窨子和菜窖
看到学玲写的地瓜窨子,我也想起当年我们家的窨子来。
地瓜窨子,其实就是“旱土井”,比较深,估计得有三四米深,和井类似,口小、肚大,为储存地瓜,老百姓自己创造发明出来的。
以地瓜为主食的年代,新鲜地瓜下来,一般都是当夜擦片儿上房顶晾晒,地瓜干保存时间长,等到春天大多都吃地瓜。
瓜干儿的吃法,有直接煮的,也有压成粉,做成“胶皮窝窝”的,无论是瓜干儿饭,还是胶皮窝窝,一点儿都不好吃。尤其是“胶皮窝窝”,模样又黑又粘牙,真和车轱辘的胶皮差不多,那口味儿,真是不敢恭维,不饿到冒烟儿都不愿吃。
窨子是存新鲜地瓜的,几乎家家都有。
我不知道窨子是如何挖成的,也没有参与过,不过,猜想那肯定也是很压抑的工程:狭小的空间,还需要深度,而且口儿还儿。估计得像淘井一般,需要不断将挖出的土一筐一筐的运到井口外面去,肯定要井下井上合作才能完成。
我对窨子的最深印象,是下窨子去拿地瓜。
那时候年龄小,身体轻,我是那个被用绳子捆住腰顺到窨子里去的小孩儿。绳子一头儿拴在窨子旁边儿的树干上,另一侧拴在我腰里,再由大人用力牵着拴我腰里的绳子,将我慢慢顺到窨子里,起初很享受那种晃荡“飞翔”的感觉,越大越害怕了,担心万一绳子断了。
窨子挺暗,待一小会儿就好了,那种“站井观天”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站在窨子里,等待窨子上方的人再顺下一根拴着篮子的绳子来,我吧地瓜放进篮子里,吆喝一声,上面的人就拉上去。
然后再把我拉上去,临到井沿儿时最困难,很担心大人没劲儿了,一般一个人用力抓紧绳子,还需要有人抓住我的手使劲儿拽,才能顺利上来。当然劲儿大的大人,或者是身体很轻的小孩都没有问题,最担心是哥哥姐姐们自以为有劲儿,其实并不能胜任,只好再一次被甩下去。不过只担心过,并未出过事儿。
最害怕的一次,我下到窨子里看到一条蛇,“啊”的叫起来,外面的大人很是吃惊,着急的问:怎么了?
一根长虫......
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儿就爬走了。
的确是,那蛇一闪就不见了。不过,整个过程我几乎都是哭着完成的,从此,家里再招呼下窨子时,我再也不自告奋勇了。
我们老家窨子分两种,一种如井般深,肚大口小放地瓜,另一种浅的、广阔的,用来存白菜、萝卜的,也可以叫“菜窖”。
我知道菜窖是怎么挖成的。先挖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大概一人深,坑沿上面,用长木头当檩条,树枝玉米秸。密密排列,最上面盖一层麦秸,再上一层土,还要留一个进出的口儿。
从口进入,有个坡着的土台阶,像下楼梯一般下去,里面就是广阔天地了。
下到菜窖是容易的事儿,从来也没有碰到过蛇。有关菜窖,我是有一件趣事的。
一年天冷,听说有暖菜窖的,我们那里叫“熰(ou)窨子”。我一定是闲来无事,想主动帮家里干点活儿,也或者家里人吩咐了。当然点火熰窨子是个很好玩的事儿。于是我抱了一些干杨叶,在菜窖宽敞的地方放好,点火完毕,我自己爬出来,等着熰窨子的成果。
起初没事儿,有点烟袅袅飘出来,很仙气的样子。
后来烟越来越大,坏了,窨子顶上的树枝玉米秸可能被点着了。烟越来越大了,火苗都出来了,我几乎吓哭了。邻居们都被大烟吸引来,泼水,填土,七手八脚扑火,我家的窨子顶都塌了,火终于救下了。
最后,还得扒开残破的窨子找白菜。
救火的邻居说,熰窨子是有方法的,应该用“碎葛脑”,就是谷穗儿压碎后去掉谷粒儿后剩下的东西,它很细很碎,点着后,只有火星,不起火苗儿。就像艾绒一般,不起火苗儿,但是暖。
我哪里知道熰窨子还有这样的学问?感觉只要在窨子里点火就行,因为不懂生活经验,差点酿成了火灾。
菜窖坏了,第二年也没有再搭,后来连菜窖和窨子都填平了,因为保鲜存东西用不着他们啦,而且也不吃地瓜啦,也不专门存白菜了。
不过,前几天听同事说,他在楼后面干了一件神秘的事情:挖了一个窨子,目的是存白菜。没想到,我们又活回了过去。
也许,这种原始的做法,最好。
插图,均为亲手种的菜菜。
菜豆腐冬游“小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