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周瑞成：【杀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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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羊
作者：周瑞成
我们徐州知青下放到新沂次年，已是文革中期，“造反”的狂热似乎对贫困的农村沒有多大影响，社员们该种地的种地，该吃饭的吃饭。家长和孩子们好象对上学的兴趣又增加了，农村中小学又逐渐恢复了正常教学秩序，只是教师严重短缺。(当时上过初中的就可以当民师)。县政府为解决师资匮乏的燃眉之急，就从下放知青中选拔一批人充实教师队伍，我也有幸在此之列。我们先到县进修学校集中培训三个月，然后安排到下放所在地学校当代课教师。
当年我去的学校是初中、小学共存，根据师资状况分配中小学课程。我在学校里是“多面手”，语文、数学、英语、化学都教过，虽然不专业，但师生反映还不错。我在这所学校当了六年代课教师，给我最深的印象：一是初中班学生的年龄偏大；二是这些学生特別能吃苦耐劳。当年的学校缺少教学经费，学生们就在老师的带动下，积极地开展“勤工俭学。”到了冬天，学生到校带两样东西，一是书包，二是粪箕子。学生们在来校的路上，拣拾路上和沟里的猪、狗屎，(当地的猪狗都是散养的)。同学们早早到校，由值班学生称拾粪的重量，作为评比的依据。上课前，学生会把粪箕整齐地排在外面。每个周未，会有人专门拉着车子来买这些肥料，据说是育种和种瓜的。
麦收时，学校会安排学生拾麦穗交到学校，看谁交的多，(有不少学生完不成任务就从家里拿来充数)，人多力量大，交来的麦穗舖满操场，校长就安排班级翻晒，有时他嫌翻晒次数少了，就会大喊“杈头有火，再来一遍。”
学校当年还搞了其它的“勤工俭学”，比如有一次上级安排学校捋洋槐树的叶子，据说是外贸出口的，卖给日本人做化工原料，反正很神秘，用专门的大布袋，上面印着日文标号，也很值钱，不过当年学校沒得到钱。
当时公社修二机站，需要大量的石头，当地又不产石头，上级就安排学校师生去拾沙礓。我们每天下午去拾沙礓，连拾一个星期，集中起来象小山似的，公社就派拖拉机拉去修水渠了。虽然是无偿劳动，但大家的热情仍然很高。
我们搞勤工俭学挣的钱，主要是班级自用，解决班费的开支。比如请人修桌凳，买塑料纸钉窗户(当时买不起玻璃)。初中毕业最后一学期，学校里安排上晚自由，当时农村还不通电，老师晚上批改作业都是带罩子的煤油灯，而学生上晚自习就不能用煤油灯了，于是我们就到县供销社去买汽灯。汽灯泡子是石棉做的，用火柴点着后再用嘴慢慢吹，这样泡子越烧越大，装好后就挂在教室的梁上，比现在2OO瓦灯泡还亮呢，同学们在汽灯下上晚自习，不亦乐乎。
到学期未，我带的班勤工俭学的钱还有不少剩余，班长就对我说：“周老师，快毕业了，咱们把剩余的钱买只羊杀了吃怎么样？”我说：“好啊，你们就要毕业了，喝一回羊肉汤正好开开荤，解解馋吧。”
第二天正好是周日，我就和这位同学一起到附近的集市里去买羊了。到了集市上，只见人头攒动，卖驴、猪、兔子、鸡和鸡蛋的，卖各种农副产品的人拥来挤去。我们到了羊市，看中了一只白山羊，很肥壮，估摸有三四十斤，我就问卖羊的，“这羊是什么价？”卖羊的是一位老实巴脚的老大爷，看我们真想买，就回答：“不还价，一块钱三斤”。我们看还可以，也没有还价。集上有专门过秤的，这只羊有4O斤重。我们花了12元钱，买下了这只肥羊。我和这位学生班长一路牵着羊，回到了学校。
羊被赶到学校后，我就和这位学生一起把羊的四条腿捆了起来，抬到了桌子上面。羊拚命挣扎，“咩咩”地惨叫，好象不情愿被宰。怎样杀羊呢？我犯了愁，不知如何下手，我在家时连鸡也沒杀过呀！我望望这位同学，他倒想出了办法：“我们庄里有会杀猪宰羊的，我请他来帮咱杀不就行了吗。”我连忙说：“可以啊，你赶快请他来。”这位同学很快把会杀羊的人请来了，年龄有五十多岁，黑黑瘦瘦的，个子不高，精明干炼。他说：“我帮你杀羊可以，羊皮和内脏要给我。”我笑着说，可以啊。这位社员来时带了刀子， 有一尺多长，磨得锋快，他卷起袖子，把刀从羊脖下面凹陷处插进去，羊挣扎了一会，“咩咩”叫了几声，鲜血就从刀口处“汩汩”流了出来，我从厨房里拿来盆，把羊血接住，血在盆里一会就凝固了，上面冒着热气，表面还有一层气泡。这位“屠夫”把羊整理干净后就把羊皮、血和内脏都带走了。
我和学生把羊肉抬到厨房的案板上。星期一早上，食堂的师傅来了，看到我们把羊杀好了，十分惊讶。我对师傅说：“今天中午烧羊肉汤，给在校吃饭的学生改善一下伙食。”(平时他们是自带煎饼，食堂烧开水的)。食堂张师傅把羊肉切碎了，放进大锅里煮起来。
同学们听说中午喝羊肉汤，非常高兴。一下课就涌到厨房外面，阵阵羊肉的香味从锅里散发出来，飘逸在空中，大家馋诞欲滴。我请张师傅把锅里的汤盛到大盆里，上面漂着一层葱姜蒜末和红红的椒油。同学们排好队，手里端着茶缸。师傅用勺子连汤带肉每人一份，同学们都吃得津津有味，浑身冒汗。在校吃饭的老师也沾光，直呼过瘾。几十年以后，我经常喝羊汤，但都没有那次的羊汤最好喝。
食堂张师傅很佩服我，做什么好吃的都会征求我的意见。那时到食品站买猪肉吃，都想让卖肉的师傅多割点肥的，这样既能吃油又能吃到肥肉。张师傅做的猪头肉特别好吃，他买来猪头后(找熟人买)就用松香和摄子把毛刮得干干净净，切成几块放进大锅里煮，快熟时再放葱姜末，盐和酱油。这样炖出的猪头肉又酥又烂，根本不用嚼，象喝粥一样就能吸到肚里。
张师傅包肉饺子也有绝活，他活的面不硬不软，饺子皮不大不小，每次能擀四五个呢。肉馅子不是剁碎的，是一刀刀切碎的，这样的小肥肉粒放上葱花姜末再加点醬油和盐就行了，包出的饺子一咬一汪油，吃急了会把嘴烫出泡来，这样的饺子能不香才怪呢。(现在恐怕你不敢吃了，怕“三高”哇)。
当年的供销社，对学校很照顾，每月供给我校半吨烟煤，吃食堂的老师每月轮流用平车拉一次，每次都有学生跟老师一起拉煤。我经常在厨房里帮张师傅拉风箱，风箱很大，“呱哒、呱哒”很有节奏感，要不断地向炉膛里填煤，呼呼的火苗一窜多高，冬天暖和夏天烤人，煤灰抹到脸上一道道的，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光阳荏苒，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学校生活早已成为历史，不可能再重复了，但我经常会想起当年杀羊的情景。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作 者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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