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高僧圆禅师的唯一词作《渔家傲·本是潇湘一钓客》,行为飘逸,情趣高雅,堪称禅诗精品!
每天不停忙碌的生活会让我们身心疲惫,纷纭变化的世界也令我们目不暇接。行走在红尘里,无法抵御浮名薄利的诱惑;飘荡在江湖中,更不能轻易地放下各种恩怨。可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所有的繁华都如过眼云烟,当须发皆白、步履蹒跚时,谁还在乎那些虚幻的东西。宋代一位高僧早就看透了这些。今天咱们就分享他的这首《渔家傲·本是潇湘一钓客》。
渔家傲·本是潇湘一钓客
宋代:圆禅师
本是潇湘一钓客,自东自西自南北。只把孤舟为屋宅,无宽窄,幕天席地人难测。
顷闻四海停戈革,金门懒去投书册。时向滩头歌月白,真高格,浮名浮利谁拘得。
古代僧人出家很多都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太差,父母不得已把他们从小就送出去谋个活路。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看破红尘,比如这位圆禅师,只知道他是湖州甘露寺僧人,没有姓名和来历,但从词文来看,高僧鄙弃浮名浮利,行为飘逸,情趣高雅,所以这首诗也是不拘一格,充满豁达的情怀。
词人自称“本是潇湘一钓客”, 潇湘是潇水与湘水的合称,泛指湖南地区。“钓客”二字,表明高僧四海为家,一年到头都是羁旅生涯,以打鱼谋生,和渔樵为伍。“自东自西自南北”,虽然一句里有三个“自”,但读起来并不拗口,反而强烈地表达出词人的随性,东西南北,任我自由往来,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读者的眼前应该可以浮现出这样一个禅师形象:宽袍大袖,破旧芒鞋,虽然生的骨骼不凡,丰神迥别,却跛足蓬头,看似疯疯癫癫。但高僧不仅丝毫不在意,似乎还很满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因为这样简单方便,淳朴归真,也无须隐瞒什么。
高僧不仅穿的随意,而且住的也不挑地方,经常是天当被子地当床,若是在水上,就“只把孤舟为屋宅”。词人终年将一叶孤舟当成住宅,无所谓宽窄,只要够躺下身躯就行。“幕天席地”,飘荡于江湖,根本不去关心祸福命运。词人早已超脱物外,心如止水,再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以影响他。
读到这儿,一个印象深刻的高僧形象已经镌刻在脑海中,飘逸不羁的性格更牢记于心。下片表达其不屑名利的思想,“顷闻四海停戈革,金门懒去投书册”, 忽然听说干戈停止,天下太平安宁,他也懒得再去投书朝廷,谋取官爵。一个“懒”字,突出了禅师不屑仕进,心灰意冷的心态,他此时已经觉悟人生是无常、无我,于是便将身心和外面的世界都一起放下。
禅师常常一个人昂首阔步地行走在沙滩之上,“时向滩头歌月白”,引吭高歌。明月当头,清风徐来,好不快活!好一个钓客,他放歌滩头,直抒胸臆,不拘于“浮名浮利”。
“竹密岂防流水过,山高怎阻野云飞。”世上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关键在于自身,只要下定决心,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所谓一艺之成,当尽毕生之力。一个不想过小河的人,自然不能远涉重洋。
人生之旅简单而又漫长,缤纷和华丽仅是外表,无常和变化才是本质,当摆脱了红尘中各种不必要的烦恼,才会品尝到生命的美好和生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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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梵文“禅那”的略称,意译为“静虑”“思维修”,是佛教普遍采用的一种修习方法。作为舶来品,它源于古印度,却在中国而发扬光大。自从佛教在汉晋之际从印度传入,禅与诗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变化,禅诗便应运而生。
禅诗,不但许多僧人写,许多崇佛的人,包括许多名诗人也写。读这些诗中的禅、禅中的诗,既是文学的享受,又是禅理的感悟。
今天,我们不妨抱着学习一门人生哲学的心态,继续品味以下十首古达著名禅诗,来看待佛理,读禅诗、染禅心、知禅理,懂一点儿禅的智慧,体味浓浓的东方禅味。
01唐·六祖惠能的《示法证悟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如果不知道惠能,那达摩祖师你肯定是知道的。对,就是金庸小说里的那个绝顶高手,其实还是中国禅宗的开山祖师。达摩祖师来自天竺,驾一叶扁舟来到中国。在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普传佛法,一代代传下来,至惠能已经是第六世。
此前,惠能和大师兄神秀都是五祖弘忍的弟子。神秀已名声在外,传言老师即将传衣钵于他;而彼时惠能不过是个打杂的烧火工,出身也不好,来自当时还是南蛮之地的广东。这一天,弘忍让众弟子作偈证悟示法。大师兄神秀作偈云: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老师评论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但留此偈,与人诵持.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也就是说,神秀的偈,使人大有利益,依次修行,可以免除堕落恶道轮回,但也仅此而止。两相比较,还是慧能的境界高,因而秘传衣钵于慧能。慧能隐行南下传道说法,遂成禅宗六祖。这就是禅宗史上著名的“黄梅得法”。慧能开创南宗,神秀开创北宗。
02唐·李翱的《赠药山高僧惟俨》:
其一
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其二
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
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惠能寂灭后若干年,往下至九世,有一位高僧惟俨——药山禅师,即曹洞宗的始祖。当时治地澧州太守李翶召他出山,老禅师没有理他,不得已,太守亲自上山拜访。哪知到了药山,老禅师在认真地读经,根本就不理他。侍者就告诉禅师说,太守大人来了。但他还是不顾。
李翱性急,见了不以为然,说:“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拂袖就出。这时惟俨禅师回过头来说:“太守何得贵耳贱目?”——耳朵和眼睛难道有什么贵贱之分吗?李翱心中一震,立即谢过,并请教大道。禅师一言不发,却用手上下一指问:“会么?”李翱茫然不懂。禅师说:“云在青天水在瓶。”悟性不凡的李翱当下“欣然”,于是就题赠了这两首诗。
在佛看来,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因此,你要问什么是佛,什么是道,什么是禅?便落入了下乘。
真正的佛理,不由文字,似青天之云,若瓶中之水,有时在孤峰之顶,有时是月下长啸。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自有它的安排,你找准位置,便是禅。近世李鸿章有副对联所云:水流花开,得大自在;风清月朗,是上乘禅。算得上悟道后的注解。
03唐·王维的《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盛唐大诗人王维,被人称为“诗佛”。从名字我们也可以可看出,其受禅宗影响很深。王维,字摩诘,名和字都取自佛教经典《维摩诘经》中的主角维摩诘居士。王维深谙佛理,与六祖慧能的弟子们交往颇深,乃至“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在艺术上,他把中国诗美和禅理融为一炉,创造出一种空灵冲淡的意境。
以本诗而言,桂花那么小,能看到它落,确实是闲;在夜晚春山之中,何以显幽?唯有鸟声!作者从动静两面着笔,若不是从静中观察,何以能观察到动?若不是写动,何以能反衬出春山之静?那么,春山之空静其实是内心之空静,是诗人禅寂在大自然中的观照。所以后世有人评价,“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
04唐·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盛唐诗人常建,开元十五年与王昌龄同榜进士,但仕宦不得意,来往山水名胜,这首《题破山寺后禅院》,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古代的寺庙不比当今,是个极其重要的场所。读书人没发迹时,到处游山玩水,有个落脚的好地方就是寺庙。寺庙不仅不收门票,还免费提供斋饭,是古代地的青旅,还是慈善会。其幽静的环境,正好适合读书人题诗论禅。
本诗题咏的是佛寺禅院,抒发的是作者忘却世俗、寄情山水的隐逸胸怀。曲径、禅房、山光、潭影,此刻此景此情,诗人仿佛领悟到了空门禅悦的奥妙,摆脱尘世一切烦恼,似乎大自然和人世间的所有其他声响都寂灭了,只有悠扬而宏亮钟磬声音引导人们进入纯净怡悦的境界。
05唐·白居易的《花非花》: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大诗人白居易也受佛教影响颇深,特别是到晚年,身心都专注于学佛修行,佛教已经成为他难以释怀的精神支柱和寄托。《花非花》这首诗歌,诗句颇含机锋,饱含诗人浓郁缠绵的落寞与伤感,以及对短暂美好事物的追忆和叹惋。
此诗运用三字句与七字句轮换的形式,兼有节律整饬与错综之美,极似后来的小令。所以后人竟采此诗句法为词调,而以“花非花”为调名。词对五七言诗在内容上的一大转关,就在于更倾向于人的内在心境的表现。在这点上,此诗也与词相近。
语意双关,富有朦胧美是这首小诗的最大特点。雾、春梦、朝云,这几个意象都是朦胧、飘渺的,意象之间又故意省略了衔接,显出较大的跳跃性,文字空灵,精炼,使人咀嚼不尽,显示了诗人不凡的艺术功力。
06唐·贾岛的《题李凝幽居》: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
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
贾岛年轻时,是个苦逼的诗僧,他甚至惊动过京城令尹的大驾,原因是他作了一首诗,不知用“推”字好,还是“敲”字好,手里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书记的车马驾到,不及回避,一头撞了上去。
所幸的是,令尹大人没有架子,还乐呵呵地跟他探讨,指出用“敲”字好。这是著名的“推敲”典故的来历。令尹大人是谁呢,就是“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
据诗意可知,一天,贾岛去长安城郊外,拜访一个叫李凝的朋友。等他到达李凝居所时,已经天黑。这时,夜深人静,月光皎洁,他的敲门声惊醒了树上的小鸟。不巧,这天李凝不在家。于是贾岛有感而发,创作了这首诗。
07唐·皎然的《寻陆鸿渐不遇》: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
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
报道山中去,归时每日斜。
唐朝著名的诗僧还有很多,中晚唐似乎更多,不知与国运是否有着某种关系。谢灵运的十世孙皎然不能不提。他是诗歌理论著作《诗式》的作者,和一代茶圣陆羽是好基友。
陆鸿渐就是茶圣陆羽本尊,他们二人为中国的茶文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随着禅文化的发展,到了宋代,禅基本上成了文人生活的一部分。很难再找出一个纯粹的儒士,基本上儒释道都来一点。参禅论道,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反映在诗歌里,一个重要的特质即是以禅喻诗。
08宋·程颢的《偶成》: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幻中。
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理学大儒程颢也是一位崇佛之士。二程所推行的三功夫即“静坐”、“用敬”、“致知”,便是从佛门的“戒”、“定”、“慧”衍学而来。程门立雪的故事,似乎也是从禅宗二祖慧可立雪断臂的逸事得到启发。
心情闲静安适,做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的。一觉醒来,红日已高照东窗了。静观万物,都可以得到自然的乐趣,人们对一年四季中美妙风光的兴致都是一样的。道理通著天地之间一切有形无形的事物,思想渗透在风云变幻之中。只要能够富贵而不骄奢淫逸,贫贱而能保持快乐,这样的男子汉就是英雄豪杰了。
人生在世也就那么三、四十年的好日子,真不算长,转眼间已进“天命”之年,可自我感觉还没怎么活,人活着易,活出质量来难,在我看来,快乐的人生才是最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他人的人生。人啊,怎么活才能活快乐,这里面的学问还真大。
常从朋友们的文章中看到各种各样的烦恼,多是悲情、伤感,充满对现实的无奈与苦闷,真正能把自己的快乐传递给大家的实在不多。反躬自问,自我感觉是个活的快乐的人,尽管生活中遇到了诸多的挫折与磨难,在别人看来我应该是脸上挂满愁容的,可事实恰恰相反,我脸上的微笑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很难有什么事情能让我的心情阴晴不定了。
程颢一生中作有不少禅诗。《题淮面寺》亦为表现禅宗超尘脱俗、随缘任运的佳作:“南去北来休便休,白苹吹尽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对愁。”而一首《秋月》,更是不着一字尽显风流:“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09宋·苏轼感叹《赠东林总长老》:
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
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有人说:“心能转物,即同如来。”物可由心而转,那么自然万物的声音,风声、水声、虫鸣声,甚至赞叹声、欢笑声,这些声音在苏轼听来,都好像释迦牟尼在宣扬佛法一样。
一觉醒来,苏轼觉得自己好像听了一夜大自然的颂偶声,那么多,多到八万四千偶,以致醒来后,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些偶子告诉给别人。
当人的心念达到一定境界,各种声音,甚至赞叹声、毁谤声都像是颂扬神明的声音;当心境纯净到一定境界,眼目所触,恐怕也是什么人,无论长相美丑,出身贵贱,也都是神的体现,需要加以尊敬。这种境界和感触,只怕也是无法说给别人听的,就像苏轼所感到的那样。
因为苏轼的这首诗歌,另一位禅师得到证悟并因此得道。他羡慕苏轼的境界,却遭到师父的批评,说苏轼还只是个“门外汉”。思考一夜的证悟被晨钟“当”的一声惊醒,心下豁亮。他写下偶子说:“东坡居士太饶舌,声色关中欲透身。溪若是声山是色,无山无水好愁人。”
真正悟透的人,会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山水本来就现成,不必是什么,自然也不必是“广长舌”、“清净身”。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也不是争论的焦点。不管怎样的心境,看到怎样的境界,只要此心平和,此身清净,就是最好的禅。对苏轼而言,是这样,对我们而言,也是这样。
10宋·杨妙锡《悟道诗》: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
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杨妙锡是宋代一名尼姑。不过,此诗又作《嗅梅》,作者说是唐初高僧人无尽藏。多少禅修之人为了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不辞辛苦,苦苦寻觅而不可得,春天到底在哪里?“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春天竟在自家的门庭内!诸佛所证悟的真如法身原来人人具足,不假外求,本自无缺,可是又有多少人会得呢?
全诗描述主人公虽历经千辛万苦,寻春而不得,最后却又偶然得到的经过,借以说明悟道的经历。作者描绘这一寻春的过程,意在说明这样一个道理:自然妙道,原在人心之上,只是人们没有发现罢了,所以,一切向外的努力都是枉然。越是执着不放,就越发南辕北辙。要善于变换思维角度,这样才能体悟到其中的禅机妙理。
禅是什么?灵山法会,释迦拈花,迦叶微笑,“以心传心,不立文字”乃禅宗要义。禅者或者说有禅心的人,生活自在洒脱、逍遥、自在。白云深处的宁静,是禅者永久的追寻。因为,心宁则智生,智生则事成。
禅,不是教你如何放下,而是教你换个角度看问题,从而使我们本不如意的人生充满惬意与机趣。伟大禅师层出不穷,一个个神奇的故事,一则则智慧的禅声,一如云霞灿烂。世间万物皆有佛心。可是,真理,道法,禅在哪?不可说,不可说,只因它用眼睛看不见,要用心来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