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淮河
下淮河
□骈国华
“千里作远客,五更思故乡。”我是喝着淮河水长大的,淮河,是我深深的眷恋。
回到老家,就不能不下淮河。淮河是我童年的摇篮,少年的游乐场。 我在河里摸过鱼,捞过虾;在河滩里放过牛,割过草;在芦苇荡里打过芦叶,摘过芦花,拣过鸟蛋,逮过野鸭。下淮河,是去拣拾儿时的乐趣,也是去温暖心中化不开的乡愁。
记忆中的淮河是绿色的。绿色的河岸、绿色的河水、绿色的水生植物,就连河面上飞翔的翠鸟的翅膀也是绿色的。前些年,许多地方“污染猛于虎”,不知今天的淮河还是不是当年那样清,那样蓝?
昨晚与童年的伙伴老憨约好,今早天刚亮,我俩就来到了淮河边的船塘。
船塘边的一溜刺槐开得正旺,一嘟噜一嘟噜乳白色的花穗如串串玉琢的葡萄,挂在枝头绿叶间,清香扑鼻,赏心悦目。华冠如盖的柳树绿荫婆娑,把飘游在枝叶间如丝如缕的薄雾也染成了绿色。风乍起,船塘里的柳影跳起了曼妙的舞步,舞碎了绿琉璃般的水面,舞碎了一塘朝辉,舞出了一塘细金碎银。
上了船,老憨发动了动力柴油机,小机船缓缓驶离船塘,驶入淮河河道后,老憨加大了油门,小机船昂头犁开绿色的河面,船尾碧浪翻腾,飞花溅玉。航道两边深绿的篙瓜、翠绿的菖蒲、墨绿的芦苇、浅绿的水葫芦,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水生植物,一片片,一簇簇,开着白色的、蓝色的、紫色的小花,像一幅幅清淡雅致的水粉画镶嵌在河面上。前些年,目睹许多河流、小溪、塘坝被严重污染,变成了污水河、臭水塘,没想到家乡段的淮河水依然还是这么清。老憨说,十年前有过一次污染,上游排放的一股化工污水把河里的鱼虾都毒死了。这十来年,政府治理污染的力度越来越大,我们这里保护饮用水源地的教育也抓得很紧,淮河两岸有污染的工厂有的搬迁了,有的关停了。要不,哪能有这一河清澈透明的好水呢!
船过拣草沟,只见沟两边的滩地里枯黄的陈年芦苇在深不盈尺的水中前拥后仰,东倒西歪,其间夹杂着今年新生的芦苇,更显得坚挺青翠,生机勃勃。陈年的芦苇怎么没人割呢?老憨看出了我的疑惑,说:粮站顿粮食早就不再用褶、席,老百姓家家都用上了煤气灶,谁还来割芦苇!不由想到改革开放前,家乡人盖房用的是芦笆,囤粮食用的是芦褶,睡觉铺的是芦席,烧锅用的是芦柴,包粽子用的是芦叶,寒冷冬天脚上穿的是用芦花编的“毛窝子,就连买油盐酱醋也少不了用卖芦苇、芦席换来的钱。过去,乡亲们过日子一天也离不开的芦苇,如今竟派不上什么用场,无人问津了,我不禁感慨。细想,这不正是历史的进步吗?
船到东滩,往日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一排排或长或方的鱼塘、蟹塘、龙虾塘。芦苇荡虽然没了,但芦苇是灭不尽的,淮河水给了它们生生不息的力量,它们占领每个塘口四边的埂坝,顽强生长,像一排排卫士日夜守卫着自己仅有的领地,成为滩地里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
不知不觉到了大洼荷荡。满洼的荷叶像一把把撑开的绿色遮阳伞,像一张张油了绿漆的大锅盖,把水面遮得严严实实,不由想起“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诗句,遗憾的不是花季,没有别样红的映日荷花。老憨问我,还记得小时候在这采莲蓬的情景吗?怎么不记得呢!十三四岁的时候,每年中秋节前,我们一群小伙伴,穿着短裤,拖着条蛇皮袋,在“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荷荡里采摘莲蓬。荷荡里的水没过大腿,我们一边用手掀开挡路的荷叶,一边向有莲蓬的地方挪步,腿上、膀子上都被荷梗划出一道道血口子,又疼又痒,但谁也不在乎,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像吃了欢喜团似的。
说话间,我发现前方荷叶旁翻起了一片水花,水花越翻越大,水中有七八条鳞片黄亮透红的鲤鱼在上下翻腾追逐,相互拱着对方的肚皮,摇头摆尾地游来游去,鲤鱼在咬籽(产卵)呢!老憨说,休渔好啊!再丰富的资源,不让它们休养生息,也是会枯竭的。
时近中午,太阳当头。回程时,站在船头眺望,龟山、老子山赫然在目,尽收眼底。看山,山青;看水,水秀。两岸麦苗青青,油菜花黄,美丽的田园风光与碧波绿浪交相辉映,令我心旷神怡,激情澎湃,即兴吟诗一首,作为这次下淮河的纪念:难得回故里,夙愿下淮河。激情洒旧地,乡情暖心头。
作者简介:骈国华,一个退休十多年的省农垦系统老同志。退休后,书香文字伴流年。在《淮安日报》《淮海晚报》《老年周报》《大江晚报》《江苏农垦人报》《智慧》《思维与智慧》《银潮》等报刊以及网络公众号《洪泽湖文学》《目耕缘读书网》《里运河》上发表千字左右的短散文5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