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青春:那一年,我的中考
那是1998年,那时的初三还不叫九年级,就叫初三,我在初三(2)班。我所在的那所中学是乡镇刚刚合并建校后成立的一所新的中学,距离家不过1.5公里的样子。那时候每天都是早早的鸡叫三更起床,然后呼朋唤友的挨家挨户将村里有学生的家门都叫个遍敲个遍,然后大家结伴一起去上学。那时候的初中有早晚自习,但由于家离得近,我们却都没有住校,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风雨无阻的跑步上下学。早晨5:50左右到校,一个小时的自习后,7点放学,但8点之前必须坐进教室的座位上,然后老师开始讲解第一节课。夏天天亮的早,还好说,冬天则是7点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便匆匆的从学校往家里跑,到家后掀开锅盖,不管里面的馒头熟透没有,拿起来一个、掰开夹些辣子酱就匆匆的再次奔出了家门。但往往是到达学校的时候,校长大人却早已经在教学楼下面的走廊里等着我们了。好在校长也是三乡五邻的,是谁家的孩子他都比较清楚,故而尽管每次都是黑着脸,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训过人,不过仍然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早晨如此,中午亦是如此,到了下午上完三节课,匆匆回家吃晚饭也是如此,直到晚上9点半晚自习结束,仍然是匆匆忙忙的跑着回家。就这样,在初中的三年期间,10多岁的孩子们都练就了一副好身板,中考体育考试从来没有说气喘吁吁的跑完1000米,毕竟,每日里都坚持着几个来回1500米的锻炼呢。
那时候的初三年级,教室的课桌上,每一个人都堆满了课本和习题集,看起来像无坚不摧的堡垒,但每次扫地却都会崩塌。从来没有人为之而气馁放弃,因为大家都明白,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中考成功的话,即意味着能够进入县城那唯一的重点高中,三年后再考入理想的大学;中考如果不成功,那就意味着这辈子要跟自己的父亲母亲一样在田地里当一辈子的拓荒牛。老人们的激励、父母的安慰、老师的勉励等等也无怪乎那样的几句话。
至今还深深地记得中考的那一天,提前一天的下午,我因为家里没有5块钱,交不起车费,而没有办法乘坐学校租用的大篷车到5公里外的隔壁乡镇中心中学的考场。所以当别人都在等待发车的时候,我早已经蹬着那一辆除了铃不响其它都响的老式28自行车,一个人悄悄的出发了。一路上两边都是刚刚长出的绿色而浅浅的玉米、黄豆和芝麻苗儿,马路的边上一家挨着一家的都是刚刚拾掇干净而需要晾晒、圈垛的小麦……傍晚的风凉爽习习,但当学校的大篷车从我身后轰鸣着穿过我的身旁而驰过的时候,我丝毫没有田园风光无限美的感觉,同学们在车上有说有笑,而我只是一个人埋头使劲的蹬着自行车的脚蹬子去爬那一段高高的河堤。好在当大篷车到了隔壁镇中由于人群而放慢了速度,我几乎跟我的同学们同时到了考场附近,然后从带队老师手中取过准考证,鱼贯而入的进入考点去各自寻找自己的考场……那一刻,我仿佛那田野中播种下的小苗一样,自然生长,长成麦子,还是稗子,靠自己。
看完考场,再次骑车回到家,我却没有临近考试紧张无度的感觉。学校已经停课,原先放在教室里的书和资料也陆续的搬回了家中。我斜靠在床上,首先摊开语文课本。这是我三年来每到考前都要做的一件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养成了习惯:这时的我,不再看复习资料,喜欢翻课本:古诗词,名著导读……当然这些已经不知复习了多少遍了,此时再翻,纯粹不想把时间滴答过去罢了,图着一种心安。然后再将其余几门的错题集、定义公式等等简单翻阅。那个时候,已经在中考过程中加试了体育考试,但对于农村来的孩子们来说,俯卧撑、引体向上、1000米长跑等等这些都不算事儿。唯有文化课考试,必须给自己一个安心的理由。
第二天一大早,我像往常一样的正常5:30起床,简单洗漱后,带上昨个晚上妈妈给烙的葱油大饼,将干粮和所要用到了复习资料一起装进书包。推出自行车简单的告别一声便向村头骑去,爸爸在外面打工、妈妈也没有敦敦教诲的相送,但在走出村口的时候,我明显的能够感受到,那一直伫立在家门口的远望的目光。
8:00准时开考,我到达考点的时候,还不到7:20,但整个考场外围已经沸腾了,三乡五里的考生聚在一起,有的有家长相陪,但更多的则是跟我一样的孑然一身,乘机想做点小生意的乡民也早早地买来了冰棍雪糕用箱子在考场外面的大门口旁边等待着。但这一切都与我无有太大的关系,中午一张油饼就着书包里的半瓶开水下咽即可。进入考场里,我到现在都记不清当年的题型和答案了,只记得,考场安静极了,我的心很平静,一题一题,做得不疾不徐。上午的考试之后,太阳非常毒辣,但很多的考生都围着带队老师身边,探讨着刚刚考过的试题。我在一旁大口的咀嚼着干劲的油馍,一遍思索着刚刚做过的试卷,这时候数学老师走过来,蹲在我的身边,给我提醒下午的注意事项,并反复的给我强调,以我日常复习的功夫和表现,今年中考考中县一高绝对没有问题,就随遇而安的好好的放平心态正常发挥吧。感谢我最爱的数学老师,多年后,我去找他,提起当年中考时的样子,他露出因长期抽烟而发黄的牙齿,笑了笑说,我没有说错吧,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中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倦极的大脑亢奋了,和同学对答案,不一致就打赌,末了几个人偷偷商量去玩耍。但就在我走出考点校园来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父亲伟岸而憔悴的身影。为了我的中考,他大老远的从省城搭火车、转汽车,然后再坐乡邻的自行车回来,到家后却马不停蹄,因我把家里唯一的一辆自行车骑走了,他便步行十几里路,在中考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到了考场的外面等着我。平常寡言的父亲这次也没有询问什么,只是跟我一起推着自行车,说:“考完了,回家吧,你妈妈给你煮了两个鸡蛋。”
那天的父亲,又黑又瘦,躬着脊背,吃力的向前蹬着车子,后面驮着我,我斜背着那个比早晨轻松了很多的背包,一边紧紧的搂着爸爸的腰,一边小心而又谨慎的回答着父亲的每一个问题。当然,结果也多是以“嗯”“好”来表达了我的同意。
那一年的中考,我以638分、学校总分第二名的成绩被县城唯一的重点高中——第一高级中学正式录取,所谓正式,指的是那种不用交赞助费,而只需要交每个学期320元学费的考生。至此初中三年,尘埃落定……
我由衷地感谢这三年,感谢中考,把我的潜能挖掘到了极致,让我如愿以偿……感谢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致敬所有的恩师,感谢那些为我们青春点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