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事《婆婆藏钱记》-萍聚

婆婆藏钱记

作者 萍聚

记得那是九五年的春天，经媒妁之言，我与我的丈夫相识、相知、到相爱。在农村如果双方情投意合了，男方父母会邀请女方家人到他家里玩玩，看看家境，以便知道男方家住何方。这在农村就称为“看人家”。因为双方父母是初次见面，当婆婆的还得给未来的儿媳“见面礼”，礼金一般不居多少，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而已。

然而，就在那天，婆婆忙完了家务，正准备给见面礼时，突见她神色慌张，像丢了魂儿似的，到处翻箱倒柜，嘴里还不停地唸叨：我的钱呢？我省吃俭用，积积攒攒的那几百块钱呢？这还真稀奇咧！我明明放在这儿的，咋就不见了？她边唸叨，眼睛还时不时以一种怀疑的眼光往她小儿子(也就是我终成正果的丈夫)身上瞟了一眼。

事后，她那性格较直的小女儿嚷道:“自己家里藏什么钱？防谁呢”！她说：“万一有小偷呢？”她女儿又说道：“现在有点出息的小偷都跑大城市里去了，这个高石碑长市村三小队有什么好偷的？”

她不服地说道：“万一有强盗呢？”听说有些骗子或逃犯专往偏地儿走，走投无路撞进来……"

她女儿听后说道：“那就赶紧把钱给他，就当那几百块钱买了条命，您想看，如果把钱藏死了，让人家一分钱没落着，小心他脑羞成怒……”

她悲哀极了说：我也宁可把这钱送出去呀，就算给了逃犯，好歹落个人情，万一十年二十年后人家来报恩……

她小女儿斜眼瞄瞄她长叹一声道：“您醒醒吧!”

总之当时她没找到她藏的私房钱。

在农村生活花不了多少钱，这笔钱天天揣在口袋也是很不方便，婆婆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懂怎样去理财，又不想给公公保管，所以她就只好将这笔钱用她那专用的红片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私藏着。

在藏东西这方面，婆婆本领高强，简直可干地下党，说到这我又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婚后的第十年，七十多岁的婆婆因为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她对我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好像在向我交代后事。

她说：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到厨房的柴仓里底部靠左边墙角处有一个罐头瓶，瓶里装着一个用报纸包的东西，里面有二千块钱，然后你出来到正屋的左边仓库里往里走，通向鸡窝背后有一个放破钉子、烂螺帽的锈高压锅，你扒开，里面有个塑料袋装着八百块钱……你再往里走，鸡圈东墙角处，有个煤炭炉子，炉子后有个小苕洞，你扒开，里面有大包零钱……你再出门向东……

我火了，“给我说这个干嘛？赶紧把钱搜罗搜罗去治病吧！”后来我没好气的对她说：“你难道不怕给老鼠啃了？”

她很有自信：“不会的，我往粮食旁边藏，老鼠可不傻，钱哪有粮食好吃！”

我又说:"那您不怕藏丢了？还分几拔儿！"

她还是很有信心：“万一小偷上门，他找到其中一拔儿钱，肯定就撤了，哪里会想到后面还有‘机关’”！

“藏哪儿了您能记着？”

她更有信心了：” 能！”

结果，这一次她真的忘得精光。只找到了一张被老鼠拖到别处咬乱了的五十元半头钞票。她将这张残缺的钞票以一种像小孩子撒娇和耍无奈的方式交给了在银行工作的儿子，强烈要求儿子帮她换一张完整无缺的钞票，嘴里还说:“我个老婆子攒点钱多不容易呀！你必须得换张！”她儿子只得自己掏钱跟他换了。

她说：“每天一闲下来就到处找，在门边找的时候就抱着门哭，在炉子后面找时就抱着炉子哭……每天哭好几遍。晚上睡觉前还要仔细地回想一遍，边想边哭……一点线索也没有。”

尤其是到了该用钱时，她就格外好唸叨:“我有那么多钱……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她到底把钱藏哪儿了呢？

终于有一天，老人家一觉睡醒，“电路接通，火光一闪：藏垃圾筐里了！”农村生活里产生的垃圾不多，食物残渣都喂鸡喂鸭了，包装袋、纸盒子什么的都卖给收废品的人了，牛粪鸡粪沤过了冬天铺菜地里，因此堂屋里那个塑料垃圾筐相当于一个装饰品，永远装着一点点上半年的瓜子壳和几片碎玻璃。

老人家把钱用破报纸裹吧裹吧塞在筐，低调极了。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在这个把月里，当然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她把垃圾倒了…

说到此处，我还得描绘一番我家特有的垃圾堆。

我家北边有一空台子，空台子可以用来做莱园的，由于每年种的红苕多，没地方储藏，冬天易冻伤冻烂，所以就在空台子的东头挖了很大一个苕洞，以便好储存苕和各种过冬菜。后来几年没种苕了，苕洞也就一直空着，苕洞口半敞着，害得我家猫狗鸡三天两头掉下去，时不时还得组织营救，非常烦心。加上又担心苕洞旁的砖房地基下沉，所以婆婆便决定将它填了。

用啥东西填呢？

对，垃圾。

我家的垃圾不多，最大宗的就是煤灰，还有偶尔的一点点瓜子皮，花生壳……要是我婆婆能及时想起来，那些钱绝对有救。

没几天就刮大风了。

刚好时值晚秋，无边落木萧萧而下，大风一起远远近近的枯叶挤地铁一样涌进我家院子，堆积在迎风面的墙根拐角处。风停的时候，她就出去一看，北边空台上的树叶已快有围墙那么高了。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点火烧了，可婆婆心血来潮，扫起来直接往苕洞里填。

填完一看，不好，这个预计得使用几年的垃圾坑眼看就满了，于是顺手扔进去几块烧红的煤……

这把火烧的很有效，直到第二天，苕洞口还在冒青烟。原本满当当的苕洞果然腾空了一大半。

而我婆婆的“电路”就是这时给结通的……

哭也没用了，我婆婆端起家里那条高凳子就往洞口跑。

事后我说:“都烧一整天了，还能掏个什么呀？”

她说：“万一没烧透呢？再说扔进去钱以后，不是又倒了几天煤灰吗？我想着煤灰层应该能防火吧？”

于是，她怀着认罪的心，开始了更艰难的寻钱之旅。说起那把高凳子，是她当教师的儿子从学校端回的，又轻巧又结实，是我婆婆的心头爱。

她把那个高凳子从苕洞口伸进去一比画：糟了，高凳子还是太矮了，上下都够不着，我家另外还有一副铁梯子，是她小儿子请別人焊的，怕铁焊梯沉，搬动不方便，所以铁梯不长，只有两个高凳子的长度，这次婆婆用它来当洞口梯槛，长度应该是够了，可惜还是大了点，死沉，因为是铁焊的，婆婆年纪大了，得两人才能扛动。

那段时间我不在家，她老人家的腿脚因多年的风湿病，行动早已不便，腿脚跛了，搬那副铁梯当然更不易搬动。我婆婆生拉硬拽，硬是要把那副铁梯子给拖到洞口，然后竖起来，手一松梯子笔直掉下去，底端陷进灰渣一米深，由于苕洞是洞大口小，把梯子放在中间，人根本就下不去了。

事后她说：“没想到那么松！”

我说：“刚烧过的草灰能有紧的吗？梯子重，下端尖，您不知道什么叫‘压强’”？

然后她又开始拯救梯子。她把一只钩子系在粗麻绳上，探到洞里钩住梯子上端，拼了老命才把梯子拽上洞口，又拼了老命才将其拖回原处。

她说:“我边拖边想，这要是卖废铁的话，能赚多少钱！”

高凳子和铁焊梯都用不了，怎么下去呢？

我婆婆不是一般人，她把公公坐在饭桌上搓的所有麻绳都搜出来，(公公有个坐饭桌搓麻绳的习惯，那样坐的高，搓长的麻绳不易打结巴)开始接绳梯……因为我没亲眼看到，不知此绳梯的具体构造如何，总之那次成功了，她下到了苕洞底。

她说：“脚一落地，鞋就没了。”

总之，她在坑底稳住身形，用铲子挖呀刨呀……她说：“幸好戴着口罩!”

好了，这些私房钱的事到此结束。她已尽力了。

之后有大半年时间，她老人家一惹我生气，我就搬出这件事来“打击”她，还是非常奏效的。

一直到现在，街坊邻居都常提及此事，还以一种怪异的口气说：“只有他们家有钱啰！屋里屋外都是钱哪！”

萍聚，本名杜官萍，湖北省潜江市高石碑人。爱好音乐，看书。劳动之余喜欢写日记，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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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委会成员：编委会成员  主任：晓岸瘦风，编委会副主任：杜德武。责任编辑：彭鹏。成员 修远、 晴空 、吉吉 、伤感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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