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青年应该吸取他的教训——论《隐秘而伟大》中的赵志勇
原本对于有流量明星参与出演的电视剧一直抱有刻板的偏见，但是无意中刷到的这部《隐秘而伟大》却很是吸引我。除却男一号的尬表演之外，这部剧的其他方面都非常不错，确实是一部好看且有深度的佳作。
朱言不想谈主角顾耀东的成长史、恋爱纠葛，也不想说夏继成、沈青禾的潜伏暗战，甚至也不想评价副局长、王处长、钟处长这些老家伙的阴鸷狠毒。今天，朱言只想聊一个小人物，小警察赵志勇。
顾耀东初到警察局工作的时候，赵志勇是唯一善待他的同事。在赵志勇眼中，愣头青顾耀东犹如当年初入警局的自己，在顾耀东身上，赵志勇看到了昔日的自己。很不幸，赵志勇的这种代入视角非常错误，错的离谱可笑！
顾耀东是东吴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这是什么概念呢？东吴大学是美国基督教监理会于1900年在苏州办的教会大学，是近代中国第一个西制大学，起初只有神学、文学、理学、医学等学科，后来开始设立法学学科。东吴大学的法学学院确实设在上海，校址在昆山路146号。
东吴大学法学院又是怎样一种存在呢？这个成立于1915年的法学院曾经被誉为“华南第一流的而且最著名的法学院”，是中国在教授中国法之外惟一系统地讲授英美法的学院，还是亚洲第一所比较法学院。在上海租界叱咤风云的“工部局八大律师”中有七个是东吴法学院的毕业生，有很多人还是“六法全书”、“五五宪草”制定参与者。王宠惠、杨兆龙这两位民国法学泰斗都曾是东吴大学法学院教授。
顾耀东入职的1946年正是东吴法学院的高光时刻，1946年至1948年间，盟国组建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中国共有17人参加，其中10人来自东吴法学院，包括首席检察官向哲濬，检察官首席顾问倪征燠，助理检察官裘劭恒，检察官顾问鄂森、桂裕，法官秘书方福枢、杨寿林，检察官翻译高文彬、刘继盛、郑鲁达等。
如果说顾耀东这样一个东吴法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去了上海警察总局，不能说多屈就，但真的算不上多好的就业。即便如此，小顾同学进了警局之后，理应受到警局高层的重视，毕竟重视人才的名声是任何当官的都喜欢的，装点门面也用得着啊！
顾耀东能上这样的大学，除了说明脑子聪明之外，还暗示了家境也算殷实。顾家在整个福安弄也算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了，前著名相声演员刘伟扮演的顾爸爸在儿子就职的第一天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高档皮鞋，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家都能买得起的东西。从视觉上看，顾耀东的家的房子不算小，出嫁的姐姐经常带着孩子回来住，亭子间还能拿来出租。综合这些信息，顾耀东出身于上海本地的一户殷实的小康之家，又有亮闪闪的名校学历，是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反观赵志勇，他又是什么样的背景呢？赵志勇不是上海本地人，父母是从淮安过来谋生的底层打工人。一提到淮安，很多人都会想到淮扬菜，想到漕运总督衙门，甚至想到那位儒雅大佬。其实，在现实的魔都人视角，淮安也是苏北啊！苏北就是穷地方啊！
赵志勇一家从淮安来到了上海，最初的艰辛苦楚是可以想象的。与顾家那种阔绰的小二层相比，赵志勇家最初在上海恐怕连片瓦遮头都做不到，受不了苦的父亲竟然还抛妻弃子。志勇母子经历了多少苦难和欺凌，才在上海站住脚，拥有了一个赖以为生的小面馆。这一切，顾耀东出生的时候就早已超越。
赵志勇选择去当警察为的就是给母亲和自己提供一份安全保障，毕竟黑皮一穿，街面上的地痞流氓也要忌惮一点的。与顾家少爷那种“匡扶正义、保护百姓”的高大上理想比起来，志勇的这种动机显得那么卑微，但又更加真实，蝼蚁的真实！
圈子不同，何必硬融呢？看似相似的两个小警察，其实来自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当然，顾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相较于志勇，顾耀东简直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了。
对于顾耀东来说，理想正义是受过优质高等教育之后的心理加持，但对于志勇而言，这些都是奢侈品，活下去，活得更好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很可悲，赵志勇并没有很好地理解这一点。
在警察局，原本出身寒微的赵志勇应当为自己选择一条不要逼脸的钻营之路，而这也不需要去干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在披着科层制外衣的中国式行政机构中，上下级关系并不是理性的权利义务契约关系，而是赤裸裸的主奴关系。既然是主奴关系，咖位处在警局底层的赵志勇就应该认认真真地为自己找一个罩得住的主子，尽心尽力地为他办事，办那些能够直抵心坎的私事，比如说捞钱。这一点，卧底们做的都非常好，剧中的夏继成就是帮副局长捞钱的，《潜伏》里的余则成就是帮站长搞钱的，不办这些事，你永远得不到大哥的信任！
底层出身的年轻人，若是活在一个健康社会，大可以阳光，大可以正常奋斗。但是，要处在一个王八蛋世道，聪明点的不妨学学于连。资质一般的，就得去做个癞皮狗，不做狗，怎做人？
底层青年赵志勇没有悟透这个道理，在警局二处做了可有可无的老好人，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而青春本来就应该用来钻营的！
面对权力，赵志勇并非不想跪舔，而是不懂怎么跪舔。新来的处长钟百鸣，表面一副和善样子，还主动制造让赵志勇上位的机会。难道赵志勇真是被人忽略的良驹遗珠吗？你能为大哥带来什么好处？是政绩，还是美钞？如果都不能，那么他递过来的梯子就不是梯子，而是陷阱！日后赵志勇的悲剧就在于他搞不清这些道理，要想上位，就一定要当癞皮狗，但是当癞皮狗不是要去干脏活儿，那玩意永远别碰！干了脏活儿，你就永远抽不开身，而且主子随时会拿你顶包！脏活儿只能是自己人干，而癞皮狗只是狗，舔的目的是吃屎，如果不给屎吃了，还舔他做甚？
底层青年赵志勇当上了警察，正确的操作应该是什么呢？除了当癞皮狗，还得学会运作资源。普通小警察赵志勇手中并没有资源，但是他处在一个关系网络中，这就是很重要的优势。譬如说，街面上的那些事儿，有谁家的人进了局子，需要捞人之类，赵志勇大可以出面，收取一些好处费，再去请托，久而久之，小警察自然也会成为街面上的“能人”。没有资源不要紧，能成为资源的掮客就是钻营的好路子。变成“能人”了，就可以慢慢积攒自己的财富，再用财富在这个腌臜的世道为自己铺一条路，哪怕是最后遁去的退路，也不还是需要钱吗？
虽然清末中国就引进移植了西式现代警察制度，但是制度运转归根到底还是人。局子里的黑皮，虽然不少受过现代的警政教育，但是骨子里与前清的差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权力末梢的执行者。不管庙堂大佬有多少宏图，最后的落实者还得是“吏”这个卑贱而又有权力的群体，赵志勇是个吏，这是多好的身份优势啊！
关于爱情，赵志勇的表现既可怜，又愚蠢！无论是作家东篱君，还是财政局长千金丁放，这个女人的哪个身份都不是赵志勇应该奢望的！上海滩的文青作家标配自然是多金文艺青年，记住，光文艺也不行，还得多金！财政局长千金，自然要有个门当户对的少爷，再不济，顾耀东那种名校市民子弟也是可以的，毕竟他还有提携的价值。赵志勇，即便日后发达了，说到底还是提不上台面的野路子，与冠冕堂皇的上流社会格格不入。与其浪费时间去幻想不切实际的爱情，倒不如去四马路堂子多睡几个姑娘！
底层青年们，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更不善良，安下心来，好好钻营吧！哪怕是跑路，也不能赤条条地裸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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