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富述要》的原本

《保富述要》：第一部汉译货币银行学著作

近代银行在十九世纪末进入中国，与之同时跨海而来的，还有西方的货币银行学说。清光绪间翻译出版的《保富述要》，是学术界公认的最先被译成中文的货币银行学著作。

《保富述要》共17章，外加序言和总论，用夹叙夹议的方式，介绍了货币原理、货币历史，银行的设立、业务、管理，货币、资本、银行与发展经济的关系等，其中不乏对当时英国经济、货币政策的批评和建议。此书现存数个版本，最早的“江南制造总局锓版”本，题“英国布来德著；英国傅兰雅口译，无锡徐家宝笔述”。除了在传播西方货币银行知识方面产生影响外，《保富述要》也给中国读者留下几个谜题：布来德的英文名字叫什么？此书译自他的哪一部著作？原本和译本各是哪一年出版的？100多年来，这些问题一直没有确切答案。虽然这并不妨碍人们的阅读和对其内容的研究，但一本堪称中国银行学“开山之作”的书，存有如此谜团，总是一种遗憾。

过去学者们在研究《保富述要》时，为解答上述问题付出很多努力。如对此书刊刻年代，就有1889年、1894年、1895年、1896年、1897年等多种说法，其中以1889年和1897年两说引用者较多。又如原书作者及书名，有人说是Bright所著的Money，中国国家图书馆馆藏目录则说作者是Pratt,John Thomas，但检索国内外图书目录，都没有与之相符的著录。

现在终于到了解开这些谜团的时候了。这首先要感谢一部新书，即《傅兰雅档案》的出版。英国人傅兰雅（John Fryer，1839-1928）是《保富述要》的口译者，也是清末长期在江南制造总局工作、翻译西方著作最多的人。1896年，他离华赴美，任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教授，最后卒于美国，图书资料均遗留在加州柏克莱大学。《傅兰雅档案》收录了珍藏在加州柏克莱大学档案馆的全部傅氏档案，由戴吉礼（Ferdinand Dagenais）编纂，弘侠中文提示，广西师大出版社于2010年3月出版。该书第2卷第8章第1节为《1869-1911年傅兰雅翻译的157部中文书籍名单及相关的词汇表》，其第127项为“1896年：《保富述要》”，对应英文著者和书名为“Plat， Money”,前述问题迎刃而解。

先说《保富述要》的原本。检索英美图书馆书目，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知道，《保富述要》原作者的全名为James Platt,可译为詹姆斯·布拉德；原书名为Money，若直译，或为《金钱论》。根据英国不列颠图书馆的目录，从1875至1895的20年间，布拉德写了近20种书，多数由伦敦的一家叫Simpkin,Marshall & Co.的出版社出版。从书名看，所论以经济题材为多，但不限于经济，而涉及广泛的社会问题。如“商业(Business)”、“经济（Economy）”、  “贫困（Poverty）”、进步（Progress）、“道德（Morality）”、“民主（Democracy）”、“上帝与钱神（God and Mammon）”、“男人和女人（Men and Women）”等各论，都是以经济学、社会学概念为名的小册子。布拉德著作既多，发行量也大，如Money至少印了23版（似以1000册为一版），Life至少21版，Business则更为惊人，至少印了75版。可见在当时，他是一位博学而受欢迎的畅销书作者。

不过进入20世纪后，布拉德声名不彰，没有详细的传记。藉由19世纪末一部《英语文学和英美作家要典》（Kirk,J.F, Critical dictionary of English literature and British and American authors）的简略介绍，我们可以知道詹姆斯·布拉德1831年生于伦敦，是一名羊毛加工者和仓库管理者，伦敦商会会员，还是统计学会和艺术学会的资深会员。布拉德出版最晚的一本书是《回忆与思考》（Recollections and Reflections，1895），既然称“回忆”，从书中应能勾稽出更多作者资料。

Money初版于1880年，是一本只有208页的小书，出版后风行一时。1889年，美国出版社G.P.Putnam's Sons在作者安排下，据英国第19版再版。这个版本内容有所增补，加入对1880-1889年间发生的一些经济、金融事件的分析和评论，页码也增加到267页。如第三章What is Money(《论钱之名义》)述英国1887年时发生通货紧缩，金钱不敷使用，导致贸易清淡。第六章 Silver Money（《论银钱》）继论金钱虽不敷使用，但现钱价格不升反跌，并以1851至1890年间英国10年期平均贴现率（average rate of discount，傅译“从期票扣现钱之价”）逐期走低为证，其中说“the average value for 1881-90 will be under 3 per cent”，说明此时未到但已接近1890年。傅兰雅将此句译为“一千八百八十一年至一千八百九十年，则不到三分”，忽略了将来时态，影响到后来的研究。叶世昌即因书中出现“一千八百九十年”，推断原书出版于1891年后。将《保富述要》与1889年版Money对读可见，除了译者根据中国读者阅读能力所做的变通处理外，后者内容可以涵盖前者，傅兰雅所据原本，可能就是这个出版于1889年的本子。

至于《保富述要》的刊刻时间，1889年肯定不是，那时英文版刚刚出版。《傅兰雅档案》的整理者说明，译书名单主要根据傅兰雅藏书编写，而且加州大学图书馆也将《保富述要》的出版时间著录为1896年，必有所本。因此江南制造总局刻本也就是《保富述要》初版的刊刻时间，应定为1896年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