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舸:风雪除夕|小说
风雪除夕
周太舸
出门时,风献殷勤似的,还没等安老师动手,嘭的一声,抢先猛力把门关上,震得房子的玻璃咵咵直响。
以往和小娟赌气,也不会这么摔门的。只是轻轻带上门,到办公室听会儿音乐,看会儿书,上会儿网,气就消了,然后回家和小娟言归于好。这次,安老师更不会摔门,毕竟是除夕,况且小娟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事情源于班上的学生菊花。
菊花上七年级,十二三岁,奶奶宠,爸妈爱,本来生活在蜜罐子里。可今年,老天给菊花的蜜罐子里撒了两次比黄连还苦的变故。
先是奶奶去世,再是城里务工的妈妈遭遇不测。爸爸有了新妈,要独自到新妈家过年。爸爸也想让姐妹俩一起去新妈家,可新妈不准。也就是说,这个年,菊花只能在家和八岁的妹妹槐花一起过了。
安老师跟小娟讲了菊花的遭遇,小娟听得眼睛汪汪地,叹了一声:“唉,两个小可怜!”
安老师趁势说:“把姐妹俩接到我们家过年吧。”
小娟眉头皱了一下,摇摇头说:“添两个人,添两双筷子而已。睡觉,咋办?”
是啊,睡觉是个问题。安老师把家安在学校,住的是周转房。仅有的两个卧室,夫妻双方的老人用了,安老师和小娟带着儿子贝贝只能睡沙发。如果添上姐妹俩,睡哪儿呢?
管他的,把姐妹俩接来再说。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么?安老师朝小娟瞪了一眼,阴着脸一声不吭出了门。
一出门,安老师就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朝小娟瞪眼阴脸。家里,带孩子,伺候老人,多亏了小娟。后悔过后,安老师痛恨起风来。
这风,别看献殷勤关门时一副热情的样子,其实是冷冰冰的。冰冷的的气息直往人的脖子和袖子里钻,冰冷的的舌头舔得人的脸发疼,冰冷的的吼声指挥着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
“好冷啊!姐妹俩说不定正望着墙上奶奶和妈妈的遗像发呆,也说不定还赖在被窝里没有起床呢。唉,两个小可怜!”安老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通往菊花家的路有两条,该走哪一条路呢?一条小路,非常近便,却陡峭崎岖;一条大路,平缓宽阔,却要多走一个时辰。最终,安老师选择了走大路。
小路的苦头,安老师是尝过的。那次菊花的奶奶生病,安老师和小娟走的就是小路。医生叫菊花送中药回家给奶奶煎,安老师为了不耽误菊花的功课,决定亲自替菊花送。
小娟知道了,执意陪同前往,说安老师根本不会煎药。返校时,安老师脚崴了,还痛了好些时日呢。
大路上,连野兽的脚印都没有,更不说人的足迹了。山里一片静寂,只有呼呼风声,安老师踏着雪咯吱咯吱的响声,路旁的树枝时不时被雪压断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响声。好不容易走到菊花家,可菊花家却铁将军把门。姐妹俩上哪儿去了?
放寒假时,安老师曾问过菊花过年的去处,菊花说:“哪儿也不去,守着奶奶和妈妈过年。”
安老师说:“上我们家过年吧。除夕那天,我来接你们。”
菊花睁圆了眼睛,眼里满是晶亮。
谁知,没有接上姐妹俩。
不行,得弄清楚姐妹俩到底去了哪里。看脚印,村子里白茫茫一片,除了一些黑魆魆的草影和树影,什么也没有。即使有脚印,也很快被雪覆盖了。问了村子里好几户人家,都说没有看见姐妹俩,也不知道姐妹俩的去向。
“她们大概是被亲戚接走了吧。”村民们都猜测说。
“那样的话,比孤零零待在家里好。”安老师想。
回到家,打开门的一瞬,安老师惊呆了。槐花正和贝贝在客厅里玩,菊花正在厨房给小娟打下手煮饭。窗外的雪花仍漫天飞舞,灶台上的锅里咕嘟咕嘟的好不热闹,飘着的香气正一绺儿一绺儿满屋子撒欢。
小娟见安老师回来了,忙在围裙上擦了手迎上来,拍打着安老师头上和身上的雪花,柔声道:“我走小路把姐妹俩接来,再打你电话,你手机放家里了。敲你办公室,没人应。这么冷的天气,你去哪儿了?睡觉问题,也好解决。家里被褥不缺,姐妹俩睡沙发,我们睡客厅地板。怪我当时考虑不周全,惹你生气了吧?”
“谁能生好老婆的气呢?”安老师嘻嘻笑着,真想在小娟脸上啪啪亲两口,但打住了。
作者简介:周太舸系笔名,本名周太科。散文、小小说、短篇小说见诸《中国教师报》《华西都市报》《小说月刊》《金山》《天池》等多家报刊。部分作品或在全国性征文大赛中获奖,或收入选刊、年度选本、中高考试题、学生课外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