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艺国际】三 平 | 快 乐(小说第四章)
▼ 快 乐(小说第四章)
作者/三 平
【作家/诗人简介】
★ 三平,中学高级教师,1970年于北京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中学教育和教育科研工作,曾任全国目标教学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香港现代教育研究员,正式出版专著5部。
热爱古今诗词,在国家及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一些诗作和论文,现为北京市大兴区“老教师诗词社”成员。
【作家/诗人作品】
快乐(小说第四章)
第四章 清浊可鉴
三 平
一
10月3日凌晨,晚点的美航飞机终于飞到了北京。
刘燕、国强与公司赴美新产品宣传队及办事处替换回来的员工们走下飞机,陆续上了前来接站的大巴车。
此时的国际机场,灯光昏暗,乌云滚滚,冷风飕飕,大颗雨滴稀稀拉拉地往下砸。
刘燕连打了几个冷战,对同座的国强说:“哥,天儿这么早,还要下雨,您先上我们家待会儿,别折腾妈了。”
国强点点头。
刘燕往家打电话。
她知道常端的习惯:每天天亮前他都会醒来,但不起床,盘算一下当天要做的工作,预想可能出现的问题。他还为此找了个说辞,叫“静等黎明”。
电话通了,接话的是大成,他告诉燕子:“你姐出差了,我找常瑞下棋下晚了,没回去,”说完就挂了。
刘燕顺口儿告诉了国强:“大姐出差了,够她忙的。”
国强也顺口儿“嗯”了一声,又说:“国庆放假还出差?”
国强无意的这句话,点醒了刘燕:
回国之前,刘燕往家里打过一次电话,没人接,也没打常瑞的手机。当时她以为常瑞没在家,也没在意,想到了北京机场再打也不迟。
可是这回接电话的不是常瑞,却是大成。
她想起国庆那天,是慧芳大姐给她打的电话,大成刚才怎么说她“出差了”?是啊,正放国庆长假呢,出哪门子差?
她又突然想起,那天大姐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语气有些急迫。
刘燕这么想着,心里不由得一激灵,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燕和国强到家了。
刘燕急忙按下门铃,开门的却是慧芳大姐,刘燕和国强都吃了一惊。
慧芳他们正等着,见是刘燕、国强,就说:“回来了?累吧?快进屋歇歇儿。这雨下的……”
刘燕也不答话,抬腿往屋里就走。
“燕子,别着急……”,大成还是像往日一样用老大哥的口吻说。
刘燕见屋里就是怹俩,没有常瑞,脑袋里“嗡”的一声,好像要爆炸。
“燕子,千万别着急。”慧芳拉着刘燕,像小时候拉着燕子小姑娘似的,“你听我说,常瑞现在停职反省了。”
说着,让刘燕坐下,“你走后没几天,有天晚饭后大成来找常瑞下棋,敲不开门,就回家了。晚上又打一次电话,也没人接。当时还沒大在意。第二天上班后,大成又想下棋,这回想先约一下吧,打常瑞的手机,停机了。这回他可有点儿犯疑,就打常瑞他们办公室的电话,有个男的接的,只说了一句话---常瑞隔离反省了---就挂机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成接着说,“我赶紧告诉你姐了。我俩想,你若是一回来见不着常瑞,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怕你受不了。所以,你姐给你打了电话,前天去把你家的门钥匙要96
来了。”
“我上政法委办公室去要钥匙,一个男的,姓潘,开始还挺横,说是‘隔离审查’,一切外人都不能见。我说他的爱人是外人吗?我是他的大姐,是外人吗?我也不用见他,你们去找常瑞,别的话不用说,就说我要他们家的门钥匙。他要给,您就给我拿来;他要说不给,我抬屁股就走。我现在就坐在这儿等着。”慧芳说,“我真有点儿急了。结果,过了一会儿,他把钥匙拿给我了。我看这个人不咋的。”
刘燕静静地听着,脸色十分难看。
她这几年走南闯北,人间大事小情,毕竟见得多;虽然今天临到了自己头上,感到意外,但听姐姐、姐夫刚才的一番话,她知道了常瑞不过是停职反省,说明事情还不清楚,还有申述的机会;而她,深信常瑞不会犯什么大错误,这几年他红了点儿,很可能有人栽赃陷害,这在她的新闻采报工作中,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想到这里,刘燕反倒平静了,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慧芳、大成见刘燕情绪不那么激动了,像过了关一样长出了一口气。
“刚知道常瑞的事,我们有点儿怕。”慧芳说,“这年头,当官儿的有几个不贪不占的。我们担心常瑞是不是也犯了什么错误。可是,我和大成讨论来讨论去,都认为常瑞不是那号人,他若是贪污,咱们还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刘燕说:“你们放心吧。我了解他。现在这种形势,吃吃喝喝之类的事他在所难免,但我敢保证他没有大问题。你们都放心吧。”
“但愿如此。我们也一直这么认为。”大成说,“你先好好歇歇儿。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天塌不下来。”
慧芳告诉刘燕厨房里有吃的,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叫国强上她家去,三个人离开了刘燕的家。
送走大姐他们,刘燕草草洗了把脸,吃了几口饭,就赶紧上了床。
长途飞行加上时差,天降大雨加上人为之祸,刘燕疲乏之极,睡得糊里糊涂,已近中午时才醒。
她首先想到的是怎样才能尽快地了解常瑞的情况,帮助有关部门为常瑞洗清冤情。
她马上打开电脑,向市长信箱发去一个邮件:
“市长:
我是近日被停公职的市人大政法委办公室主任常瑞的爱人,北京日报记者刘燕。
我受报社的委派随华美公司新产品宣传队前去美国工作,今日凌晨返回,始听亲友告知常瑞被停职一事,我要求尽快了解停职的原因。
作为公民,我会接受政府对他合法合理的处置;作为妻子,我以身家性命担保:常瑞没有任何违犯党纪国法的行为。
我愿积极协助政府尽快弄清案情,不造假,不包庇。
急等回音。”
当晩,刘燕收到了市长信箱的答复:
“刘燕同志:来函收到。
常瑞同志停职反省,已组成调查组着手进行调查。本应及时通知您,因您不在国内,有所不便,请原谅。
请您相信,党和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罪人。
感谢您的积极配合,并请您相信组织,相信政府。
我们将继续进行调查,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尽快给您一个公平、公正的结论。”
二
常瑞被停职审查,源于一封实名举报信。
这封举报信是在刘燕离开北京的第三天发给市纪检委的。
遵循“有报必查”的原则,市纪检委见信后马上组织了有政府办公室、人大政法委办公室和市检察院参加的专案调查组,由纪检委副书记王一工任组长,从即日起开始工作。
9月26日,调查组召开首次全体会,照例是依据举报信分析案情,做出工作安排。
举报信列举常瑞的主要问题有两个:
(一)贪污受贿。
主要证据是:在红蜻蜓小区有自己的住房,但最近又在新兴小区新购一套三居室住房,而且一次性付款,没有向银行贷款。
按现在的房价估算,常瑞及其家属无此经济能力,由此推断,必然贪污受贿。
(二)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主要证据有:
(1)与部下工作人员艾爱关系不正常,群众反映强烈;
(2)常瑞与艾爱在一起的照片(共3张,同信附送);
(3)其妻生育系统患病多年,终生不育,也是导致发生此问题的原因之一。
调查组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决定先从三张照片入手。
参加调查组的政府办公室的李秘书是个摄影爱好者,他对摄影技术及照片处理方法有较深的造诣。
他建议先认真研究一下照片。
于是,调查组给照片编了号,分别对三张照片反复端详、猜摸,然后拿出自己的意见,全组讨论。
照片1:常瑞与艾爱并肩坐在一张床上,给照片加的说明是:“在政府机关女宿舍。”
乍看上去,一男一女紧挨着,好像挺亲密的样子。但仔细观察,四个人都发现了常和艾的目光不是相对而视,两人似乎看的
不是一个方向。
李秘书还指出,常与艾的人像虽然都是彩色的,但深浅略有差别,就是说两个人像的景深不一样,这只能证明两个人像不是同时拍下的,而是拼接的。
照片2:在一张摆满菜肴、果品的餐桌上,常与艾面对面坐着。照片的说明是:“在酒店聚餐”。
大家一致认为这张照片反映了常瑞请艾爱吃饭,有可能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王副书记和政法委办的赵凯又提出了一个疑问:两个人吃饭,用得着点这么多菜吗?
照片3:在林荫大道上,常和艾一前一后向前走着。照片说明是:“经常一同散步”。
对这张照片,大家都觉得两个人如果是那种关系,应当是并肩而行,一前一后不太合乎常规;但也不排除这是为了遮人耳目,故意拉开了距离的可能性。
调查组经过反复研究、讨论,一致认为完全可以断定照片1是拼接的,不能成为证据;照片2、照片3都有疑点,但还不能做出结论。
调查组决定立即把三张照片都送到新华社新闻图片部去,请专家鉴定。
因为已经肯定了照片1是伪造的,他们决定就以此作为突破口,找艾爱个别谈话,但只谈照片问题,她承认是做了伪证即暂停,给艾爱留有思考的余地。
王副书记挂通了电话,把艾爱叫到信访接待室。
艾爱虽然不能预知谈话的内容,但她参与了这次举报,调查组必定找她,她是有思想准备的。
“常主任停职反省了。”这次谈话由李秘书出面。
他一开口就直奔主题:“纪检委接到的举报信中说,常瑞的问题有的与您有直接关系。您能不能跟我们谈一谈?”
“可以。”看上去艾爱很平静,“我觉得他在追求我。他是有妇之夫,我刚到这儿就知道了。他的爱人是个著名记者。他这不是搞婚外恋吗?这是法律和道德都不容许的。”
“这我们知道,”李秘书说,“要求您当着我们的面儿,说说常主任怎么追求您,我想您肯定不好意思,咱们不想为难您。”
李秘书拿出照片1,说:“我看这样,在举报人提供的证据里,有这张照片,您看看,是不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偷拍的?”
四个人都紧盯着艾爱,看见她漂亮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似乎内含惊奇,但马上就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们,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李秘书立即问她。
“是……大概是……今年春天。”艾爱说完,又马上补上一句,“照片是偷拍的,我记不清几月几号了。”
“那,当时停没停暖气?”李秘书追问。
“可能刚停了。”
“您看看,”李秘书发现了漏洞,“要是刚刚停了暖气,今年是个‘倒春寒’,你们俩这身打扮,不冷吗?”
“这,这……”艾爱有些慌了,“那就是我记错了,暖气还没停,没停。”
“你不要瞎说了。”李秘书严肃起来,“实话告诉你吧,这张照片是伪造的,PS!”
“不会吧?”艾爱辩解,显然底气不足,“常主任确实到我的宿舍来过。”
“现在不谈常主任去没去过女宿舍,就说这张照片。你刚才明明点头承认是有这张照片的,这怎么解释?”
艾爱愣了一下,低下了头。
“小艾,”李秘书的口气缓和了,“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你是学法律的。作假证该负什么法律责任,你很清楚。”检察院的毕清插话说。
“小艾同志,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什么时间想找我们谈,就打这个电话。”
王书记说完,把一张纪检委的单位名片递给她。
艾爱接过名片,心里翻腾着,慢慢地走出了信访接待室。
初战告捷,大家都很高兴。
“新华社的鉴定还没出结果,咱们先找刘燕吧,”王书记安排,“只是让她做个体检,别的先不谈。”
王书记拨通了电话,约刘燕今天下班后来信访办公室。
刘燕下班了,没吃饭就打车直奔市政府。
赵凯见刘燕匆匆而至,就侃了一句:“大记者好快啊,没吃晚饭吧?”
这次调查由赵凯主问,他以前与刘燕见过面。
刘燕笑道:“调查组大人召唤,谁敢耽搁啊。”
李秘书接受过刘燕的采访,也认识,就不客气地说:“你们别侃啦,咱们可都沒吃饭呢。”
“对对对,公事公办。”赵凯正正经经地说,“刘记者,请您尽快去三甲或三甲以上级别的医院做一次全面的体检。然后,您把主检医院告诉我们,我们去取检查结果。”
王一工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刘燕,说:“打这个电话。24小时都有人值班。”
“好,”刘燕说,“明天上午我有个采访,下午我就去医院,
晚上我再写稿子,误不了发稿。”
赵凯又特意告诉刘燕:“不让您自己去取体检单,考虑的是证据的真实性,排除中间环节作假的可能性。”
刘燕说:“这我懂。我绝对按调查组的安排办。我唯一的希望是能快点儿结案,现在我真是‘度日如年’啊。”
王副书记说:“可以理解。我们也想尽快弄个水落石出。所以,请您也抓紧点儿,越快越好。”
三
第二天,王书记他们直奔金龙房地产开发公司,找到值班的张经理。
张经理马上在电脑上查找,没有常瑞贷款的记录。李秘书让他输入贷款人刘燕,电脑很快就显示出两个刘燕。
王书记请张经理马上打印一份带着,回到纪检办公室打通了刘燕的电话,得知刘燕正在家里写稿子,就要求她暂时放下,马上带着银行的贷款合同书来办公室。
这是调查组第二次找刘燕。
王书记接过刘燕的银行贷款合同书,与金龙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资料对照,果然她是两个“贷款人刘燕”中的一个,就喊来办公室秘书把合同书复印了一份,把原件退还给刘燕。
“刘记者,”王书记说,“现在我们可以告诉您了:举报人说你们新购新兴小区的住房没有贷款,现在证据确凿,此项不成立。“另外,举报人还反映你们是一次性付清了房款,我们要问您是否属实?请您如实告诉我们。”
“那我们可真的成了‘大款’啦,”刘燕笑了,“我们确实是一次性付款,但未付清,还有一小部分银行贷款,十年付清。”
“那这笔现金也不少啊。”王书记说。
“是啊,是不少。我和常瑞哪有这么多钱!”刘燕说,“可是,给我们帮忙的亲友多啊。”
“明白了。”王书记说,“刘记者,您的哪些亲友借给您钱,借了多少,您有证据吗?”
“有!”刘燕显得高兴,“真是上苍保佑啊。本来亲友们都是自愿资助,其中包括常瑞的老战友;但是,”刘燕说,“都是普通劳动者,谁攒俩钱儿都不容易,我们怎么能白要?寝食不安啊!所以,我们都给写了正规的借据,只是答应了亲友的再三要求,只还本,不付息。”
“太好了!”王书记也高兴了,嘱咐刘燕,要尽快把这些借据的原件送过来,由办公室复印存档。
四
经过调查组紧张而细致的工作,在包括刘燕在内的相关单位、相关人员的积极配合下,常瑞一案已基本清楚了,已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结论:诬告。
现在还有两个难点需要攻克:
一是艾爱,她与常瑞的关系究竟如何?有什么恩怨,她为什么甘心作假证?
二是举报人潘向东,现任人大政法委办公室的副主任,是常瑞的助手,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诬告常瑞的动机是什么?
调查组又一次召开全体会,经过详细地分析、研究,认为两人的所作所为不是孤立的,艾与潘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所以,这两个问题需要作为一个整体去调查。
经过反复论证,调查组决定从争取艾爱坦白入手。
调查组向市委、市政府汇报了专案调查的进展情况和初步结论,并请求从即日起,让艾爱停职检查。
市委、市政府批准了调查组的请求。
自从上次调查组找她、并明确指出了照片1是假造的之后,艾爱的思想斗争很激烈。
艾爱是政法大学法律系的本科毕业生,学士学位。
她是去年年底参加公务员考试被录用的,还不到一年。
她明白,在常瑞这个案子里她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
她也知道,这个案子一旦查清,她是难逃公正的。
她曾经想过向调查组自首、彻底交待;但她又心存侥幸。因为,潘主任对她有许诺,而且明白地告诉过她,他们有硬梆梆的后台----他的叔叔潘副市长。
这两天,艾爱失眠了。
昨天晚上,她在朦胧之中,看见了常瑞,是她刚上班那天。
常主任对她说:“小艾呀,现在是市场经济了,到处都能体现出一个字,这个字就是‘钱’。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金钱也不是万能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了金线而不择手段,甚至置党纪国法、道德良心而不顾,最终落了个可耻的下场,现在这样的公务员可不是个案了。您还这么年轻,刚刚走上工作岗位,可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啊!艾爱翻了个身,又见潘副主任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神秘地说:“小艾姑娘,……这件事完了,我就是主任啦;我跟潘市长说一声,你就是主任助理了。长工资我没权力,但发奖金可就是我说了算哟……”
“咚咚咚,咚咚咚”,随着敲门声响,有人喊:“艾爱,起了吗?”
是前几天才来看她的妈妈叫她吃饭。
艾爱醒了,伸伸懒腰,有气无力地说:“妈,不吃了。我到单位去吃。”
小艾没精打采地走进了人大政法委办公室,见办公桌上有一张公文纸,上面东倒西歪地写着:
“小艾同志:调查组电话通知,请马上到信访办公室去。”
一看就知道是潘副主任的手笔。
艾爱像触电似的哆嗦了一下。
李秘书见小艾来了,先招呼她坐下,又送上一杯茶,然后才向她介绍王书记。
王书记向她微笑着点点头。
李秘书开场:“小艾呀,上回咱们谈一次了。我相信这几天你一定考虑了许多。今天我们调查组全班人马都在这里,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是啊,小艾同志,”王书记接过话茬儿,语气平静,“我先把几个调查结果跟你通报一下:咱先说照片。那天你已经看了一张,是拼凑的。为了慎重起见,调查组又请新华社的权威专家作鉴定,包括这张和另外两张,共计三张,全是人工拼的,你看看。”
李秘书把三张照片一一摆在艾爱对面的办公桌上。
小艾只瞟了一眼,点点头。
“第二,”王书记接着说,“举报信中说常瑞的爱人有病,不能生育,意在证明常瑞因此而可能‘出轨’。我们责令他爱人刘燕
去三甲医院做了全面体检,并由我们调查组与医院直接联系取得体检单,中间不经过任何人的手(包括刘燕本人)。所以,这个体检结果是完全可信的:体检结果是各主要项目全部合格,包括妇科几个指标都在健康的范围内。”
有人把体检表复印件放在桌子上。
艾爱看了一下,没说什么。
“还有第三方面,”王书记接着说,“这些当然只做参考。这就是你们政法委办的几位同事的证词。
“调查组分头找他们个别谈的,在笔录后面都有他们的签字、盖章。所以,取得这些证词的过程都符合法律程序,具有法律效力。
“这几位同事都说没有发现常瑞和你有什么不正常的言行。当然,他们都是谁,我现在还不能告知。这你是懂得的。”
艾爱又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出她在思考。
“那么,小艾同志,”王书记加重了语气,“举报人为什么说你和常瑞同志的关系不正常,我们想,你是肯定知道的。那就看你是否珍惜今天给你的机会了。”
说完,王书记严肃地凝视着艾爱,又说:“你的态度对结案很重要。你是学法律的,自然懂得呀。”
“这里还有一个材料,”调查组成员、政府办的郑秘书插话,把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请小艾同志马上看看。”
这是调查组事先安排好的攻心环节。
艾爱依言拿起信来。
信封未封口。
艾爱直接取出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又仔细阅读了一遍。
她的心中防线彻底崩溃了。
原来,这是潘副市长写给调查组的亲笔信。
这封信的全文如下:
“调查组各位同志:
我已看过举报常瑞同志的信件。
此信为犬侄潘向东所写。发信之前我不知情;近日找我寻求支持。据我初步了解,此信不实,基本属于诬告。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为此我深感内疚,谨向常瑞同志及其亲友致歉。”
信笺末尾有副市长潘政的签名和盖章。
五
“我也从照片说起吧,”艾爱终于开口了,语声不高,但很清晰,“那是今年八月的一个周六傍晚。那天天气很热,我吃过晚饭109
在宿舍里躲着,准备凉快了再出去散步。这时有人敲门。门没有锁。我以为是哪位女舍友,就随口说了声“请进”。不料,推门而进的是潘主任。我有点儿慌了:我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赶紧拉过一件汗衫穿上。
“潘主任带了一架照相机,对我笑笑说:‘还得求你帮帮忙,增加点儿证据,’要我坐在床前,连拍了几张照片。我当时以为没有多大用处,谁知他太卑鄙了,不知从哪儿又弄到了常主任的像片,拼凑在一起了,这就成了那天你们给我看的那张在女宿舍的照片。”
“今天你们拿来三张照片。”艾爱停了一下,接着说:“既然那张是假的,另外两张就算是真的,又能说明什么?所以,我都不感兴趣了。”
“小艾,你还是看看吧。可以长长见识。”李秘书说。
小艾就拿起另外两张照片看了看,心里纳闷:她从来沒与常主任单独去过饭店,也从没有一起散过步。
李秘书看出了小艾的疑惑,就解释说:“吃饭那张,本来是围满桌子的,把另外一些人擦掉了,于是就剩下你们俩了。
“那张散步的照片,也是拼的:你们没有一起散过步,但在同一条马路上,你们分别独自散过步,你们的潘主任用了移花接木之术,你们俩可就在一起散步了。”
“真想不到……”艾爱明白了,低下了头。
“小艾,”王书记问,“那潘主任为什么选中你,求你帮忙呢?”
“这就得从今年‘五一’说起了。”艾爱抬起头来,把长发甩到脑后,说:“我到市政府报到后,按照常主任的安排,我认认真真地工作着,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向常主任或其他老同事请教。就这样,一晃儿就是三、四个月了。凭良心说,我对常主任很敬重、很佩服,觉得他能以身作则,认真负责,对我们既有严格要求但又不过分,对工作中的失误既有批评教育又能热心帮助。有一次午休时间,我和办公室的几个同事闲谈,都夸常主任。
“因为也不是什么开会正式发言,事后我根本沒当回事儿。不料,‘五一’那天傍晚,也是晩饭后,不知潘主任怎么知道我没回家,跑到宿舍来找我。
“这回他先套近乎,说我和他是同乡。他肯定看过我的求职书,另外我说普通话也还带有河南口音。我也早就听他说话也有点儿口音。他说他是河南开封人,‘文革’后作为‘工农兵’学员在北京上的大学,学法律的,毕业后就留北京工作了。我老家是开封郊区的,说起来还真是同乡。
“他又告诉我,他的叔叔是个老干部,现在是北京市的副市长。还说他叔叔对老乡特别照顾,以后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他肯定会帮忙。老乡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乡就应该互相帮助。’
“当时我非常受感动:我是个从外地农村来的一个弱女子,父母都是普通农民,无权无势又无钱;现在考上公务员了,能在北京工作,够幸运的啦。但是,现在岗位竞争这么激烈,我在此地举目无亲,孤军奋斗,难啊。若能有这么个高干老乡帮忙,真是天助我也。当时我立刻觉得有了靠山,好像腰杆儿也硬起来了。
“就这么一次谈话,我对潘主任就心存感激,暗下决心,人家要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帮忙。
“当时,我想的就是这么简单,太幼稚了。”
“我真没想到,”艾爱缓了口气,继续说,“第二天,还是晚饭后,潘向东又来找我。
“这回他拎着一个食品袋,一进门就从里边掏出一根儿冰激凌递过来,对我说:‘快吃吧,快吃吧,一会儿都化了,’又把食品袋放在桌子上。
“我挺不好意思的。我没有吃别人东西的习惯。可是在今天这个场合,总不能让领导下不来台吧?我就一边称谢,一边接过来了。
“这时,潘向东又说:‘这还有点儿小食品,巧克力,曲奇,不是特意给你买的,家里存的,都是姑娘爱吃的;’我更不好意思了,就说:‘领导还给小兵送礼……’他立刻抓住了这句话(好像有意等我这么说),说:‘送礼?这还算送礼?你不知道,给常主任送礼的,至少得一万,流行语叫做一方!’
“他迫不及待似地继续说,‘他本来有住房,今年又买了一套,还是三居室。而且,人家不用贷款,现金一次付清。他也是外地来的,原来是当兵的,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他媳妇也就是个记者,能挣多少钱?他不贪污受贿才怪!
“说到这儿,潘主任又问我:‘你觉得常主任怎么样?’我说对常主任印象不错,他就引导我,‘他关心你的成长、关心你的生活吗?’我说:‘这倒没有。’‘这不就结了。他只关心自己。谁若是叫他抓住点儿问题,谁就该倒霉了,不是挨批,就是下岗。所以,有他当主任,咱们办公室没个好!’
“我说:‘可是,我听大伙都说他工作挺不错的;’潘主任说我头脑太简单,不懂官场的规矩:大伙儿这么说,说的是‘官话’,不是真心话。
“我有点儿茫然,可又觉得人家在这里干了多年,这肯定是经验之谈。我一时无语。”
“‘所以,不搬倒他,咱们一个也好不了,’潘向东进一步启发我,‘你也不例外,说不一定什么时候找你个茬儿,就把你开了。’
“我问:‘那要搬倒常主任,总得有理由啊。’
“‘当然有了,’他似乎胸有成竹地说道,‘而且很充分。刚才说的买房的事,就是经济问题;他还有生活作风问题。’
“‘生活作风问题?我怎么不知道?’
“潘向东嘿嘿一笑,说:‘说他有,他就有。’接着又直盯着我看,我都有点儿发毛了。”
“潘主任就叫你做假证了?”王书记问。
“做假证是后来的事儿,”小艾低下头,喃喃地说,“比做假证还丟人。他是叫我诬告常主任追求我。其实这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噢,”赵凯也感到新鲜,“他叫你干什么?”
“倒不是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艾爱说,“潘向东知道领导早晚得找我这个当事人,他只要求我一口咬定常主任就是在追求我,还发生了一次强暴。
“他还说:‘领导找你谈话,不会详细问你男女之间的事儿,那不是太粗俗了吗?’听潘向东说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知道了他这个卑鄙的醉翁之意。
“我没有多高的思想觉悟。但当时我马上想到我还是个二十多岁的黄花大闺女,这么一来,今后我还怎么做人?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表示:不行!
“潘向东一听就火了,两眼逼视着我,说‘不行?不行也得行!’我愕然。“他接着说,那天你们议论常瑞的时候,你的话最多,你的嗓门最亮。我这里有现场录音。
“我说,那天我们都在说常主任的好儿,和‘追求我’的事风马牛不相及!”我也提高了语调,反驳他。
“潘向东又嘿嘿一笑,说:‘这个录音是原始资料,有你本人的声音。我们可以据此改制成我们需要的录音,包括找人模仿你的声音,再加上几个相关的镜头,制成一段视频。那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傻了,愣在那里,又生气,又无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潘向东见我这副模样,又嘿嘿地冷笑了几声,说:‘小艾,我要是把这个新创作的视频发到网上去,再花点儿钱找几个媒体人炒上一炒,你这个姑娘的名声……’
“我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这时,潘向东又趁机许诺:‘你要是按我说的办,成功了,我就是办公室主任;我和我叔叔说一声,你就是主任助理。你想想,以后办公室的事儿,不就变成了咱们河南同乡的事了吗?到了那一天,哈哈,咱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彻底投降了……
“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上了贼船。”
说到这里,艾爱再也忍不住了,呜咽了起来。
当日下午,调查组把潘向东副主任叫到信访办公室。
这次调查组安排检察院毕清为主要谈话人。
“潘主任,”毕清见王书记点头示意,就打开笔记本,说:“9月23日,您向市纪检委发来举报信,而且用的是实名。作为公民,您完全有这个权力,也符合国家的有关规定。”
他看了一眼潘向东满不在乎的神情,加重了语气,“但是,举报要有充分的证据。听说您也是学法律的,又在市人大政法委工作多年,法律界的一句口头禅‘重证据而不轻信口供’,想必您是十分清楚的。”
潘向东点点头。
“所以,”毕清继续说,“我们想节省谈话时间,走个捷径,把我们调查组已经查实的事项公布一下。”
接着,毕清就一一公布了调查结果,并把相关的证据放在潘向东的面前:
(一)关于常瑞同志贪污受贿的问题:
已经查清:
(1)常瑞同志所购新兴小区的住房,向工商银行贷了款,十年还请(贷款数量按惯例不在这里公开)。这是银行贷款合同的复印件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账目打印件。
(2)常瑞向7位亲友借款,这是7份借据的复印件(借款人及借款数量按惯例也不在这里公开)。
(二)关于常瑞同志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问题。
已经查清:
(1)随举报信附送的三张照片,全都是拼凑而成的。这是新华社的鉴定结论原件。
(2)常瑞同志的爱人刘燕身体健康,生育系统没有任何疾病。这是某三甲医院的体检单的复印件。
(3)调查组分头找了政法委办公室的4位工作人员个别谈话,他们都说没有发现常瑞同志与艾爱同志有不正常的关系,这是4位同事签字的笔录的原件。
(4)当事人艾爱同志完全否认她与常瑞同志有任何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是调查组两次与她谈话的笔录原件。自然,笔录有她的亲笔签名。
毕清公布完了,潘向东表情淡漠,既不表示认可也不提出反驳,脸上似乎还带有些许傲慢和有恃无恐的样子。
果然不出调查组的预料。
“潘主任,”政府办的郑秘书说话了,“我这里有封信,现在我给您读一遍。”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潘政副市长写给调查组的那封信,读了一遍。
潘向东低下了头,一语皆无。
他心存的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潘主任,”小郑说,“这封您叔叔的亲笔信,不用我交给您过目了吧?”说着,把潘政的信放回公文包。
毕清也把刚才出示的材料收了回去。
“潘向东同志,”王副书记看此情景,认为该自己说话了,“刚才毕清同志代表调查组向您公布了调查结果,并且给您提供了相关的证据,您一直没有发言,也没有查看。按常规而言,已经表明您完全同意了。当然,您现在或以后有任何不同的意见,仍然可以提出来。您有进行申诉的权力。”
他看了看潘向东,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作为同事,我希望您敞开心灵的大门,说说您谋划这次举报的动机,给政府官员们留下一个完整的案例,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我想,这在调查组结案时,对您或多或少还是有好处的。”
王书记对潘向东投去期待的目光,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党的政策历来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当然,这个‘病’得不是‘不治之症’。以我个人的看法,您的‘病’还是可以医治的嘛。我等着您好好与医生配合。”说完,他直视潘向东。
大家也看着他,都不说话。
潘向东得到调查组的通知后,头脑飞快地转动,确信事已败露。
他决心采取“哑巴战术”:不管调查组怎么说,都一言不发,能拖便拖。
他的唯一希望,是求助于叔叔。
他甚至想过,有身为副市长的叔叔为他撑腰,王一工等人好歹也得给个面子,走个过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过之后,大不了“跳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现在他确定自己完全打错了算盘。
王一工最后讲的这番话,就是为他敲响了警钟。如果再这么顶着,对后期处理是肯定不利的。
潘向东想到这里,再也不敢保持沉默了,立刻换了副心悦诚服的模样,脸上还挤出点儿笑容。
随机应变,这是他的长项。
“王书记,调查组的各位同志,”潘向东终于开了口,“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我对常瑞的举报纯属捏造。我真后悔。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一定要撤回。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啦。
“王书记要我谈谈举报常瑞同志的动机。其实很简单,八个字就包了啦,就是:‘官迷心窍,丧尽良心。’
“我大学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市政府办公室当秘书,后来成立了人大政法委,调我去政法委办公室当秘书,没几年就提拔为副主任,一直干了好多年。
“前几年的一个冬天,常瑞同志从部队上下来,考上了公务员,也被任命为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
“后来,老主任退休了,我认为应当由我来接班。结果沒有,市政府任命常瑞同志为代主任,后来又任命为正式的主任。
“我认为常瑞同志挡了我的升官之道。
“现在,我已年过半百,如果明年换届还不能升迁,就再也没有希望了。所以,从今年二月份开始,我就开始筹划举报的事,包括拉拢同乡小艾,对她威胁利诱;搜罗以前的录像资料,找人拼假照片;还就常瑞买房一事大做文章。这些你们都清楚,我不必再说了。
“今年九月初,我就把材料准备好了;但我心里也没底,毕竟是造假。直到9月23日,我得知常瑞的爱人刘记者出差去美国了,我认为是个好机会,就给纪检委发了举报信。
“当时我也想过退路,就是:事情一旦败露,就求助于我叔叔,我自以为他不会不管。可惜,我又想错了。”
说到这里,潘向东叹了口气:“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组织上宽大处理,我毫无怨言。”
说完,又把头一低,似乎很后悔。
王书记听他说完,看看这副尊容,知道该收场了,就说:
“好吧。今天咱们就谈到这儿吧。咱们都是国家公务员,好自为之吧。”
六
常瑞被停职审查的事,早已在政府大楼传开了。
常瑞虽然职务不高,但他高高的个头儿,军人的气质,工作认真负责,作风雷厉风行,却小有名声;加上刘燕作为记者,也常在政府一些部门采访,有些人又是通过她而知道‘刘记者的老公’常瑞的。
现在,这位官声不错的干部,竟然被停职了,说什么的都有。
为此,市委、市政府调集人马,组成了强有力的调查组,责令他们尽早查清。
自9月25日调查组正式组成后,公休日不休息,国庆长假也放弃了;有时因为调查工作的需要,也不分上班下班;历时13天的紧张工作,终于不负领导的重望,查清了所有举报事项的来龙去脉,可以结案了。
调查组写好了调查报告,整理好了各种证据材料,上交给纪检委。
纪检委马书记立即电话报告给市委书记、市长和市人大常委会主任。
市委书记连夜召开市委常委会,审查、通过了调查报告,并对此次举报涉及的主要人员,做出如下处理决定,明日将在政府官网上公布:
(一)市人大政法委办公室主任常瑞同志从即日起恢复原职,仍在原岗位工作。
(二)市人大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潘向东同志,9月23日发给市纪检委的举报信纯属捏造、诬陷,为此并根据其日常工作表现,免去现任职务,开除党籍,记大过一次,调离市政法委办公室,并移交司法部门追究刑事责任。
(三)政法委办公室工作人员艾爱,免于行政处分,责令其在办公室内部作深刻检查并公开向常瑞同志赔礼道歉,调离市政法委办公室,改任市中级人民法院书记员。
市委常委会还充分肯定了调查组的工作,对潘政副市长提出通报表扬。
最后,市委辛书记委托市人大常委会刘主任代表市委常委会及他本人,向常瑞同志表示慰问。
他还特别关照,明后天是双休日,让常瑞同志多休息两天,下周三再正式上班。
七
10月8日早上,常瑞骑着电动自行车回到了家里。
刘燕已经得到了刘主任的电话通知,正忙着做早餐。
自9月20日刘燕去美国至今,二人分别还不到二十天。
但在这段并不太长的时间里,却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常瑞和刘燕都大有感慨。
常瑞和刘燕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嗬,够丰富的。这是常主任官复原职的贺喜宴吗?”常瑞时常来点儿小幽默,今天依然。
刘燕满面春风,说:“是,也不是。”
常瑞笑道:“刘大记者就是厉害,什么时刻也忘不了辩证法。”
“当然了。什么事儿都要辩证地看。你解放了,当然是喜事儿。”刘燕答。
“那还有悲事儿啦?”常瑞一时不解。
“那倒不是。”刘燕微微摇头,慢慢地说,“我担心的是你这一关是过了,有惊无险。你取得了胜利。可是,这回潘向东败了,他会甘心吗?潘市长毕竟是他的亲叔叔。”
常瑞说:“这回人家潘市长可是大公无私。今天早上,赵凯特意在传达室里等我。他估计昨天调查组工作结束,今天我可能就自由了。听他说,调查组工作这么顺利,与潘副市长的支持密不可分,他给调查组写的一封亲笔信,在关键时刻起了很大作用。”
刘燕说:“这我不否定。这次潘市长功不可没。可是,以后……”
常瑞哈哈一笑,说:“哼!天子剑再快,不斩无罪之人。我相信,‘脚正不怕鞋歪’,只要我没有错误,谁诬告我也不怕!”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刘燕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这回你胜了,名声更大了,一方面我认为你还得提防人家报复,‘小心无大过’;另一方面,你应当更加谦虚、谨慎,犯法的事儿一点儿也不能沾边儿。所以,今天的家宴,不仅是喜宴,也是警宴。”
“好,说得好!”常瑞从心眼儿里佩服刘燕,也严肃地说,“我刚到市里工作时,你就叫我做到‘三戒’,我一直铭记在心。”
两个人又取得了心灵的完全一致。
“你好像胖了。”刘燕看着常瑞的脸,说。
“是吗?”常瑞说着,起身去客厅的电子秤上秤了一下,回来说:“你真好眼力,长了2公斤。”
“你倒不错,‘隔离审查’,不但没瘦,倒长肉了。”
“燕子,”常瑞说,“在纪检委那儿‘隔离审查’,比上班轻松多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写汇报材料。我犯沒犯错误,我心中有数。我坚信邪不压正,清浊总是可鉴的。所以,我吃得饱,睡得着,天天‘仨饱儿俩倒’,还能不胖?”
“那写材料也挺烦人的。”刘燕说。
“咳!那更有意思了。每天早饭后纪检委都会过来一个工作人员,对我说:‘常主任,请认真写汇报材料’,说完就走了,我明白这是例行公事,每天如此。余下的时间都是我的。
“燕子,这十多天你猜我写了多少材料?”常瑞变魔术似地掏出两张公文纸,交给刘燕,“都在这儿呢。”
常燕一看,也乐了。
原来,两张公文纸都写得满满的。
但是,上面一张是反复写着的两句话:“请客吃饭时常有,贪污受贿一次无”;下面那张也是反复写着两句话:“家中贤妻常独看,街头美女从不沾。”
“怎么样?”常瑞得意地问,“这些‘汇报材料’写得好吧?”
“是不错,”刘燕点头,又问“那你怎么想起来这么写?”
“我的大记者,哲学家,”常瑞又调侃了一句,“你怎么忘了‘存在决定意识’?现在干部犯错误,常见的就是两种类型或两种兼而有之:一种是贪污受贿问题,一种是生活作风问题,所以我就这么写了,自动‘对号入座’;每天写几遍,就当是练书法了。
“我给纪检委的同志看,他们也不收,还忍不住地要笑……”这回轮到刘燕佩服常瑞了。
早餐后,刘燕收拾完餐桌,到卧室见常瑞翻看着日历。就说:“歇会儿吧。反正也不上班。”
常瑞说:“我真的不累。‘隔离审查’,比上班轻松多了。”
“你‘轻松’了,可人家可快急死了。”刘燕略有嗔怪,又说:“妈那儿还一直瞒着呢。”
“当一把手有什么好,我真想官复原原职。”常瑞又发了一句牢骚。
“原原职?”刘燕先是一愣,但马上明白了,“你说是副主任?”
“是啊,”常瑞说,“我当副主任那会儿,天大的事儿有主任顶着;我碰上了什么为难的事儿,可以往主任那儿汇报,其实不就是推嘛;现在可好,办公室的一切事儿,无大无小,都是你的责任。”
“那不少官儿还是愿意当一把手,”刘燕说。
“是啊。一把手有好处啊。”常瑞说:“我这话可能有点儿偏激,‘好处’不就是利用手中的权力,方便贪污受贿吗?”
“所以,”刘燕说,“你这个‘一把手’不贪污、不受贿,就没有什么好处了?”
“我认为基本是这样。”常瑞承认。
“对你这个看法我也有同感。”刘燕说,“有些干部也常把‘为人民服务’挂在嘴上,我认为给他加上一个‘币’字才合适,他实际上是‘为人民币’!”
“不说这个了。”常瑞换了个话题,这也是他的疑问:“我听赵凯说,调查组还让你体检。真有意思,审查我,叫你体检干什么?赵凯还叫我一定转告你检查的结果:一切项目都合格,没什么病。”
“是有意思。”刘燕笑了,说:“我当时就想到了,准是检举材料中涉及到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咱不是还没要孩子吗?他可能说我有病,不能生育。”
常瑞恍然大悟,骂道:“真他妈的缺德!连沒要孩子都能让他借口造谣!这回非生一个不可!”
刘燕点点头,说:“咱犯不上跟他赌气。咱不是有这个计划吗?”
两人会心地笑了。
“等咱们有了孩子,不论男女,就取名叫常乐。怎么样?”常瑞又笑着问。
“好啊。”刘燕心里也美滋滋的,随口吟道:“心底无私天地宽,守法奉公能常乐。”
下午,慧芳和大成,田莉和鲁一,罗冈和亚茹,先后双双携礼品来到常家慰问。
他们都是今天上午在网上看到了常瑞的复职消息,又都想到让常瑞午前好好歇歇儿,结果不约而同地现在都来了。
大家在客厅里闲谈着。
一阵门铃响,罗丹来了。
她一边与小姨、小姨父打招呼,一边展开一个画轴,说:“我早上得知小姨父官复原职了,想起国庆长假我们单位组织去河南旅游时,在开封游览了潘杨湖,我写过一首诗。碰巧诬告我小姨父的也是姓潘的开封人,莫不是潘洪的后代?于是我写了这个条幅,刚从书画社裱糊好的。”
众人都围过来看,刘燕边看边念出声来:
开封西北龙亭前,潘杨两湖紧相连。
杨清敬爱杨家忠,潘浊唾恨潘洪奸。
青史从来讲公正,黎民自古有慧眼。
贪官污吏须猛醒,代代不乏包青天。
后边落款是:右诗《潘杨湖》,罗丹习作并学字于北京。
刘燕、常瑞大声称赞,众人也夸奖罗丹的毛笔字写得漂亮,不亚于其父、她的书法启蒙老师罗冈。
大家正在说笑着,门铃又响了,是刘国强陪着母亲来到。
刘燕看见国强哥哥,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心里叫道:“哎呀,差点儿误了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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