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常文凤：风雨人生路
风雨人生路
文/常文凤
我叫欧阳坤，同学们都叫我阳坤。那是一九八二年四月八日，是我上大学最后毕业的一年，同学都在紧张地复习功课，写毕业论文，参加毕业考试。就在这紧张时刻，我接到了爸爸发来的电报，说家里有急事速回。我急忙请了假，连夜赶回家，原来是爸爸让我陪他去部队看望哥哥。哥哥叫欧阳乾，军校毕业后在部队任汽车连副连长。在一次训练中，我哥带领着车队，等待命令。由于管理不严，有一位战士打火吸烟，引起火灾，霎时熊熊大火，汽油桶爆炸，造成严重经济损失。我哥被撤消职务并被判了刑。我们来到部队，在监狱见到了哥哥，爸爸心情沉重地说：“儿子，这次出了问题，是自己没有负到责任，要接受教训，要接受改造，悔过自新，争取早日出来，我们还靠你来为家争光呢？”我哥强忍着泪水说：“是，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改造，另外，部队有存款三千元，您取出花了吧。”我们离开监狱后，我哥大哭了一场。
我爸爸叫欧阳庆生，原是傅作义投诚部队的一名军官，他的老上级周团长在本市政协任职，帮助他转业安排工作，又帮他成了家。爸妈对我们兄妹学习很重视，一直供我们俩上了大学。妈妈曾卖过冰棍，摆过小摊，爸爸刚满六十岁就显得很苍老。
从部队回来后，妈妈知道了心里非常难过，爸爸的情绪很消沉，唉声叹气，精神很不好。家里稍有稳定，我决定回学校。就在返校那天早晨，爸爸也起得早，可爸爸不慎跌倒了，摔到了墙角上，造成了脑溢血。经医院诊断必须住院做手术，除住院时交了三千外还得交医疗费一万元。我们母女俩轮流值班，交替回家准备钱。我妈找单位领导说明情况给解决了二千元。我回去，乞求楼上楼下的邻居借款。有的邻居说你还不起怎么办，我说还不起把我卖了也要还你们。费尽了口舌借了三千元才凑齐交到了医院。手术已做了，过了两三天还是没有醒来，经过医生会诊后说还得做手术，医疗费还得交一万元。我的天哪！哪里还有钱啊！我和母亲向医生跪下，乞求先给我们做手术。医生冷冷地说：“这是医院的规定。”我和妈妈都绝望了。
等死吗？我不甘心。于是我再回去求人借钱。走了三家都摆手说没有。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第四家。这家的男主人是个工人，爱人是乡下的妇女很会说话，等我把借钱情况说了，她眼珠转了转，说：“看病需要钱，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能借给你呢？但话又说回来，我借给你钱，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答应什么事情？”这个女人说：“你不是没有对象吗？你年龄已经不小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如果能定下了，钱就借给你。”我说：“介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妇女说：“是我侄子，他在咱市里打工。”我说：“人不傻吧！”她说：“不傻，还是建筑队的一个小工头呢！不信到傍晚叫他回来你看看再说。”我说：“行，看看再说吧！”等到了傍晚，他的侄子回来了，这个人低低的，黑黑的，胖胖的，身上的烟味呛得我直咳嗽。可我狠了狠心还是同意了。最后商定打借款条借给我六千元。第二天我又到同学的家里借了四千元，钱总算凑齐了。第二次手术做了，但是病还是没有好转，钱没有少花，劲没有少费，人却没有醒过来，到了第七天爸爸就离开了我们。医院给退了三千元，我们回去把爸爸安葬了。
刚过了三天，讨债的就找上了门，我们好话说尽，总算应付走了。但是，定婚的这小子，三天两头来，有时还带些东西，说要和我结婚。有一次他提着礼物，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赖着不走，还说要在我家过夜呢！可把我们母女俩吓坏了，我们哄他吵他，硬把他推出门才算了事。可是，第二天他姑姑上门大吵大闹，满嘴脏话，不堪入耳。还有一个常来闹事要债的是我的舅妈。我姥爷姥姥死得早，还是我妈把我舅舅抚养大的，又帮他结了婚，可是这个舅妈实在不讲人情。我爸爸病故一月多来，我们母女俩提心吊胆，过着难熬的时光。我们举目无亲，好友躲开了，单位没有了，乞求求尽了，眼泪哭干了，母女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时我想，只要我能回学校七八天，就能解决毕业分配问题，可是她怎能把妈妈拉下呢？我们母女俩商量，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决定把唯一的财产——旧房子卖掉，还清债务，再慢慢寻找生活的出路。通过找人说合，以两万五仟元把现有的旧房子卖了。先付两万元，等手续办好，房子检查后没有事的情况下，三个月后再给五仟元。两万元基本还清了外债，连原来定婚借的债也还清了，婚也退了。从此后我们就成为无产者，流落于社会。
我们在郊区租了两间房，等把卖房子欠款结清后，再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月多来比较平安，到后来成了社会上地痞流氓琢磨的对象，黑天白天有人敲门。我在一家饭店打工，一天能挣十几元，打工路上有人阻拦耍流氓。最近一次我下班晚了些，被三个小流氓劫持到一个停产的厂房里，想对我无理。我急中生智，抓了把地上的大便屎，抹了他们一身，也抹了自己一身。臭烘烘的气味把他们给呛跑了，总算逃过这场灾难。后来，我在外打工，患了肝病住进了医院，在医院遇见好心的金大夫救了我们，金大夫知道了我们的遭遇，安排了妈妈的住宿与工作，督促我去学校学习考试。
乌云过后，蓝天白云。学校领导很注重我的遭遇，让我在第二年参加补考，毕业后分配到区政府工作。我哥哥也提前释放了，在部队和市政府帮助下安排了工作。兄妹俩大学生走上了工作岗位，开始了新的人生历程。
乡土文学社编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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