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刘马陵：【大左失踪之谜】（小小说）
大左失踪之谜
小小说
作者丨刘马陵
行长助理大左有一个礼拜没来上班了。大左失踪了？大左失踪了。
大左和我是战友，我们从部队复员后，一起被分配到家乡的L市农行工作，我现在虽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但是曾经的风雨同舟、惺惺相惜，难免让我在酒足饭饱之余，边喝茶边剔牙边思忖边想他。于是我顺手拨通办公室主任电话，令他通知辖区内各办事处主任明天早上八点在北二楼小会议室开会。
会议由我亲自主持，议题只有一个：分析行长助理大左的失踪之谜。
一线天办事处主任五保户老太倚老卖老率先发言，只见她清了清公鸭嗓子，把秋茄般干瘪的胸脯着意挺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说：“大左被富婆包养的可能性比较大。”
话音还在半空旋转，大家早已哄堂大笑。原来老太利用职务之便，外出开会、考察、调研时，经常命属下一个小帅哥随行，这是我行公开的八大秘密之一。老太自知失言，韩国泡菜色的脸上，竟回光返照般地飞上两朵红云，我不禁哑然：原来强势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更年期的女人也有妩媚的时候。可那大左除了一肚子才学以及些许的侠肝义胆，长得跟败秧的苦瓜似的，谁要？
二环路办事处主任大雁南飞早就想借机表现一下自己，急忙站起来抢着说：“大左西下打工的可能性比较大。”
大雁南飞毕业于一座名牌大学，比较年轻，性情狷介，显然岁月还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因为冒犯上届女行长，从信贷部被贬到了保卫科。但该同志具有很强的敬业精神和较高的专业水平，我乃慧眼识英雄，年初上任后，力排众议，不拘一格降人才，把他越级提拔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会场有人不解道：我们苏北人都是南下打工，大左西下干吗？大雁南飞悄悄地瞥了我一眼，深有感触地说：“大左肯定是投奔天篷和卷帘两位师弟去做保安了。保安工作虽然简单枯燥，但起码不至于整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啊！”
三家巷办事处主任解甲归田放下茶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冬瓜脸，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大左躲债的可能性比较大。”
大家都知道，高风险带来高收益。在利益驱动下，苏北民间借贷现象已近疯狂，去年底老解经不住小孩姨子甜言蜜语、软磨硬泡，瞒着媳妇把批贷款收受的贿赂、拉存款截留的费用共计20万元，拿给小孩姨子放高利贷。后来因为民间借贷引发社会上很多恶性案件，政府出面干预，小孩姨子进进出出的资金链断掉了，招架不住众债主上门威逼，只好和曾经山盟海誓、缠缠绵绵的姐夫不辞而别，销声匿迹了。事情败露后，老解一夜之间白了头，正是由于我的出面死保，纪检部门才放他一马。自此后，员工见他们解主任的脸，就像小学生的作业本，上面时不时留下老师画出的勾勾叉叉。
四岔口办事处主任导弹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左被媳妇勾奸夫所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有所想口有所言，根据坊间传闻，当年导弹婆姨疯狂地迷恋一个叫风月的浪子，一心想追随风月浪迹江湖，为了彻底摆脱导弹的控制，她从潘金莲妹妹那里寻得良策，就向浪子风月和盘端出，谁知风月仅仅是表面风流，背地里却是一条深明大义的汉子，边劝导弹媳妇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边将此事婉转地透露给了导弹，导弹把媳妇死揍一顿，意欲休妻，但慑于内弟的恐吓，只有和老婆长期冷战。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风月为此常怀愧疚，深感到对不起这个痴情的女人，去年便从农行辞职，从此杳无音信。
五孔桥办事处主任蒙特利灵角斯文地扶了扶眼睛，狡黠地说：“我感觉大左断背隐居的可能性比较大。”
小蒙是我们行的才子，也是消息灵通人士，长得很像电影明星冯远征，身上处处渗出一种阴柔之美，只是头发比大冯稠密些。他博览群书，通晓中外，只见他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从愚人节上哥哥张国荣纵身一跃，一直谈到当下网上传闻的费翔与刘文正，为了佐证他的结论，他甚至语出惊人：“同性恋是一种时尚，在很多国家都受法律保护，要不是怕身后众MM伤心，我也早已移居国外。”说着还从七匹狼手包里掏出了一本护照在大家面前晃了晃。哦！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小蒙的夫人总显得那么憔悴。
六牌坊办事处主任民间医生用纪梵希牌打火机悠闲地点上了一根金南京，随后潇洒地吐出了一串烟圈：“大左因贩黄涉赌吸毒被拘押的可能性比较大。”
L市属于港口开放比较早的城市，受外域的影响很大，码头上每天都有各个国家的商船来往停泊，贩黄赌博吸毒已呈蔓延之势。民间医生头脑活络，经多见广，他不但分析了男人的心性，还深刻地剖析了大左发在农行论坛上的那些文章中露出的端倪，认为大左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洁身自好。民间医生表情凝重、言辞凿凿，就像一个江湖游医在给妙龄少妇诊治妇科，如果那个少妇不主动投怀送抱，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一样。果不其然，我见与会的不少人都被他忽悠的点头称是。
七道街办事处主任玉汝这时推开了摊在面前的报纸，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大左中奖云游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我行大左和玉汝走得比较近，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当年顾城北岛他们兜售“朦胧”的时候，他们也顺便朦胧了一把，经常在文化馆编印的小报上云遮雾绕地呻吟着神仙也未必看得懂长短句，在我们这个小城中也算是文化名人。他们之间的友谊，还有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同病相怜，他们俩人都怕老婆，每听河东狮子吼，都会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两几乎期期买彩票，希望有朝一日中奖后立马休妻，然后携着崇拜他们的文学女青年游历于名胜古迹，忘情于青山绿水。处决盗用国库买彩票的邯郸银行员工的枪声，并没有妨碍这两个人的美梦。我知道大左家境很不富裕，倒是希望玉汝所言是实。
八角楼办事处主任顽童在不停地玩着手机，眉梢上始终挂着笑意，估计在和什么人正聊着微信。见我朝他这个方向看，他连忙放下手机，直截了当地说：“大左网上钓得美人归的可能性比较大。”
顽童成名较早，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在各办事处主任当中，竟能混到和黄浦学生白崇禧一样的绰号，城府可见一斑。顽童似是胸有成竹：“我和大左住邻居，知道他迷恋网络，经常彻夜泡网，现在网上莺歌燕舞，大左能言善辩，装嫩耍酷，哄骗一些涉世不深的少女，或者勾引一些被打进冷宫的怨妇，还是很有把握的。我们大家都不要淡操心了，说不定大左现在正仿效春秋时的范蠡和西施，在湖上快活地泛舟呢！”
九寨河办事处主任DNA3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盯在倒水的女服务员胸脯上的眼神，心不在焉地说道：“大左因为抑郁症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现在金融业竞争那么惨烈，我们各种任务层出不穷，各种考核刀刀见血，再加上自身开会、学习、考试、检查、评比、验收这些穷折腾，搞得我们焦头烂额，即使再坚强的人也都频临崩溃的边缘，大左走极端，自然也在情理之中。DNA3从中国宋太祖赵匡胤数起，到 美国第16任总统亚伯拉罕·林肯、 英国前首相文斯顿·丘吉尔、 日本著名小说家川端康成、美国作家海明威、还有那长得比大左还难看的崔永元……他掰完手指头，正欲脱鞋掰着脚趾头继续数，幸亏坐在他身边的猫多利女士及时制止，会场空气才免于一次重度污染。
十里铺办事处主任小咪咪一直皮笑肉不笑地坐着，此时冷不丁地蹦出一句：“大左变性的可能性比较大。”
小咪咪眼睛 很小，如果你不仔细看，你会以为他的脖子上是串着一个肉葫芦，谁也不知道他脑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整个形状就像前世矮脚虎王英的今生。大家觉得小咪咪说的虽然有点悬乎，但是也有道理。众所周知，大左向往做女人，平时特别喜欢研究女人的裙子，以及裙子下面的小腿在玻璃窗中折射出的深度诱惑，还专门在一家省级报刊上发表过学术论文。再说，他长着那副苦大仇深的摸样，与其整容，还真不如变性来得一步到位，自古丑女不愁嫁哦。
与会主任还欲接着发言，我连忙摆手示意停止，并匆匆宣布会议到此结束。
会议室的人员散去后，个头不高，时常刻意驼着腰，长得比和珅瘦一点，但是眼球的转速比和珅还要快的办公室主任，看我木然呆坐，并未离席，便躬身上前轻轻地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我长叹一声：我输了！“什么输了？”办公室主任满脸疑惑，不解地问。
原来半月前，市行分管人事的皇甫行长打电话给我，说要抽调大左去援藏，皇甫行长是我和大左在部队时的老政委，对我和大左都比较赏识，短期援藏锻炼后，准备把大左调到X行主持全面工作。我接电话时，大左正在我办公室商量部分网点迁址事宜，他和我打个赌：让我封锁消息，就说他失踪了，不要一周，保证全行上下谣言满天飞。我说不可能，彼此都是同事，如果哪一位失踪了，我们大家一定都会很难过、很牵挂、很担心、很着急。大左苦笑了一下：“等着瞧吧，你输定了！”
刚才主任们的发言，真是把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这些古训诠释得淋漓尽致。我必须马上就给大左打电话，让他明天无论如何请假回来一趟，不然大家胡猜乱疑的口水唾沫就能淹死他，即使淹不死他，流言蜚语也会把他给阉了，让他以后在众人眼里，左看，人不像人，右看，鬼不像鬼，这样的怪物市行还能提拔他吗？到那时，我不但对不起为了农行事业远在千里之外奉献的大左弟，也不好向他家那位娇媚可人而且对丈夫深信不疑的弟媳妇交代哦！
作 者 简 介
刘马陵，江苏省新沂市农行工作人员，喜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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