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后的和平缔造 9 ：中国近代史的转向
常思勇 感悟常识 今天
中国为协约囯胜利做出的重大贡献
中国是在1917年夏天对德宣战的，而且它为协约国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西线的战壕需要大量人力来挖掘和维护，大约10万名中国劳工在1918年前被送往法国。是中国人解放了协约国宝贵的士兵，让他们能腾出空来加紧攻打德国人。炮弹轰炸、疾病，或者仅仅是因为思乡，让许多中国人客死他乡。德国潜艇还击沉了一艘法国船只，500多名中国人葬身大海。
当大战结束的消息传到中国时，中国政府宣布放假三天。6万人参加了北京的胜利大游行，其中很多人是爱国学生和他们的老师。中国媒体满版刊登民主战胜专制的文章，并强烈支持威尔逊的“十四点计划”。中国青年不假思索地赞赏西方民主、西方的自由理念，以及西方的知识。很多中国人也希望和平可以终结列强对中国事务的干预。
当时的中华民国总统和总理都没有加入代表团，这主要是因为当时的中国政治局势太不安定，两个人都不敢走。来巴黎的中国代表团成员，是由当时的中国南北两个政府共同挑选的，成员之间彼此并不信任，也不相信北京方面的名义政府。中国派出北方政府外交总长陆征祥、中国驻美大使顾维钧、南方政府外交部长王正廷、中国驻法大使施肇基、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魏震等五人为代表，组成中国代表团，并任命陆征祥为代表团团长，还有5名外国顾问和约60名随团工作人员。尽管中国内部南北政府间存在分歧，也没有详细给出中国代表团的任务，但有一条指令很明确：中国必须收回德国在山东的租界。
青岛问题
德国想成为世界大国，而在当时来说，世界大国就意味着要争抢殖民地和布局海军基地。1897年两名德国传教士死于山东当地的骚乱。德皇说这是“绝佳的机会”，并派出一支小舰队占领了胶州湾。清政府抗议无效，于1898年签署了协议，将胶州湾周边大约100平方英里（约260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租借给德国，租期为99年。德国还拿到了修建铁路、采矿以及驻军保护自己利益的权利。
德国政府在自己的新属领地上大笔花钱，远超过对那些大得多的非洲殖民地的投入。德国政府诱惑德国企业在山东修建一条铁路，并开采矿藏。这坐胶州湾的新港口—青岛由海军负责，那里的街道铺设得非常整齐，有水管和下水道，还有最先进的电话网、德语学校、医院，甚至还有一间酿造上好德国啤酒的酒厂。到了1907年，青岛成了中国第七大港口。唯一的缺点是，它离最近的德国殖民地以及德国本土有万里之遥。
一战开打不久，日本就很快拿下了德国在中国的租界青岛。按理中国也是协约国，和日本是一伙的，日本就该把青岛还给中国。但是日本不仅不还，还弄了个“二十一条”。这个“二十一条”不仅仅是继承德国租界这么简单了，整个山东要独占不说，还要求中国承认日本的特殊地位。
袁世凯知道军事上没有和日本对抗的实力，就只能一边和日本人软磨硬泡，一边偷偷把“二十一条”的内容泄露给媒体。消息泄露后，中国民众义愤填膺，各地爆发大游行，抵制日货，自不待言。其他列强也不干了，因为列强在中国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现在日本要求没有他的同意，其他国家和中国谈的事儿都不能算数。那欧洲各国肯定就不能同意。
但对于日本接管青岛租界，因为英国迫切需要日本在海上的帮助，日本的军舰已经在太平洋执行巡逻任务，英国也希望他们能去保卫好望角那里的航线，或许还有地中海的航线。俄国在欧洲遭受了惨痛的损失，没有意愿在远东和日本这个强大的邻居对抗。法国和意大利满足于效仿英国的做法。所以在1917年签订的秘密协定中，英国以及其他欧洲国家曾向日本保证，他们支持日本取得德国在中国山东的租界与权利。
公开反对日本在华做法的是美国。在中日就“二十一条”要求展开漫长的谈判时，美国政府就敦促日本改变其立场：在北京，强烈反日的美国大使鼓励中国人不要退让分毫；美国人向中国政府和日本政府各发了一份照会，说美国不会接受任何有损美国在华条约权利的协议，也不会接受任何有损中国政治和领土完整的协议。这个态度在当时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顾维钧的出色表现
当时的美国驻华大使向威尔逊力陈日本在中国的种种恶行。他说：“公正地解决中国事务，欧洲没有一个问题能和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相比，这关系到世界未来的和平”。这个意见，威尔逊听进去了，他在1918年就弄了个跨国财团，向中国政府提供贷款，帮助中国尽快强大起来，以便最终能把日本赶出去。所以在巴黎和会上，美国就很支持中国。中国代表团到巴黎之后，中国人通过别的方式得不到的一些信息是美国人透露的，连中国政府应该提哪些要求，都是美国帮着起草的。
山东问题直到1月末才提到巴黎和会上讨论。当时年仅32岁的顾维钧表现非常出色，始终保持与包括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内美方各层面的良好沟通。在这次最高理事会讨论山东问题时，他代表中国进行回应。用一番犀利的演讲猛烈回击了日本人。他承认，中国在1915年和1918年的确和日本签署了协议，看起来是承诺把德国在山东的权利给了日本。但是，中国是在胁迫下签字的，这些协议不能作数。无论如何，所有与德国租界有关的问题，都必须由巴黎和会来处理。
顾维钧接着说，中国感激日本从德国人手中解放了山东，“但是在感激之余，中国代表团觉得，如果仅仅是为了报答这份情谊，就把自己同胞与生俱来的权利拱手让人，那代表团就辜负了中国托付给他们的使命，也辜负了整个世界，会给未来埋下不和的祸种”。他表示，各国有义务尊重民族自决与领土完整，尊重威尔逊的原则，迫使各国把山东还给中国。顾维钧说，山东“是中华文明的摇篮，是孔孟之乡，对中国人来说就是一处圣地”。此外，要是让山东落入外国的控制，那就等于是留下了一把“刺向中国心脏的匕首”。
加拿大的博登称中方的陈情“非常有力”；美国国务卿蓝辛则认为顾维钧将日本人驳得体无完肤；法国总理克列孟梭对顾维钧私下里表示的热烈祝贺在当晚就众所周知了。从效果上说，中国明显成了赢家。
中国人走霉运的地方在于，山东问题并没有在1月份裁决，而是等到了4月份把所有对德条款拼在一起、时间最紧张的时候才又拿了出来。虽然中国提的是合理要求，又有美国帮忙，但这时意大利因为英法背叛了它，不肯兑现当初《伦敦协议》中给意大利的好处，美国总统威尔逊又坚持要在巴尔干搞民族自决，意大利一无所得，愤而退出了。这时候，日本又提出要在国联条约里加上“种族一律平等”，这一美英法都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条款。日本就威胁说：不加入种族平等也行，但要把青岛租界交给我。不然我也退出了……
意大利刚退，现在日本也要退。威尔逊在巴黎已经耗了半年了。如果最后国联没成立起来，那后果就严重了。在这一压力之下，威尔逊屈服了，决定把青岛租界交给日本。
美国的背叛及其后果
威尔逊出卖中国之后，美国代表团有好几名成员辞职抗议。其中一个叫布利斯的，还给威尔逊写了一措辞极其严厉的信。信中说：“日本对中国做的事情，就好比警察捡到你的钱包，把里面的钱拿走，还给你一个空钱包。你能说警察这么做是对的吗？ ……和平固然重要，但是还有两样东西更为珍贵，那就是自由和正义。”
日本虽然在巴黎和会上得到了青岛，但是他们也成了输家。因为，西方国家的民众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感，这让他们的贸易和外交空间都大受影响。而中国的老百姓，也正是从这之后，把日本视为头号仇敌的。
所以，日本很快就后悔了，1920年年初，日本曾试图和中国政府对话，商讨从该省撤军的问题。中国方面拒绝讨论此事。1921年夏，日本再次做出努力，给出了放弃山东权利的条件。中国政府拒绝给出明确答复。最后，在华盛顿的海军裁军大会上，在英美担任调停的情况下，中国同意了一份解决方案。按照该方案，中国收回了山东的全部主权。
对中国的背叛，也长久地折磨着威尔逊的良心。麦克米伦在《缔造和平》这本书里说了这么个细节，说威尔逊在总统任期的最后一周，威尔逊写了一张字条，让人去买票参加华洋义赈会组织的舞会。字条上面写道：“我很乐意贡献一点力量，不管它有多么微薄。”。
历史就是这样，充满了偶然因素。按说，青岛租界，只有半个旅顺大，对当时的中国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这件事儿，却决定性地影响了中国近代史的走向。当年中国的年轻大学生，本来绝大多数都是威尔逊的粉丝，信奉西方的那一套。经历了这件事，他们转过身去，开始拥抱马克思和列宁的理论。巴黎和会结束后的第二年，中国一群进步分子组建了中国共产党。1919年5月运动中的很多示威领袖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