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无常
风雨未来,天气预报频频预警,通过各种途径。电台、电视台、手机等媒体自不必多言,它们已经渗入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左右着生活,在这件事上它们好像并不是为了预报天气,而是为了炫耀自己。就连村里的大喇叭——当年因为它是村民唯一的获取官方信息的渠道而备受重视,如今落魄了只播放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也连续播放雷电预报,提醒村民做好防范措施。
清晨的村庄如此的静谧,鸟鸣婉转而悠扬,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聒噪,就像小姑娘的喋喋不休一样,并不让人生厌,反而觉出几分可爱。没有人因为风雨将至而匆匆忙忙,街上偶尔出现一个人,那是出来遛早的,趁着空气新鲜。父亲和母亲老早就起床了,屋里屋外收拾,“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特别是母亲,睡懒觉在她眼里简直是恶习。
昨天晚上,煤气罐里所剩不多的燃料刚好把面条煮熟,母亲一方面觉得欣慰,一方面抱怨用的太快,矛头指向我。我承诺早晨起来就去换气,但要求他们陪我到早市转转。母亲勉为其难答应,父亲则别无选择,母亲怎么说他怎么做。出门前他戴上那个比我年龄还要大二十几岁的墨镜,深绿色的镜片。我让母亲用小推车推着气罐,她很乐意干点什么。出门的时候看看天,微阴,“一时半会儿下不起来。”母亲说。
早市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红的、绿的、白的、黄的,水灵灵煞是好看。老母亲逐一询价并与村口的小市场比价,最终得出结论——“还是这里便宜。”父亲跟在后面,漠不关心,他从来没有买过菜,想吃那种小西红柿,还要让母亲去村口买。看到一个小摊出售和他在小院里种植的一样的蔬菜,来了兴致,凑过去打听。
一小堆儿菜花,还是那种有机菜花,才两块钱,就剩那么一点了,摊主急着回家,相当于白送。母亲动心了,但被我拦住,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大菜花。买了几斤土豆,一兜香菇。雨点落下来,人们急匆匆撤离,摊主们一边骂着一边撑起雨伞。
到家后雨停了。一转眼,母亲不见了,问父亲,其实不用问,他肯定不知道。在那屋小院找到她,正在割菠菜,割韭菜,拔小白菜,岁数大了,干点活就气喘吁吁,但还是干。这都是准备给我带回去的。我择菜,她点火,菠菜和白菜都要用水烫,她说“炸”,但也许不是这个字。开水烫一会儿,时间不能过长,也不能太短,再用凉水冲泡,菠菜和小白菜湛清碧绿,不要说吃,看着都令人欢喜。灶膛里还有余火,她思忖一会儿,又加了几块木柴,然后淘米蒸饭。她可真能算计。东一趟,西一趟,满院子都是她身影。
雨突然大起来,硕大的雨点齐刷刷砸向地面,水花四溅,水流四溢。我和母亲坐在门口看雨,父亲被截在厕所。大雨之中小锅冒着蒸汽,灶膛里跳跃着红红的火苗,幸好米饭已经蒸熟,只是没有出锅。“盖着锅盖,雨水流不到饭里。”母亲说。她很为自己及时蒸饭的决策得意。
“说下就下了!”母亲对这场雨没有好感。“天气预报早就说了。”我对她说。“别听那玩意,该下就下。”母亲说。我笑了,等她往下说,心里想,这老太太,不知道琢磨啥呢。她却不说了,痴痴地望着院子,大雨滂沱,灶膛里的火渐渐熄灭。
无常是佛教语,我并不太懂,隐约记得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风雨无常,生活亦如此。去巴林左旗的路上,用手机敲下这些文字。出差的消息没有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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