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的母亲:18岁拒绝首长追求,嫁给剧团小伙萧马,却结局悲惨
贾琳
“我吞服了三倍于平常剂量的安眠药,躺在床上,等着痛楚追上来,等着眼泪追上来。安眠药半点效力也没有,我再次吞服了更大剂量的药。此时窗外的黑夜已在褪色。我无梦无眠亦无思。没有了母亲,祖国的版图在我心里,从此是缺了一块的。”
这是严歌苓在《失落的版图》一文中所写,她得知母亲贾琳去世消息后的一幕。
她是一名女作家、编剧,她编撰的《一个女人的史诗》、《金陵十三钗》、《芳华》等在全国热映,说一句事业有成绝不为过。
但在外威风的她,在母亲眼中,永远只是那个趴在自己怀中听自己念台词、唱摇篮曲的宝宝。
在得知母亲去世后,本就精神衰竭的她难掩疲倦,一方面为这个天真一辈子的女人离去所悲痛,另一方面或许也松了口气。
严歌苓
贾琳的离去对严歌苓兄妹两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但对她自己而言,或许更多的是种解脱。
观望严歌苓的作品,通过她写的那些纪念母亲的文稿中,可以看出贾琳一生都困于爱的囚笼,求而不得。
这个以爱为名义的女子,把自己所能奉献的一切都舍了出去,把自己的心剖开捧在手中赤裸裸地递给丈夫,却只得到一个不屑离去的背影。
接受追求
贾琳年轻是方圆百里出名的大美人,是歌剧院中的台柱子。
她鹅蛋脸、高鼻梁,英气的眉毛微微挑起,若眯起眸子,只觉秋风瑟瑟,略显傲气和刻薄。但若是她瞪大了眼,圆溜溜地望着人时,却又楚楚可怜,别有一番风味。
贾琳在《柳湖新颂》中饰演的月英
美人若只是美,脑袋空空,大多是没有主见随波逐流,被当做男人炫耀的工具。但贾琳不仅美,她自己业务能力也极其出众。
她既可以闲暇时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一头如黑缎子般的长发被她编成什么花样都有。
也可以一个人包圆剧团中的所有主角,把角色演绎的人人叫好。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就像是天空中耀眼的太阳,吸引众人的目光。
一时间,许多春心萌动的小伙子爱上这位姑娘,他们争相在她面前献殷勤,说情话。
在追求贾琳的一群男性中,甚至有一位首长。首长向她表白,若贾琳和他在一起,必将好好待她,一心一意宠她。
但不管是农家小伙也好,首长也罢;样貌普通也好,英俊潇洒也有,她统统都没看在眼里。
萧马
18岁的贾琳,瞒着众人,心中已有一个心仪的男儿。被她看中的男子是当时剧团副团长,萧马。
萧马主职是作家,平日在乐团中拉小提琴,偶尔管管舞台布景的事,来了外国友人就赶过去做翻译。
这一个男子,身材高大又有着文人的忧郁气质,每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寡言少语。
贾琳喜欢他的文人气质,越观察越喜欢。她怀揣着少女心事,莽撞地跑到萧马身前,问他:“你有许多抄不完的稿子?”
望着身前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少女,萧马怔忪些许,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歌剧团的名角,贾琳。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之后他只看到少女欢快跳走的身影,留下一头雾水的萧马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马
没两日,萧马在整理抄好的文稿,在文稿中发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要嫁给你!”
他突然明白少女之前问自己那句话的含义了,这张纸条的主人是谁自不必多提。
一个美丽的、众人追捧的姑娘向自己表白,还是这么赤裸裸地说出要嫁给自己这种话。萧马说是不开心,内心没有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这位姑娘身边追求她的人这么多,不乏优秀男儿,但她都没有看上,而是反过来追求自己,正证明自己的能耐和强大。
即使他还不了解这位姑娘,即使他还不爱她,他依旧为自己被表白这件事而感到欣喜,无关情爱,只是男性那种隐秘的想要炫耀情绪。
贾琳在《柳湖新颂》中饰演的月英
惊喜过后就是迷茫了,萧马固然因为少女的表白而心中飘飘然,但他并不爱她,那么要接受这个自己没有感情的女子成为妻子吗?
萧马思来想去。
反正他也到了结婚的年龄,而且正好也没看上别人,贾琳确实算是自己目前所接触的最优秀的女子了,更别说贾琳还爱着萧马。
娶谁不是娶?既然无法找到自己有感觉的、爱的人,不如安心接纳一个爱自己的人来照顾自己。
萧马应下了贾琳的追求,和她结为夫妻。
但是,欢乐嫁给萧马的贾琳却不知,这正是她这一生沉入深渊的开始。
求而不得
爱情,有人说是日久生情,也有人说一见钟情。但不管是什么形式,萧马对于贾琳却始终毫无感觉。
贾琳在《柳湖新颂》中饰演的月英
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阅读、写作、工作,唯独不愿意多分一丝心神给这个年轻、漂亮的妻子。
当褪去爱情的滤镜,没有了最初只要能看到心上人就“砰砰砰”乱跳的情绪,贾琳发现事实,萧马不爱她。
她心思细腻,成婚后丈夫的表现,满满都是破绽,也不能称之为破绽,毕竟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冷漠。
他看她的眼睛从来没有爱,他也不会在乎她的小心思、她的伤心。
贾琳却仍旧不管不顾,她爱他,所以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作为妻子的身份,她想要更多。
在爱情面前,演技那么精湛的剧团名角像是一个拙劣的不会演戏的新人,她笨拙的做一切可能引起萧马注目的事情。
严歌苓
有时候,她会拿起小提琴,“哆、来、咪”的简单拉着;有时,会穿上色彩斑斓的衣服在空白帆布前走来走去……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她会偷偷别着眼,向一边瞥去,那是萧马的位置。
若萧马没有回应,她就会拿起一本诗集,普希金、泰戈尔、莎士比亚等,然后大声朗读。
突然发出的声音把沉浸于阅读或写作的萧马吓了一跳,他四处望去,只看到不远处紧张盯着他的妻子。
他则会压下满目的不耐和厌烦,冲她微微一笑。
得到这个笑容的贾琳顿时像是个得到一颗糖果的小孩子般满足,她开心地手舞足蹈,然后用这一个笑,继续支撑这十年如一日的爱恋。
严歌苓
等到有了孩子,贾琳接近萧马又多了一个新的途径。她会把孩子带到丈夫附近去照顾,然后偷偷观望萧马的表情。
有时候孩子睡了,贾琳会慈爱地把孩子抱在怀中,用一个略显夸张但又唯美的姿势,在房间里边走动,边轻轻拍着孩子,抚慰宝宝睡觉。
但贾琳一旦唱歌,嗬,露馅了。
上来就是一曲“荡气回肠”的舒伯特《摇篮曲》,把将要沉浸在梦乡中的孩子愣是给拉了回来,顿时睡意尽消。
这些看似拙劣的把戏,持续在这对夫妻之间的上演。在孩子长大后,贾琳也从未停止她的“少女情怀”和对萧马的天真濡慕。
这对夫妻的关系本应该如此平平淡淡又顺理成章地继续。
萧马
一个忙前忙后、只要看到他,只要能爱丈夫就可以满足的妻子,以及一个心安理得接受照顾的丈夫。
但突然发生的一场大“地震”震开了他们,也将他们并不恩爱的现实赤裸裸摆放出来。
特殊时期,萧马被下放到乡下进行改造,而贾琳也停掉了工作,待在家中辛苦拉扯着两个孩子。
即使自己的生活都难以为继,贾琳依旧惦记着乡下的丈夫,担心身体瘦弱的他是否能经得起那些劳作。
贾琳将辛苦收来的一竹篓小鱼给清洗干净,然后放在油锅里煎炸。
鱼的香味在油里沸腾后飘得很远,把面黄肌瘦的严歌苓和哥哥引了过来。
两个小孩子扒着门框,咽着口水,视线紧紧盯着将要被炸好的小银鱼。
严歌苓
贾琳望着孩子,低着头局促笑笑。
最后她 依旧手脚麻利地把炸好的小鱼装好,托人送给乡下的萧马,至于她和孩子,一条小鱼都没有尝到。
托福于这些小鱼,支撑着萧马有气力支撑那个困难的时期。
终于,萧马得以回家。面对多年不见的丈夫,贾琳却还是像个小姑娘般在他身边欢快地转圈,没有一点生疏。
但是看着妻子这“娇柔做作”的姿态,萧马皱了眉头。
没有工作、爱人也不在眼前的贾琳,身体渐渐发福,腰身也越来越粗壮。加上岁月不再年轻,看着和美丽不再搭边。
萧马连应付都不再想应付,他只在家中待很短暂的一段时日,就借着要写作的名义外出,不愿归家。
严歌苓和父亲萧马
至于贾琳,这个被丢在家中的妻子,心里依旧痴痴念着这个远方的丈夫,偶尔坐在丈夫以前看书的位置附近,就好像他依旧在身边。
有时候深夜,她会突然惊醒,她睁大眼睛向四周看去,只有一片浓郁的漆黑掩盖所有,黑雾在眼中一圈圈翻滚。
雾中有声音在说:“他不要你了。”
很快,这一天来了。
贾琳疼爱的女儿严歌苓拿出一封来自父亲萧马的信,告诉她,萧马要和她离婚。
无奈放手
信中,萧马说自己遇到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俞平,他爱上了她,那个女子也很爱萧马。
为了给心爱的女子一个名分,和她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萧马决定要和贾琳离婚。
俞平
至于贾琳,结婚几十年,他从未爱过她一丝一毫。
信中,萧马请求贾琳放过他,成全他的爱情,请求儿女能帮忙劝说贾琳同意离婚。
信中说了很多很多,贾琳还没看到一半,泪水就把纸张给浸湿了。
她无措地抬起头,只看到儿女沉默的表情,她明白,他们站在父亲萧马那边,也是要让她离婚的。
一时间,贾琳,众叛亲离。
贾琳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认真考虑自己的决定。离婚?真的要听从他们的要求离婚吗?
从私心来说,贾琳自是不愿意的,同样也是不甘心。
严歌苓
她陪伴萧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从未间断爱他的心意。青春、爱情、勇气,全寄于他一身。
在这段夫妻关系中,贾琳自认把萧马照顾的无微不至,而她自己,从未奢想过太多,也从未要求过什么。
她对他不好吗?如今又怎能被他一句“从未爱过”全部舍弃。
萧马若不爱她,当初为何要接受她的爱?为何可以理直气壮接受她几十年的照顾和优待?
更进一步说,既然萧马同意成为她的丈夫,那么,她得到他的爱不是应当的吗?
她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也有两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们本该是幸福甜蜜的家人。
贾琳最难过的不是他对她几十年的冷待,而是他接受了她,却又从未接受她。
俞平在《红旗谱》中的剧照
她宁愿从未拥有过这个男人,也不愿意让他成为自己的本该拥有。
贾琳没有同意离婚,就这样沉默着。萧马那边没有等到回应,也明白贾琳的意思。
他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又一年,贾琳终于又等到一年一次的七天探亲假,这次她打听到萧马曾在杭州的一家酒店出现过。
她去店里买了新衣服、新首饰,鲜见地开始收拾自己,装扮自己。
她还想像18岁那年,打理那头乌黑流畅的辫子,但她一伸手,只有枯黄焦躁,正如同贾琳这颗不安的心。
贾琳怀着忐忑,带着女儿严歌苓去了杭州,住进一家廉价破败的小旅馆,来回找人打听萧马的消息。
严歌苓与母亲
终于,在遭受数次白眼后,她们得知,萧马早就离开了这个城市,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他一直在躲着她,当然,可能这次并不是故意的。但确实从他提离婚以后,这对夫妻就再也未见过一次面,通过一次信。
女儿劝说贾琳游一次西湖就回家吧,贾琳只是固执地摇摇头,执拗说自己要在杭州待满7天。
她告诉女儿,别人都以为她见到了丈夫,所以她不能走。
这个可怜的女人,在自己安慰自己,为自己营造一个依旧和丈夫恩爱的假象。
在这种臆想中,她待满了“探亲假”,回到家中,对邻居“炫耀”,自己和丈夫说了什么话,又去哪游玩了。
严歌苓
但他们也只是附和着,偶尔视线交错会相继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萧马早就抛弃贾琳,谁人不知。只有她自己还活在幻象之中。
看着这样的母亲,严歌苓很是难受,幻象终归只是幻象。既然母亲不舍得,那就由自己这个女儿亲手打破。
她直白地告诉贾琳,萧马明确是要离婚的,她这样拖着,拖这些年有什么用?
与其两个人都陷入痛苦之中,不如贾琳放开手,放生父亲,好歹能有一个解脱。一个人痛苦总比两个人痛苦要好。
贾琳噙着泪,不想听。但萧马8年未曾回家,她其实早就明白了他的决心,她只是需要给自己时间劝说自己放手。
贾琳在《柳湖新颂》中饰演的月英
贾琳又坐在熟悉的椅子上,仿佛萧马还在不远处看书,两个孩子在身边围绕嬉戏,笑声连连。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这么近,只隔了一张小桌子,一个小花瓶,咫尺可见,却又咫尺天涯,终身再难存进。
她想起她曾读过的泰戈尔诗集:“你若爱他,就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他,并给他自由。”
萧马已有了自己的阳光,自己这个“多余”之人,能做的只有放手。
在拉扯8年的时间后,贾琳同意了离婚。
俞平
童话祝福
终于得到自由的萧马,很快和心爱之人俞平结婚。
俞平比贾琳更年轻,更美丽,也更温柔,连做家务也是更胜一筹。
在贾琳只能在家煎炸小银鱼的时候,俞平已经在家中烧制一桌美味佳宴,热情招待客人。
偶尔这个孤零零停留在家的老人,会托女儿给萧马送上一篓小鱼。
小鱼摆放在桌子的角落,在满桌的珍馐映衬之下,格外寒酸,几乎无人动口。
偶尔喝醉了,萧马会喊上一两句“贾琳”的名字,但清醒后表现的全无异常,依旧和俞平甜甜美美的过日子。
父女合著《铁梨花》
他还特意为妻子俞平量身打造一部书《铁梨花》,后来这部书经由女儿严歌苓改编,在荧幕上映。
至于贾琳,她则在他人劝说下结了二婚。
但她的所有热情和爱意早已在上一段感情中倾尽,对于这个新的丈夫,更多只是搭伙过日子,没有爱。
此后,她人生的意义,更多在于等待儿女空闲时回家看她,那她这个老人就满足了。
就这样在孤独等待中,贾琳因胃癌晚期,救治无效后闭上了眼睛。
临终之际她依然想着女儿,但阴差阳错下,这对母女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严歌苓所著《一个女人的史诗》
严歌苓后来以母亲贾琳为原型写了一部书《一个女人的史诗》,书中女主人公田苏菲就是贾琳的真实写照。
活泼纯净的天真少女田苏菲以爱之名为丈夫筑起一座爱的城堡,保护他不受磨难,在丈夫欧阳萸出轨之后原谅了他。
而欧阳萸最终幡然悔悟,回到了田苏菲身边。一对夫妻幸福甜蜜的生活下去。
既然现实中,母亲贾琳不得不放手,一生爱而不得,那就在书中为她安排一个圆满的结局。
如同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天生一对、幸福圆满。
严歌苓和父亲萧马
愿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不被辜负,也希望有情人能终得眷属。这是严歌苓对母亲贾琳最真切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