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专刊】岭南鱼：【父亲，如果有来生，我不想“为你好”】（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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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好”
今年这个父亲节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父亲于2019年11月底因感冒发烧而住院。住院时医生说感冒引起了肺炎，拍片显示肺部有积水，伴有多年卧床导致的间质性肺炎。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隐隐地担心。因为好几个同事的父亲都是因为冬季感冒引起肺炎，导致肺部积水最终医治无效而离开人世的。当时的我不相信父亲也会有这样的宿命，于是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父亲是个例外。
父亲住了些日子后，姐姐来电话说父亲好些了，体温退了，拍片显示肺部阴影也减少了很多。当时我还想，父亲的身体终于禁受住这次病痛的折磨，应该很快就能出院回家了。但从拍完CT后回到病房的第二天，父亲又开始发烧了。到12月底的时候，姐姐打电话说父亲病重，让我和妹妹赶紧回去。
我和妹妹匆忙赶回去，父亲躺在病床上，看脸上颜色还凑合，但喘得厉害，尤其是嘴里的痰不断地上涌，当痰上来的时候，父亲就咳得更厉害了。大夫说父亲感染了细菌。医院没有治疗细菌感染的药。我打听了几个朋友和同学，外地有卖的。我和弟弟就买了回来给父亲用上。
当时，有一个同学和我说他家有一个亲戚也是细菌感染，后来没多长时间就走了，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当时仍相信同学的亲友只是个例外，而父亲一定会好的。
在医院照顾父亲的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我们姊妹几个没一个理解病痛带给他的痛苦和他当时的心情。
前些天，我做了个小手术，这次手术让我体会到了父亲住院时为什么不吃饭、昏睡、不配合。做完手术后，大夫给我开了很多药，吃这些药的第二天开始，我就开始胃不舒服，想吐，到了第三天，连吃饭都不想张嘴，看什么都不想吃，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只想闭着眼睛睡觉。于是我开始一个个看药的说明书，结果五六种药的副作用全是刺激胃，会有恶心和呕吐症状。于是我减少了药量，并将有些药就着饭吃。两天后，我终于有点胃口想吃饭了，但我依然没有增加药量。
通过这次生病，我才终于明白父亲住院期间，为什么不想吃饭，为什么情绪低落，为什么不配合医生也不配合我们治疗。在我们的印象中，住院治疗就是为了让他能更快地好起来，父亲不配合似乎是父亲不对，是他不懂我们的心意，于是我们还有些埋怨父亲不理解我们。
现在看来，父亲当时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输液中，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们那些药的副作用是什么，饮食上应该注意什么，口服药应该怎么吃才能减少胃肠的刺激？而父亲因脑梗有些失语，自己的痛苦和感受又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于是我们便以我们认为对他好的方式来治疗和照顾他。
当我们给他喂饭他不吃的时候，为了让他能继续获得食物中的营养，大夫给父亲插上了胃管。插上胃管后，我们稍不注意，父亲就用手去拔胃管，为了不让父亲拔胃管，护士建议把父亲的手绑起来，但父亲依然无声地反抗。当时的我们特别不理解父亲的这些行为。
父亲就这样在我们的野蛮照顾下，在我们自以为对他好的方式下，于2020年1月份去世。现在想想父亲当时是多么的痛苦啊。
如果当时我们能理解他，是不是会和医生商量减少用药量，是不是在他不配合治疗的时候问一下他当时的身体感受是什么？
在父亲走后的半年里，我一直在思考父亲住院这件事，直到我自己病了，我才终于明白，“这是为了你好”这句话是多么的空洞和自以为是。
“为了你好”，让我们完全相信医生和药物的作用，从而忽略了父亲的感受和他身体对药物的耐受力；“为了你好”，让我们在别人的眼里表现得很孝顺，而未能尊重父亲自身的意愿；“为了你好”，让我们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屡屡出现问题，从而出现了“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原来，“为了你好”是个伪命题。如果不遵从病人本身的实际情况和内心感受，盲目用药，即使最好最贵的药对他来说也是毒药，因为他的身体不耐受，因为药的副作用太大，这些都会让病人的身体会变得更遭。这会激发人体本能来抵制这些药物。也许当人身体感受舒服的时候，适量用药才会对身体产生良好作用吧。
父亲，请原谅我理解你理解得太迟了。如果当时我们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不用那么多药，也不强迫你吃药，更不强行给你喂饭，如果你想回家，我们接你回家，如果你不吃药，不吃饭，我们都尊重你的意愿。现在的我能想象当时的你是多么的绝望啊！
你得鼓起多大勇气忍受多大痛苦，才坚持到姐姐把你从医院接到家门口，才走的啊！
你走了，今年的父亲节，我没有父亲，在以后的我的有生之年，我也没有父亲。我只能以我浅薄的文字来记录我对你的思念之情。父亲，愿你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如果有来生，我不想“为你好”，我一定尊重你的意愿，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回家就回家，即使你要走也不会让你走得那么痛苦。
作
者
简
介
鱼鸿：笔名：鱼儿姐姐，岭南鱼，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当代散文》《胶东文学》《烟台晚报》《烟台散文》《福山文学》《商洛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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