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飞歌,树叶有情,结伴亲吻大地。沃野纵横,季节依然被一地油菜打开。老家棉地,八旬父亲,个矮形瘦,蜷蹲棉丛,双手左捏油菜苗、右戴棉套,攥紧铲刀,倔强地刨凿干枯难下镢的硬土,碎泥、细壤、插苗,一株株、一行行,一移步一撮绿,缓缓而退,延展绿意。
每每望见劳作的父亲,莫名心疼,勤扒苦做了一辈子,该歇歇了;心安的是高龄还能劳作,康健!父亲劳无偶闲,对一亩三分地呵护有加,油菜尤甚。秋分过后,父亲忙不迭地捯饬苗基地,锄草、整垄、碎土、犁沟,盼甘霖、润泥壤、播菜籽、孕新芽,吐绿而出。可秋后大多干旱少雨,急性子的父亲,就会挑着桶绳被系短的水桶,从池塘担水,一瓢瓢、一桶桶、一担担洇潮苗床,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每次,父亲头顶灰瘪草帽,立水桥头,弯身、俯首、按桶,漾开水涡,桶满,直腰,俩手各执一桶绳与桶柄打结处,跨步、转肩上岸,扁担颤悠,黑汗水流,在朵朵棉花的见证下,艰难穿行棉林,瓢淋泛白的泥土,点燃绿色希望。
几番侍弄,迎来风一程、雨一程,菜籽儿拱破岁月,苗儿探头探脑,茁壮成长,不久被安家各处。度过了短时适应期,油菜便完全水土相服,向下扎根、向上奔腾,竞相吐绿。
初冬,乡村的身影水墨般从流动的轻雾中洇了出来,散着凿井耕田、出作入息的安逸和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息。满地的棉林渐次退居二线,被父砍断,堆卧于沟塘,化作冬泥。此刻,油菜如出阁的女子,沐光向阳,携绿摇曳。当然,油菜绿遍原野,需待棉林清尽,“庐山面目”方全显。
几阵冬风冬雨,扒光了大多花草树的“衣服”。油菜却散株开叶,逆寒而行,攒劲发绿,一片挨着一片,一株接着一株,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泼闹!夜降霜露,油菜叶满“白磷”,曦照原野,珠光晶莹,满地之绿被暂隐。不一会儿,氤氲天地间的“造化”散去,油菜像出浴美人,鲜绿诱人。
这时,父亲当起“护绿大使”,迎着暖阳,荷锄而出,剔清菜隙特别是垄沟杂草,扫除油菜通往绿色道路上的障碍。“大雪压油菜,油菜顶得住。”哪怕风刀霜剑、雪压冰封,油菜一路恣肆,锃亮张扬,涉足丘岗、垄埂、田野,水塘边,大路旁,滩涂上……绿浪起伏。此时,父亲有力难使,遂袖手闲坐,木柴火可亲。
冬去春来,油菜花开,千亩万畴。父亲花染全身,祛虫除害。穿过繁花盛景,油菜迎来青绿。青绿的枝、秆、荚,一律朝青天,吮吸自然精华,酝酿佳品呈人间。不久,“怀胎”的油菜开始低头,越垂越下,青绿渐褪,全青而上,换来淡黄、金黄,送来菜油。等待中,忙碌的父亲绕着油菜地四周打桩,以竹竿横缠桩上,拦住捋顺的油菜,防其倒伏或被路人折踩,最大限度“止损”。
眼前,冬雨洋洋洒洒,荷叶枯盖零乱,豌豆绿叶萧条,唯有油菜叶舞,绿意浓,泛无边。
那年,遇见你们
局外人一声叹息,局内人一生劫难!
砍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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