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官三哥”——张乃坤先生
牛忠仁/文
首先向您介绍这位“官三哥”称呼的由来。查字典对“官”字的解释是：1、政府或军队中有一定等级以上公职人员的“称呼”；2、旧时代称属于政府的或公家的，如“官办”、“官款、官方”等；3、“公共的、共用的”。很明显，这位“官三哥”属第三种解释，他是我青年时代我们一群髪小、同学公共的、共用的三哥。
官三哥：姓张，名乃坤（该人在家排行老三，详情后叙）比我们的年龄大二十余岁，理应称他为叔叔，这里有一个原因需要说明。各位还记得否？我曾在今年年初拙笔叙述了一篇“丑文”——《赤峰一个特殊家庭历史的记录》中的主人公，我的髪小、同学王振华（乳名：成帮，赤峰市环保局退休），他从十四岁就与这位张三哥居住在二东街路北第二小学东隔壁的程家大院内，因为张三哥是独身一人生活，王振华的养母王大娘《赤峰一个特殊家庭历史的记录》中已经介绍过，她由一个旧社会给赤峰街一位“红笔师爷”当使唤丫头，随着年龄的增长成为了这位红笔师爷不合法的妻妾，该老人家心直口快、性格外向、心地善良，即对孤苦伶仃独自生活的张三哥产生了怜悯之情，每逢过年过节、平常素日做好吃的都给他端送过去，并帮他拆洗被褥棉衣等日常家务活。张三哥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对王大娘老两口子，特别是对他们所抱养的儿子王振华（小成帮）格外地喜欢、亲近和爱护，小成帮几乎天天长在他家，夜间睡在他家，形影不离，他还经常带领小成帮上街购物买菜玩耍。时间一长，街坊邻居甚至大半个二道街便传出了谣言。谣言一，说小成帮是张三哥从天津老家带来的没结婚的“私生子”；谣言二更为离奇，说小成帮是张三哥与王大娘两人所生之子。谣言二的造谣者唯一的“根据”也许是因为王大娘只比张三哥大十五岁，张三哥确比小成帮大了十九岁的缘故吧！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王大娘和张三哥耳中，双方都为了避嫌，令成帮称张为三哥即为合情合理，又是对谣言最好的解释和澄清！从此也便成了我们这些与小成帮同龄人的统称——张三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上谣言不攻自破，不解自灭了。
青年张乃坤
张三哥、张乃坤，天津市河东区人，一九二七年十月出生，毕业于天津私立渤海高中部化学系，（相当于现在的大专学历）一九四九年三月，在原热河省工业厅化验室参加工作，一九五0年被分配到原热河省管辖的赤峰麻黄素厂工作，先后任厂化验室技术员、技师、技术负责人、中心化验室主任、副总工程师药物研究所所长等职。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中年张乃坤
一九五七年被错划右派分子，文革中怀疑参加过国民党被审查，遭受到降职降薪开除厂藉留厂察看“处分”，在该厂瓦工班劳动改造。一九七九年彻底平反昭雪。
张乃坤在赤峰制药厂工作长达四十一年，他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兢兢业业、认真负责、钻研技术，热心培养青年技术人员。较早的研制成功了“合成牛黄”、中草药“照白杜鹃浸提工艺”法，研制出“麻黄挥发油”等多项新技术新产品。为攻克中老年慢性气管炎等疾病的治疗做出了突出贡献！曾受聘原盟、市科委技术顾问多年。他为赤峰市的制药事业贡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二00七年十一月因病离世，享年八十岁。
我与王振华从小就在二道街长大，我、我们好几个髪小、同学经常到他家串门，也便认识了张三哥，他很热情地接待和欢迎。但是他对我们是有规矩要求的，此人一生洁癖严重，两间平房虽然面积不大，家徒四壁，可是打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曾当面规定我们绝不允许往他家屋地上吐痰，哪怕是唾沫。记得有一次我的一个同学一不小心一口痰憋不住真的吐在了他家屋内的砖地上，他非常气愤地立即到外间屋用烧大灶火用的“小火铲”，到灶堂里铲了半下热灰洒在屋地的痰上进行“消毒”。到他家尽量不坐他家炕上，坐在室内摆放的长条板櫈上。一年四季每晚睡觉前都要将被褥抱出搭在院中共用的晾衣绳上，用扫炕扫帚里外通扫一遍，同院人都说他的被褥不是盖坏的而是扫坏的。他的穿着朴素简单，一身家做棉袄棉裤，带“扣糜儿”的黑夹袄和兰、黑色中山装，干净板整讲究，背手走路腰板儿挺直，一派知识分子模样。可他给我们的印象则是谈笑风声和蔼可亲，星期天休息日曾跟随我们徒步去过“北沙坨子”，跟随我们开车去“红庙子”游玩，和我们这些小青年打成了一片，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望年交！
老年张乃坤
某一天在他家闲聊，我们不经意地向他：“三哥，你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不结婚？不成个家？”（其实这个问题我们曾听街坊邻居、老人们背地没少议论过，这个谜底包括我们在内是好多人都想知道的）他马上一怔，思索了一会儿表情低沉缓缓深情地向我们一一地道来，“小兄弟们，三哥今天和你们坦率地说吧，我在天津上高中期间也曾有过一个特别要好的女朋友，或称为恋人，未婚妻子，我们是青梅竹马，几年的相处感情非常深厚，本该有个美好的姻缘，遗憾的是她患上了严重的“肺结核”疾病，因为那个年代缺医少药，医疗水平有限，经医治无效死亡。她的故去对我的打击象天塌一样的巨大，致使我的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重病了一场。她死后我不止一次地去我们经常去的海河岸边幽会的地方，望着海河水伤心落泪，回忆起她生前我们相处时的美好时光。当我接到通知书要赴原热河省省会承德报到参加工作的前夕，我又最后一次来到了海河边，一通哭诉之后，将她生前送给我的小圆镜、手帕等一些小信物用手帕包好抛入海河之中，望着哗哗河水慢慢漂流而去……随后我去了她家，跪在了她父母面前郑重的发出誓言：我张乃坤这辈子除了你们的女儿终生不娶，你们永远是我的岳父岳母二老大人！”
他还为我们详细地介绍，他家的祖籍是天津塘沽区某农村，他的祖父在天津河东区经商并开办了工厂而发迹，经济收入当时曾达到了资本家的档次，便把他们家族全部从农村迁入天津市内供养。天有不测风云，几年后由于经营不善突然破产倒闭，祖父无奈只好以出卖所剩房产维持家族人的生活。上学期间他曾利用课余时间兼做过代课老师，以添补家庭和自己上学所需的经济支出，在这最困难的时期，他得到了未婚恋人和恋人父母无私地经济资助。
他们当初共同的理想是，高中毕业后将继续深造，考取医学院校将来当医生。而恋人突然的死亡，加之生活的拮据，最终做出无奈地选择，放弃升学的愿望，就业是唯一的出路，并坚定了信心，为永远怀念故去的恋人，利用高中阶段所学化学专业知识基础一生从事制药行业，告慰已故恋人：她在天堂学医治病，我在人间制药救人！
听完他的诉说，我们个个心酸落泪，无不为之感动。打那以后，我们大家对我们的张三哥倍加无限地崇敬佩服和赞叹！
是的，当年赤峰制药厂几百上千名职工中女工占了一多半，其中未婚女性更多，由于张三哥系单身一人，没有任何负担，再加之他是当时社会不多见稀有的老牌知识分子，又在厂里的技术科室工作，自然得到好多大姑娘的青睐和追求，工友们也热心为其提亲争当红娘，他都一律婉言谢绝。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人口不多的小小哈达街好多人都知道，当年有一位年龄与张三哥相仿，颇有名气的女医生（也是离我家居住不远的邻居）由于家庭的诸多原因一直单身未嫁，有好心人为其撮合，况且女方非常同意，甚至是主动追求，从年龄、学历、身高、相貌堪称是一对绝配！张三哥仍然是谢绝了。不明三哥心思的人们都为之深深叹息！这就是张三哥一个男子汉纯爷们儿，老一代知识分子为了忠贞不渝的爱情所表现出来的高尚情操和品德！
张乃坤王振华合影
张三哥还是一位可敬的孝道之人，一九五0年当他在赤峰制药厂工作一切安排稳定之后，他立即将生活窘迫的父母及患病的五弟从天津接往赤峰，负担赡养并为五弟治病。六十年代初先后发送了爹娘，为五弟治愈了疾病，为五弟安排了工作，娶妻成立了家庭。上苍有眼，三哥在五弟、五弟媳及侄女们的关怀照料下，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晚年。
乌鸦尚反哺，羔羊犹跪乳，
百善孝为先，莫大乎尊亲。
多情自古伤离别，无尽相思寒夜风。
海可枯，石可烂，唯爱永不变。
时间荏苒，岁月如梭。眨眼半年多世纪过去，而张三哥当年的音容笑貌仍浮现在我的眼前，他的一生坎坷，但在他身上总有一束光让我感悟着他人生的精彩。愿三哥在天国与当年未婚恋人喜相逢，永结良缘恩爱到永远，不再孤单！
乃坤三哥您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牛忠仁
照片提供：王振华。
二0二一年九月五日
牛忠仁，满族，赤峰生人，祖籍河北承德，赤峰市政协退休。
天下掌故 —天下掌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