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拼音方案、汉字简化方案的缺失(二稿)

该文简稿发后,有久安长治指出:音标e应标为ε。意见很对。汉语拼音a、e是混淆的,只能增一个元音来解决:增ə,则e发声为[ε];增ε,则e发声为[ə]。——特此说明。

1949年新中国成立,华北大学校长吴玉章写信给毛泽东,提出了文字改革建议。10月,中国文字改革协会成立,1952年2月,教育部设立了中国文字改革研究委员会,1954年12月升格为国务院下设的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1955年2月成立了拼音方案委员会。1956年1月28日国务院会议通过《汉字简化方案》;同年2月发表汉语拼音方案,次年10月公布修正草案,1958年2月11日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批准颁布《汉语拼音方案》。

中国文改会主任吴玉章说:“《汉语拼音方案》是六十年来中国人民创造汉语拼音字母的总结。”对汉字进行规范的拼音标注,是汉语国际化的需要。1605年,意大利耶酥会传教士利玛窦在北京出版了《西字奇迹》,用拉丁字母来标注汉字字音,成为事实上的第一个汉语拼音方案。1926年11月,国语统一筹备会发表了《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1928年9月,教育部公布为国音字母第二式。1958年,有了通行至今的拼音方案。

立足于更科学的角度,检索50年代这次汉语言文字的改革方案,是很有些缺失的。为什么会产生重大缺失?这要从新文化运动说起。1915年9月陈独秀创刊《新青年》,倡导科学和民主,揭开新文化运动序幕。1917年2月,胡适发表了《文学改良刍议》,提倡废除文言文,拉开了检讨传统文化的大幕。1918年,钱玄同发表《中国今后之文字问题》,首先提出废除汉文。1920年,代赵元任提出国语罗马字。民国时代的国学大师大多卷入,包括我党开创人李大钊、陈独秀、瞿秋白。在批判中,把汉语同儒学孔学甚至传统文化等同起来。钱玄同说:“欲废孔学,不得不先废汉文;欲驱除一般人之幼稚的、野蛮的、顽固的思想,尤不可不先废汉文。”“欲使中国不亡,欲使中国民族为二十世纪文明之民族,必须以废孔学,灭道教为根本之解决,而废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汉字,尤为根本解决之根本。”鲁迅说:“汉字不灭,中国必亡。”“方块汉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汉字也是中国劳苦大众身上的一个结核,病菌都潜在里面,倘不首先除去它,结果只能自己死。”(参《鲁迅全集》)陈独秀说:“强烈地主张废除汉字,中国文字,既难载新事新理,且为腐毒思想之巢窟,废之诚不足惜。”瞿秋白说:“汉字真正是世界上最龌龊最恶劣最混蛋的中世纪的茅坑。”(《瞿秋白文集》二卷p690)刘半农说:“汉字不灭则中国新文化无望。”蔡元培说:“汉字既然不能不改革,尽可直接的改用拉丁字母了。”

1929年,瞿秋白写成《中国拉丁化字母方案》,在莫斯科出版。1931年,第一次中国新文字代表大会在海参崴举行,确定汉字改革的方针是:根本废除象形文字,以纯粹的拼音文字来代替它。1935年12月,蔡元培、鲁迅、郭沫若、茅盾等688人提出《我们对于推行新文字的意见》。

其时,在美国的赵元任犀利发文。其《石室诗士食狮史》曰:“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是十狮尸。食时,始识是十狮尸,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全文94字发声全是shi,事实上敲响了暮钟。

新文化运动反思汉字的思潮,经过躁动之后,汉字“难学难写”深入人心。这正如鲁迅所说:“我们中国的文字……倘不费他十来年功夫,就不容易跨过。”甚至亦如钱玄同所说:“汉字的罪恶,如难识、难写、妨碍教育的普及、知识的传播”,“改用拼音是治本的办法,减省现行汉字笔画是治标的办法”。新中国伟人也说:“汉字是一种落后的字体,必须要改革成像拉丁文那样,方便学习及辨识,以使其能够符合其救国的思想。走世界共同的拼音化道路。”这种理念影响了50年代《汉语拼音方案》和《汉字简化方案》,导致形成重大缺失。

汉语拼音方案的拟定前提,是普通话。普通话的确定,也是有缺失的。中国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官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通用语”。而实际情况是,现代普通话的主要来源,是以元朝时期大都(北京)话为基础所编制的《中原音韵》,清朝雍正年间正式确立北京话为标准官话。元朝、清朝是北方游牧民族南下入主中原,由于先天不足,对汉民族语言发声进行了学习改造,准确说是掌握好不而发生变化,从而丢失了一些声韵调(音节),最为大家熟知的是基本丢弃了“入声”,也就导致更多的同音字和词。

即便立足普通话,《汉语拼音方案》仍有重大失误。这就是:完全局限于26个字母来框定汉语拼音,而应该根据国际音标来突破26个字母,使之更符合汉语发声特点,更彰显汉语拼音的通识度。因为,国际音标早在1888年就制定了,到20世纪50年代已历经半个多世纪,是比较成熟的了。

汉语是单音节字,而且都有元音。汉语拼音方案确定了6个元音(单韵母):六个元音是a、o、e、i、u、ü。但是,汉语普通话的基本元音,有7个,即[a][o][ε][ə][i][u][yu](yu的国际音标为[Y]及[ü])。下面,逐一对应国际音标中单元音的位置图加以分析。(参元音发声位置图)

u,基本吻合国际音标[u]。

o,汉语发声相对国际音标[o]更靠前,近似[θ]。

i,汉语拼音方案是两用i和-i。i是正常发声,基本吻合国际音标。-i,专门用于“齿音”z、c、s(舌尖前音)zh、ch、sh、r(舌尖后音)之后,作为声母发出完全声音的辅助标记。把-i作为齿音声母发声辅助标记,是汉语拼音方案中最成功的灵活运用。

ü,这是一个特殊元音,汉语言学称“撮口呼”,位置略低于并后于i,大体是[Y]至[ü](相似形),必须撮口发声(圆口并努嘴)。在拼写中写为yu,Y是齐齿呼,u是合口呼。Yu不好拼读,汉语只有yo能拼读,因此yu需要规定为整体认读为ü。

a,汉语发声是两个。其正常发声基本吻合国际音标[a],有ai、ia、iao、ua、uai、an、uan、ang、iang、uang。a与后鼻音ng搭配,发声会自然靠后。

e,汉语发声是两个。其正常发声基本吻合国际音标[ə],有ei、uei、en、uen、eng、ueng。[ə]是中元音,即开口、舌位处于最自然的中位。

同时,汉语拼音方案采用a、e 混淆的办法,混淆了[a][ə]之外的第三个元音[ε]。通常发声[ε]的,有ie、üe、ian、üan。有人还把ian、üan细分为[æ]。Üan起步为ü,发声可以接近[æ];ian起步为i,一般到不了[æ]。这是汉语发声清澈圆润所形成的。

其实,汉语拼音至少要增加一个单元音,一种办法是增加中位元音[ə]作为字母ə,让e具有[ε]的发声;另一种是让e只有[ə]的发声,再增加[ε]作为字母ε。均用反E作为大写。这就是第27个字母。如果增加为28个字母,最简单的办法就直接用ü,手写改为连笔。启用单独的ü,带来拼写的一个好处,使Y(y)拼读发声同国际音标完全一致。韵母元音只有i时(In、ing),i需要留着标示声调,故加Y(y)为零声母。有人提议用v代替ü,这违背了国际音标的基本发声,v近似f的浊音,或u的唇齿音,在方言中常用。

《汉语拼音方案》为了不突破26个字母,把ü的拼写改为了yu。作为整体认读,未尝不可。但是,混用a、e,涵盖[a][ɑ]至[æ][ε]、[ε]至[ə]这样一片区域,就违背了发声的规线性变化规律。语言发声,不论怎么复杂,只能线性变化,成片变化就成口技了。人为混淆三个元音,就因为不愿突破26个字母。用26个字母来表音的语种,一个元音字母往往有多个发声,而且并非都有规律可寻。汉字是单音节发声——复韵母是合成一个声音,即便加上声母也是一个声音,因此汉语完全没有必要混用。只是增加一两个元音字母而已。

顺便指出,汉语拼音方案,在复韵母拼写中也有省写上的失误。主要是uei省写为ui,iou省写为iu。这是很不妥的。这种失误是怎么来的?复韵母的实际发声,有的元音会因为前后的韵母搭配而有细微变化。例如:后鼻音ang、eng、ing,[ɑ][ə][i]的发声会偏后。又如:uai、uei、iou,[ɑ][ə][o]的发声不会完全到位。这些是发声的自然规律。在uei、iou中,e[ə]、o发声不完全到位,但从注音来说,省略就完全错了。

显然,《汉语拼音方案》是拘泥于26个字母的削足适履方案。

单元音发声位置示意图

1952年,中国文字改革研究委员会编拟《常用汉字简化表草案》第一次稿,伟人很不满意,于是加大了简化力度,1956年1月28日《汉字简化方案》由国务院会议通过。1986年重新发表《简化字总表》,对原表中的个别字,作了调整。

汉字简化,是一个涉及所有汉字的系统工程。这里只说指导思想错在哪里,关键是出发点是为简化而简化。当然,它来自“汉字落后”必须“拼音化”这一潜意识的深刻影响。文改会主任吴玉章跟伟人的思想完全合拍:“汉字是古代与封建社会的产物,已经变成统治阶级压迫劳苦群众的工具之一,实为广大人民识字的障碍,已不适应现在的时代。”

汉字改革,简化是必需的,问题是用什么原则来简化。遵循形声造字,即保证汉字形声意三合一的汉语特色,改造并统一字根字。

字根,包括字根字和偏旁字。偏旁字实质也是字根,不过是用作偏旁罢了。

(1)偏旁字,没有单独字义,只有意义指向,或说类词义,即与这一类词的表意有联系。例如:“氵”旁表示与水有关,“犭”旁表示与动物有关。偏旁字可以分为三类:①单词偏旁字,如“火”“广”“贝”等。②变形偏旁字,如:牛→牜,衣→衤,示→礻,爪→爫, 等;变形较大的偏旁字,如:灬、辶、刂、攵、扌、钅、罒,等。③指意偏旁字,如:冖、宀、勹、丬、彳,等。

(2)字根字,另造字的字根。可以分两类:①单词字根字。如“丁”“干”“古”“羊”,等。②失义字根字,即造字之初多有初始义,而后只留下模糊意义甚至完全失义。如“冎”“彡”,等。当然,立足字源学,再难,也要考究其义或其意义指向。③偏旁兼声旁,“面”,偏旁如“靥”;声旁如“缅”。

知晓字根字——形旁字根、声旁字根,就能够根据汉语形声字特点,再造字根字。再造的原则是识别性强,书写不易混淆。原有字根,很多可以改造,对已经定型字根用增减笔划的办法,处理多音或音变现象。例如“面”可以减笔为封口之而,“百”可以增笔也可减笔为内空之百。等等。

例如:“百”作声旁字,现在有两个音,bai(竡栢)和mo(陌貊),“百”去当中一横而成新字根。

——如果,《汉字简化方案》,能够统一“字根字”,使得汉字实现常用字、次常用字基本形声一统化,汉字也就不难学了。遗憾的是,当初而且至今,没有这个理念。

《康熙字典》收字47035个,《汉语大字典》收单字56000多个,北京国安咨讯设备公司汉字字库收字91251个。常用字和次常用字,1988年出版的《现代汉语常用字表》,有过统计:1000字复盖率为90.00%;2400字复盖率为99.00%;3800字复盖率99.90%;5200字复盖率为99.99%。《现代汉语通用字表》列出7000字。这么多“死去”汉字,如何开发改造利用,不仅是形声造字的宝藏,更是汉语增词的宝藏。汉语,由于是形声意合一,造字表示具体意义的较多,表达抽象意义的较少,所以,汉语总词汇量相对偏少。《现代汉语词典》收目近7万条。阿拉伯语的词汇量超过1000万个,英语有70万个。汉语言文字创造性地开发“死去”的汉字,如今更没有形成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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