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王富东：忆中秋

忆中秋

王富东

中秋节这天，是前卫镇集日。八点左右，街道上已人流如潮，汽车被堵在街心 ，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移动。我如一坨木块，随波逐流，被冲到道边的一个货摊前，让几个怀里抱着褐黄色小纸包的人“挂”住了。小包上蒙着红纸，纸上赫然印着“中秋月饼”四个金字。“月饼，哪儿买的？”老者扬扬白胡子：“就这儿。” 我探头往人圈里望去，两个白衣白帽的女郎，忙不迭地包裹月饼。裸体的月饼，码在橘红色的两个大木盘里，一盘雪白的，一盘金黄的，面上印着大红色的“中秋月饼”四字。我买了两封（两斤），一封八坨（个），六元五角。
        走出街口，迎上几个熟人。“行礼还是自已吃？”指着我提溜的月饼，“穷得没裤子穿啦，买这个!”
       “这才是正宗的月饼，很传统的 ，老祖宗遗留下的珍品，非物质文化遗产呢。”
       “也是的。现在时兴的，光是给钱安腿，少则一盒几十，多则几百，听说还有上千的。多高的营养？值农民几个月、半年的伙食费？而且，正像广告辞说的：人吃一口，垃圾框吃一桶！”
       “这个浮华时代，穷人追不上哪！” 一位伴行的陌生老者，提着和我一样的月饼，感叹道，“这种月饼多实惠，嫌不赢人，莫说旧社会，就是十八大以前，多少家还吃不起呢。” 一句话，引起我往事的回忆。
       在我的记忆里， 我们家，中秋节至我参加工作的1960年，从来没买过月饼，孩子们，一人一个柿子，两个枣，一块自制的“月饼”，就算过节了。我父亲是个老木工，解放后，生活好点了，雕凿了一个月饼模子。每逢中秋节，就用这个模子，面粉里加点儿白糖，自制“月饼”，解解孩子们的馋。这个模子，邻里都借着用，一直到改革开放后。
        一九六零年八月，我参加了工作，中秋节 ，买回了我家历史上第一封月饼，就像我手里现在提的，八坨，草纸包裹，四楞四正，上面蒙一张“中秋月饼”四个金色大字的红纸。弟妹们高兴地欢呼雀跃，父母也禁不住隐隐的笑容，“四五十年了，头一次吃月饼！” 妈妈抖索着双手，打开封纸，把月饼一块一块地分给围了一圈的家人。“这一坨，”妈妈捏着最后一块，笑咪咪的说，“我胃不好，不能吃甜的，谁——” “我要！”小弟抢口叫，那时他5岁不到。大家都笑喷了。爸爸和我妻也说不喜欢吃甜东西，推辞了。我说，单位举行中秋晚会，每人发了两块，我吃过了，也不要了。
       “你们不要了，就留给4个馋嘴猫吧——这下公道了吧！” 妈妈把余下的四块月饼包起来，小弟还欲伸手。妈妈拍下他的小手，“不能连住吃，伤胃。”
       “那时的岁月多艰难啊！” 我叹息道。
       “现在好了， 该好好享受了，你还那么吝啬！”
       “现在的日月，好到天上去了，就是地主老财、资本家，那时也不一定能享受到。”
        “有时莫忘无时难啊，再有也不能浪费嘛。高档礼品，花那么多钱，提供营养的有多少？大部分都是垃圾，扔掉了。把个文明的中秋文化，奢侈化了，丑化了。现在大力提倡节约，反对浪费。为自己，为国家，我们一定要厉行节约，反对任何形式的浪费！”谈论着，到了一个岔路口。“多言了，列位莫烦啊。再见！”老者挥挥手，蜇向岔道。
       “这老头很健谈的。”一个同伴望着他的背影，不无感慨地说。
       “你当他是谁？他是将军岭的退休老支书，小时候，牵着他的瞎妈讨过十多年的饭。”
       “唔，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 。“ 一位老哥深受感动地说，”我们几个都是从旧社会、低标准时代过来的，这话，理解得最透彻，有切肤之痛啊！应当给儿孙们常讲讲旧社会的苦难，低标准时的艰辛，抵制奢华和浪费。这不能说成走老路吧？”
       “节约光荣，浪费可耻，这也是国家一再倡导哩！”
        “今日这个中秋节会赶得忒有意义，有收获。”批评我吝啬的同伴，拍拍我的肩膀，夸张地吟道，“难忘二零一四中秋节！”

作者简介：王富东，前卫镇石槽村人，退休教师，79岁。

主编：小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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