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油醇香入心脾
从老家返回市里时,婆婆突然提了两桶十斤装的油来到我们面前笑眯眯地说:“回来一趟不容易,天冷,屋里也没啥给你们拿的,这两桶油是咱家前几天磨的,给你们拿上。”老公赶忙说:“妈,不用,咱家打的油不多,留着你和俺爸吃。”婆婆脸拉了下来,有些生气地说:“我和你爸老了,也吃不了多少,你们拿上,咱自己种的菜籽磨的油,比外面卖的油香,不掺假。”我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不由得却飞到了过去。
小时候,生活艰辛,家里一个月最多打一斤菜油(每斤油大概2块8)。有一次,我妈让我去村里供销社打油,并对我说:“惠,打油时看着商店阿姨,让她把油泵压到底再放油瓶,油瓶一定要对准油泵口,小心油流到外面,等油流完再拿出油瓶。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空玻璃油瓶,像是要干一件大事似的,拿着怕掉了便抱在怀里。打油时一切都挺顺利,供销社阿姨还调皮地说:“小朋友,阿姨帮你把油瓶口扎好了,走路时一定要小心。”我抱着快满瓶的油,慢慢地往家走,路上却遇到一条大黄狗,他的狂叫让我忘了怀里的油瓶,张开双臂拔腿就跑,没跑两步只听“啪”的一声,我愣住了,想起我的油,连忙回头看,只见油瓶碎了,油撒了一地,我顿时“哇”的哭起来。路上行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哎声叹气,同一句:“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油,看娃回去咋给她妈交待。”不一会,母亲来了,看着路上四溅的油和破油瓶,再看看我,很生气但又很无奈,拉着我说:“回家,中午不准吃饭,好好反省反省,做啥事都毛手毛脚,长大了还能干啥……”
那时候,每次放学,各家各户飘出炒菜香,三三两两的同学边走边猜谁家炒的啥菜,然后就是一阵辩论,看谁家放的菜油多、菜香。大家也知道,每家的菜油每月都有定量,炒菜放油的多少都有数。小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土木结构的房子,老鼠到处都是,简直成了灾,尤其到了晚上,像到了集市,“吱吱”声不断,很是怕人。家里剩下的馍面,睡觉前,母亲会把这些放在锅里。但过了没两天,锅里放不成了,老鼠把木锅盖咬了一个大窟窿,偷吃了馍。母亲再想办法,让父亲给房梁上吊了一个铁丝到半空再加钩搭,晚上母亲把一个干净的小馍篮子挂上去,里面放好东西后给篮子外加个斜木板。等到半夜,老鼠出来,我们借着外面的光看动静,只见老鼠爬到铁丝,没站稳,就掉到了木板上滚下来。母亲说:总算有办法了,这下老鼠就偷吃不上了。过了几天相安无事的日子。
又一天大早,母亲大喊:“菜油被偷吃咧,菜油被偷吃咧。”父亲不解问:“菜油被谁偷吃咧,我打他。”母亲哭着说:“被老鼠吃咧,你看。”母亲拾起放菜油的塑料瓶给父亲看。只见瓶口已咬开,里面的油没了踪影,外面也找不到油的痕迹。父亲无语,我在一旁问:“妈,老鼠吃油吗?”父亲没好气地说:“老鼠见啥吃啥,油是好东西,它当然吃。”后来,父亲盘算着买回了一只花猫,母亲把放菜油的瓶子换成了玻璃瓶,这才解了一时的鼠患。
随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们买油吃油不受约束,炸油饼、油条、烙油馍,随吃随做,但买的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每年的三四月,蓝天白云,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展现眼前,蝴蝶飞,蜜蜂采,你不由得要留恋万千,原来油菜花竟也可以这么美。
回头看看,婆婆还在旁边站着,等着我们拿菜油,老公一直不想拿,嫌麻烦。我对老公说:“妈让拿,咱就拿上。”婆婆才开心地笑了。我接过菜油,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菜油的醇香侵入心脾。我想,这是老人的一点心意,也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农村空巢老人们,他们不畏酷暑严寒,从播种、锄苗,到割菜籽、打菜籽、淘菜籽、晒菜籽,最后磨成菜油,每道工序都会把人累个半死。为什么?
归根结底,他们想用余日创造价值,尽量不成为孩子们的拖累。当子女们回到家,他们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精神十足。孩子走时他们隐藏着内心的不舍,把能拿的全拿出来让带上,他们是想——给孩子一点家的温度,更希望孩子们常回家看看!
(作者简介:张娟玲西安市长安区人,省城打工。曾在《民情与信访》等杂志发表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