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作家泓汶中篇小说《毛蜡湖》连载(5)
毛蜡湖
作者:泓汶
(5)
敏卓和柔子是在一个亲戚家认识的。七月,敏卓按乡俗去走这家亲戚。在那儿,他见到了柔子父亲。柔子父亲是这家的女婿,柔子是外孙女。
天气很热。午饭后,柔子父亲和敏卓在一起闲聊,顺便谈到了柔子:
“柔子也爱写小说。现在,她不上学了,整天钻在房子里写呀写呀的,有时一直熬到半夜。她都写了厚厚的几个本子了。我说,这女子不是尽瞎想么?”
“她上几年级了?怎么现在就不上学了?”敏卓问。
“才上高一。她说不上就不上了,你有啥办法?我跟她妈劝不下。她犟的时候,就像一匹骡子。”
“写作主要是一种天份。但是,如果受不到良好教育,怕是要受很大影响的,”敏卓说。
“人家不上了,我也没办法,”柔子父亲说,“屋里的活,她啥都不干。就像这屋里是她歇脚的客店一样。吃了饭,就钻在房子看书,爬在桌子上写。她妈骂她说,‘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女子,谁像你这样?你念个半拉子高中,又没个工作,能写个啥名堂?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顶啥用?’可她不听,还跟她妈顶嘴说:‘我要象你这样过一辈子,我早就不活了!’把她妈气得哭……”
敏卓笑了。这个年令的女孩,都爱做梦,做各式各样的梦。这是她们的权利。也许这个女孩,比别的女孩做的梦更荒唐一些罢了。
“我还给她说过你。我说你敏哥大学毕业后,人家就写小说。你要是愿意,就把你写的那些篇篇,给他看看,说不定人家还能帮帮你。”
敏卓抽着烟,默默地笑。
“她今天也来了。这会儿,可能在你三叔那边。待会儿,我叫她过来,跟你说说话,”柔子父亲说。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从门外走进来。她身材苗条,脸圆圆的,很白净,眼睛像黑杏仁似的,很湿润,很生动;眼睫毛很浓密,毛绒绒的。这给敏卓一个鲜明的印象。
“柔子,这是你敏哥,”柔子父亲说。
“敏哥,”柔子叫了一声,对敏卓笑了一下,就在她父亲一旁站住。她眼里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惊喜。
敏卓对柔子笑笑,看着她。她的声音急切灿亮。凭着直觉,敏卓觉得她是那种很任性很敏感的女孩。
“你爸刚才和我谈到你,”敏卓说,“你都写些啥呀?”
“写些小说,还写些诗,”柔子说。
大概就是写家乡的小河有多美啊,我的妈妈多么善良啊之类的,敏卓想。她们谈起文学来,就象谈自己的镜子、梳子和化妆品一类东西。。
“平时都看些什么书?”他又问。
“也找不到啥好书,”柔子说,神情有些懊恼,“就是书店里卖的那些小说杂志,翻着看一看。你那儿一定有很多好书吧?”
敏卓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很想走开,可还是耐着性子站着,跟这父女俩说话。
“那当然,”柔子父亲说,“你敏哥的书,还能少么?”
“我以后来兰瑟城找你,把你的书借我几本看看,”柔子说,带着一种恳求的口气。
“行啊,”敏卓说,淡淡地一笑。
说几句,他离开这父女俩,去跟这家一个小男孩下棋。他想用这个娱乐,来逃避这一天所感到的烦闷。正下棋时,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人在看。回过头去,看见柔子在他身后站着,目光里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见敏卓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
“还爱下棋?”柔子轻轻笑着说。
敏卓没回答她,只朝她笑了一下。柔子继续站在他身后看。
敏卓本来和这个小男孩杀得正起劲,但因为柔子在一旁站着,使他的精神像被什么牵着似的,后来竞输给了这个小男孩。敏卓想要悔棋,小男孩嚷了起来:“你耍赖呢,不行!”
柔子笑起来。敏卓拧一下小男孩的耳朵,站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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