帽子,爸爸便戴上,到处说:“老闺女给的。”别人问:“什么皮?”爸爸哈哈一笑答道:“蹲门貂。”有空儿时,父亲会带我到护城河边,看杨柳轻拂,河水缓缓流过。父亲有时会从土里挖出一块瓷片,在夕阳的金光里,仔细端详,然后跟我说一套宋元明清,官窑民窑之类的。家里仅有两部书《红楼梦》《三国演义》,被父亲翻得毛了边儿,且不时跟我们评论一番,发出惊人之语:“林黛玉是真聪明,就是不知道当时婚姻不由她做主。薛宝钗在这点上就比她明白,哄好了老太太和王夫人,用不着和贾宝玉抹眼泪。”“诸葛亮对刘备那么忠心,刘备的儿子却把诸葛亮累死了。”说得上大学的哥姐一愣一愣的,连忙点头:“分析得有道理有道理。”父亲哈哈一笑说:“我可是初小毕业!”
父亲能拉一手好京胡。每次厂子组织联欢演京戏,父亲是少不了的琴师。夏天的夜晚,父亲常会把心爱的胡琴拿出来,抹上松香,调调琴弦,在院子里拉上几段京戏。招得邻居们都围过来,戏迷们唱上两嗓子,父亲还时不时一板一眼地帮他们纠正唱腔。我更是常靠坐在父亲身旁,听父亲拉上几曲:《夜深沉》,《二泉映月》,那悠扬沉深哀婉的琴声,就是父亲的心声。拉琴时,父亲手娴熟地拉着弓弦,眼睛却是半闭着,那是父亲沉浸在了琴声里,暂时忘却了现实中的艰难。就是在最苦的日子里父亲也会拉上一曲《步步高》,曲调层层高吭激昂,那是父亲对自己的鼓励。
1964年,我家终于有了转机。一个周末的晚上,平时住校的我回到了家里,眼睛一亮:多年斑驳脱落的顶棚和墙壁都已糊得雪白,屋里添了一张方木桌,原来两间屋共用的一盏十五瓦灯泡变成了两盏灯还加上了简单但好看的灯罩。我惊喜地看看周围,看看父亲,父亲看着我许久说了一句话:“咱们家欠的债,全都还清了。”说完,父亲走到院子里,常常地舒了口气,久久地望着朗月繁星的天空,十年的艰辛,眼前的喜悦,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因为我七岁丧母,又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父亲对我加倍疼爱,直到我结婚生子,还在为我操心。父亲知道我工资低,平时没什么积蓄,我结婚前,父亲带我上百货大楼,买了真丝织锦缎的被面、褥面、丝棉袄,一条毛华达尼裤子。说起那真丝织锦缎的颜色图案,我至今佩服父亲的审美眼光。结婚后不久,哥哥对我说:嫂子洗衣服时,无意中看到了父亲衣兜里的单据,原来为了给我置办这些东西,父亲卖了自己的皮大衣和怀表。那皮大衣和怀表是在家里债务还清,后来宽裕些时父亲为自己买的仅有的东西。大衣是紫滩羊的,父亲常抚摸那棕紫色的光滑细软的皮毛;怀表揣在身上,时不时拿出来看看,睡觉前挂在床头,听听那滴答声。看得出父亲对着两件东西的喜爱。听哥哥说父亲卖了这两样东西,我哭了。回到家里。我对父亲说:“钱紧,您怎么不说呢?您就这么两样稍微值钱的东西,您又喜欢。我怎么能让您为我把它们卖了呢?”父亲却只是淡淡地说:“那大衣太沉,穿着像背一袋面。我快退休了,那怀表也没多大用,家里有个闹钟就行了。”唉,我的老爹呀!
有事全仗娘家。谁让老爹疼我呢!临近预产期,丈夫值夜班,我回到了娘家,而恰恰就在这天夜里,我开始阵痛,半夜三更,顶着三月的寒风,父亲跑到大街上拦了一辆平板三轮车。求人家把我送到了医院。月子里十二天,我开始闹乳腺炎,发高烧,腋下肿得放不下胳膊,父亲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用小竹车一趟一趟推着我到医院换药。我回头看看,冷风吹着父亲的白发,我真不忍心再让已六十多岁的老父为我这样操劳……而父亲常说的话却是:“我就是那老木桶上的铁箍,没有这铁箍箍着,这家就散了。”而我们这些子女就是这样围在父亲身边始终被父亲呵护着。
债务还清,上大学的儿女都毕了业,父亲本可以轻松一下了。两年后,文革开始了。父亲工作上的成就,在文革中却都被罗织成罪名:“业务尖子”,“车间主任就是工长,工长就是工头”……已放出风要把父亲揪出来批斗,父亲的车间主任职务被撤了,罚去推煤,给车间生炉子。年近六旬的父亲,要从很远的地方把煤装满车,再推到车间,再把煤装进一人高的大炉子。父亲几次晕倒在挖沟、推煤的路上……
后来,那些最初打算整父亲的造反派头头也挨整了。这其中的人有的曾是父亲的徒弟,父亲视他如子侄,视她如亲女,准备把技术全教给他(她)的。全厂开批斗大会,那些人被揪到台上时,下边不少人都为父亲不平,说:“您还不上去批这些没良心的!“父亲却一言不发,脸色发白,眼含泪花离开了会场。父亲是对年轻的徒弟只有“心痛、心疼”,唉,父亲,这位宽厚的老人啊!
死别。父亲其实早患有高血压、动脉硬化、左心室肥大、胃肠病。只是那时条件不好,也没什么太有效措施。大约七四年,父亲鼻部大出血,其实这已经是一个警号了,接下来连续几年,消化道大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七八年惊蛰那天,在单位接到电话说父亲病重,我放下电话直奔医院,大夫正给父亲做腰穿检查,只见红色的液体一下升到U型管顶端,我顿时泪如泉涌。因为一年前做这个检查时,U型管中液体是透明的,只是在显微镜下看到有红细胞,现在的情况颅内出血肯定是很严重了。父亲深度昏迷。接着是腹胀如鼓,呕血,接着高烧,肺炎一系列并发症都出现了。父亲的徒弟们来看望父亲,个个泪流满面。父亲熬了四天。第四天傍晚,父亲开始抽搐般地用尽全身力气大口吸气,喘气,那是在死神面前的挣扎,是对生命的最后的护卫和眷恋,是求生的渴望和本能。看得人真正心如刀绞。父亲吐出最后一口气时是很痛苦的,但不久,面部表情便趋于平静,且极安祥,善相。我想是父亲的灵魂被接到了天堂—享年六十八岁。
我对父亲的思念,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淡薄,反而时间越久,思念越深沉。子女对父母所做的,永远也不及父母对子女的十分之一。想让父亲吃上好的,看上电视,听听京剧,可是,子欲孝,亲不待了,痛哉!
四岁时,我生病了。躺在父亲宽大温暖的怀里,听父亲哼唱:“一二一,香蕉苹果大鸭梨……”十几岁了,和父亲一起走路还总抱着父亲的胳膊,觉得像靠着一棵大树。至今仿佛耳畔还常响起父亲那悠扬的琴声……那样的时日是永远过去了。想念父亲时,便拿出父亲留给我的几只画笔抚摸着,便似乎感到了父亲手的温暖……父亲几乎没留下什么财产,但父亲的坚忍、仁慈、宽厚、乐观,这无价的精神财富却值得我们受用终身。像父亲这样做人处事,就是我们对父亲最好的纪念。思念无边,直到永远……
此文写完,听到了外边的雨声,思绪万千,凑“清平乐”一首:清明夜晚,窗外雨潺潺。或许天公知人意,倾洒泪滴万千。
年少不知孝事,留了几许遗憾。纵是无边思念,双亲已茫然。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二十日
【作者简介】汪虹,女,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中学高级教师,曾任《北京晚报》通讯员,散文杂文小说散见报刊杂志,现为北京市写作学会会员。
如果您觉得好看,请您点一下“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