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梅斋：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远山之巅，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2018年5月10日星期四
我们家认真过母亲节是近十来年的事，因为是个洋节，开始并没有太留意。母亲退休有闲，偶尔看到商家宣传后对我们提及，反正每回都是周日，那就一起出去吃个饭。后来逐渐形成每周与母亲聚餐的习惯，为突出母亲节的特殊性，又加了一项购物活动，一般是给母亲买件衣服。既然是一年一度为母亲而设的专属节日，多少总要送点礼物表示一下。
我的母亲是一位事业型的新女性，对吃穿方面都不太讲究，她在意的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工作期间她忙里忙外，工作做得风生水起，还不耽误照顾一家老小。刚退休那几年，她帮我们兄妹两家带孩子，照管家务。等到孙子、外孙都上了中学，她的身体也开始出现问题，做不了什么事了，于是心底时常失落。一个一辈子要强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帮不到别人，甚至还要依靠别人时，心理肯定会有很大的落差。我能看出她的失落，所以特意多找机会陪她，让她相信自己在亲人心目中仍然非常重要。其实她也确实非常重要，母亲经常用她丰富的经验指导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在遇到坎坷和迷茫时为我们指明方向。
半年之前母亲去世了，尽管已经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在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母亲与癌症抗争多年，在病情稳定期间经常自己坐公交车去医院拍片、输液，尽量少影响我们的工作。其实我平时加班后很少补休，带薪年假也大部分做了贡献，想请假并非难事。但在母亲心目中工作时间是不能轻易占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允许我们请假。所以母亲几次住院，我和哥哥只在医生约谈或者做插管之类有一定危险性操作的时候才请假陪伴，其他时间都是下班后赶去医院替换保姆休息。现在回想起来，我时常问自己是否尽到了孝道？只能说大体过得去，还有很多方面可以做得更好，但已经没有改进的机会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些事情不抓紧时间去做，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做了。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十几个母亲节，想起餐桌上盛开的康乃馨，想起母亲的微笑与期许......我从小有些懒惰，学习也成绩一般，小时候没少挨母亲骂。我是慢性子，母亲是急脾气，沟通起来难免有点困难。那时候父亲为工作早出晚归，很少能见得到，但我仍然觉得父亲比母亲更亲近。可惜父亲去世早，哥哥在外地上学、工作，我们母女相互陪伴，感情才越来越融洽。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母亲帮我带小孩的过程中，我们在教育理念上也有过冲突，我希望放养，她要求严管。我提倡快乐第一，学习成绩是手段不是目的。母亲得意于她把我们兄妹教育得严谨踏实，有成功经验。母亲年轻时当过老师，教的学生成绩都特别好，论教育能力我肯定比不过她。但是孩子跟我时间长，受我的影响要大很多，仍然接受我的理念多一些。后来母亲总说我把儿子的天分浪费了，但我却满意于儿子乐于助人的本性和超越同龄人的幸福感。拥有一个幸福的当下，比拥有未来成功的可能重要多了。不管是怎样的教育方法，当父母的都是为孩子着想，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
母亲想让我在事业上取得成功，这一点我可能永远做不到，就算能，也来不及让她看到了。但在她最后几年，随着身体的日渐衰弱，她已经慢慢接受了我的一些观念。她对我写的诗词文章非常赞许，有时候还说起，像我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可以算是成功了。最后一夜，她靠在我身上，气若游丝地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那个时候母亲对我们的未来已经没有任何要求，她只希望我们健康、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母亲去世至今，我还没有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心已经麻木，对一切的感受都淡了许多。第一次过一个没有母亲陪伴的母亲节，心境之低落可想而知。想写一篇纪念母亲的文字，却发现对母亲的记忆需要十篇、百篇文章才能装得下。今天我只想告诉母亲，我已经是大人了，请您放心。在心底当了半年孤儿，我让自己长大了。等到下一次母亲节，我会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出现，如母亲当年一般，担当起自己在晚辈面前应尽的责任。
在这一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让我再一次祝福您，母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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