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五一节爬黄山(15首)
五一节爬黄山
野趣风响听瀑喧……
——题记
爬黄山遇山雨，是岩皆瀑，逢水浞浪
……满目响瀑轰鸣，无树不云
邂逅人多塞道，据说大约十万，
盘踞此山。坐拥山道，人挤如蜂聚
……吆吆雨丝，嘤嘤抱怨！
花溆叶伴，风漱玉林……
似乎在掂量这人何以在城里呆久
变野人，上山当猴？
啸聚山林，听峰霭撕天，
霓换春裳，裙灿如帜。
一旗一枪的峰顶，硃磦赭石和花青
交错，加上三绿与佛青勾兑……
藤黄丝丝攀树，鹅黄如天鹅鸣叫
万虾在若水的峰宇上呼啸而至！
将胭脂和瓷青般倒灌的松涛，
在崖头，堆萍固藻。缕缕蟹爪槐
在灰暗阴霾的雨色里将焦茶的香气
从巨大的沟壑氤氲腾漫的云海剥离
黑和白，无限加量。泛着青雾的云头
瞬息倾轧下来。深红和浅红
伴随着无尽的蓝与绿，层层倒置
翻滚。炫示。叠压。耀眼。
宝石琥珀般，在翡与翠冷暖交替中
旋转盘拢，播洒福音……
盼想铺天盖地的暴雨会将伞吹落山谷
十万啸聚林海中的人则死无葬身之地
飞浪抬升，如幻如梦的峰烟
夹携松明灯般的光，影影绰绰
松针的气味、木檀花的气味，
雨穿过避雨的岩崖隘壑。
交叠形成杂有草叶和黄莺鸣叫，
山瀑溪涧伴奏轰炸、繁茂山花的气味
楼台宫阁檐廊，青瓦红墙如片似带
环抱这气闷浓郁的雨，
在充沛的山潮涌动的碧波中，
仿佛千峰皆在错位腾移……
万千巨大无朋弥漫的山峰从上而下
倒压下来！山廓若莲花盛开，
朵朵绽放。在柏桦和张枣的诗里
薄荷般的清凉不复以雨敲击为代价
……层叠炫耀，由浅入深。
滴滴洇染山中的田垄，
则高悬一份执念用耕耘与守望。
贯穿云章汇集的经典，
让一只洁净的鹭鸶全神贯注
飞扑这黑暗的山峦。
在雨丝如梭的朦胧和灰色中
缝纫一个贯彻如一的困惑。
男男女女，勾肩搭背，或默视前方
另一些男女则彼此无法交集坐景观象
攒动的人潮，汹涌澎湃！
拣选一枝绚丽的杜鹃遮挡。
一些女人终于无法控制内急，
择岩于墙，选石为堵，沏泉径畔
而男人则干脆，一转掷流，沿山弃水
一道黑线，两沟人头！
峰崭千峦如缕，霞光万道。
当崖顶缆车通达，人在减法中递减
雨霁峰净，岩树如沐，
我在一张如纸净白山下暂居庭院入睡
风风雨雨侵枕扰脑在曦光中朗照
魏巍故居
魏巍故居仅剩一堵残壁一个门楼了
在东西大街晃悠——
手捏一缕晚霞的寸光
慢慢捋……
捋一捋这街衢的古韵
在时间的铁律中
它是一块铁！
——却柔软似泥
经不起铁锤和钢钎的敲击
甚至经不起一驾拆卸机
挥舞巨爪轻轻一拨
一座古建在时间的庭院
轰然坍陷
被日本飞机炸过
屹立不倒
被国民党巨炮轰过
仍屹立不倒
城市争夺战日中双方
均以此为争夺点
解放战争解放军挖窟窿打洞
由魏家大院穿墙而过
接近目标——
2
但却屹立不倒
几个世纪的征候在一个院墙上写着
一个老宅连城诀般上演救城记
却被一个城市的建筑者摧毁
在这座连绵不断的庭院里
人们发现，金和银
藏宝洞里的故事——
谁是最可爱的人？
魏云在朝阳沟里
朝阳坡地挥舞锄头唱
“那不是茎芥，是芝麻”
“曾经漂亮……
拍电视剧的小魏琪
……也嫁人啦！”
3
魏家大院的三代人
被藏匿的世态炎凉繁华落尽
去日流年和碎影……
似水年华留不住这堵墙
黑与白在灰暗一角
轻轻一点。黑白无常
势必于须弥不胜灰心丧气中
用刀割出一道道涟漪
迫不得已
拆穿和庇佑
一个真实的谎言在维护
一个湍急的谎言在诡辩
诡异的人和事件本身
仅以城建为借口
在一堆堆废墟中一块块铁
被挖出丢弃
时间简史和祖先被
挖出丢弃……
在目及所及的地域
一个个超越自然的楼群屋宇
拔地而起
从人们惊慌失措的眼里
长出巨人族的棺材
和一根根
锯齿似的铁钉
4
青面獠牙的戏剧开场白里念
“娘子，这城不像城
黑漆漆的一群是甚么”
“乌鸦一样的翅膀和面具
魏家何曾一堵墙”
如之奈何的京剧脸谱
现在干事完全不靠谱
“没谱怎么念？啊呀呀”
一群群戏剧花脸
裹着青面黑面包公脸
在一堵墙或门楼上
跳跃进出轮番上演电影似的皮影戏
在郑州这张脸上盛开
“娘子，我的脸呢？”
“官人，你不要脸了”
“要脸何用——”
“那就，不要也罢！”
一阵阵锣鼓喧天紧敲
戏曲弦子声合奏
鼓点赶着河南梆子散场
游江逛山观茶
1
躲在武夷山中修仙问道的吴兄
游江。逛山。植茶……
不断发来照片勾我进山——
江水若练。撑舟筏。泛山溪……
风声鹤唳的春院
茅庐精舍下，斗笠结黛眉
一笑，如倩女幽魂
见山鬼似的青葱鲜芽
骑虎驰来——
藤蔓垂之焉，草店有村姑唤茶
亭华凿矶积荫
坡上峰下。山穷水尽疑无路
却见，一垄翠喜的茶园
如海，铺张，汹涌，澎湃……
啁啾鸟鸣衔一片薄荷吹奏
雨色清凉聚两处岩茶卷曲抒展
叶叶旗旗枪枪，如笙簧——
丝弦款柔，摇摇曳曳爿爿……
2
——纤尘不染。
仿佛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灌注！……草香如茵
叮叮当当的泉瀑声俨如琉璃
珠玑水滑。我们在倒行
——穿过茶园。于倒行逆施中
访山。沿溪涧上溯——
追逐武夷山根性的竹海
让穿着大红袍
铁观音茶山的肉桂、
水仙、老枞、小枞
在玻璃满院的碰撞中汲取茶汤
用壶声，灌满水声……
3
清流一盏合四盏碰碧撞山声流畅
一线喉般扼住我们的嗓喉——
满口满齿玻璃声
攫取汀芳花露娉娉婷婷在想
或许舒婷能咏顾城曾访
一声惠安女的窃问在童话诗人
笔下。让丝鬓流诗的舒婷
如诗歌妈妈，把他惯坏……
4
羿棋的翠芳亭似真珠月
亦似弓，撑圆了斗拱檐廊——！
婵婵娟娟心上煮茗烟一壶六盏
浊酒喜相逢，荇菜一介
仙草一盘，雪芹三碟
“原来，吴兄招我来是要把我当仙呵”
5
抱潭影一泓，悬两耳青蛙鼓噪
舌卷篁竹投流莺伴山乃居
女女当之无愧是灵芝高挂
裙绽如云。男男雾衣，扣石阶
履齿镶水嵌峰色羡茶园半坡
如坐春风。敲苔扣踪。
该无疑是，疑神疑鬼了！
一垄草鸡在鸣噶噶飞落满院
我们竭尽全力劝戒的——
使一峰巍屹，青埂纵横……
树影婆娑，袅娜织双树
6
一条清溪流进眼里又从两耳流出
日照香炉生紫烟，我想……
何谓仙乎，何谓茶乎？
更何况，青埂满怀满腹
两腋藏鸟巢啄梦枕上茶汤如琥珀
一肩双峰，攀入妖娆的茶园
用手采摘花青，再冲绛红
一芥草民
1
峰上，我把一丛云，坐绿
画一院“竹”，植入云中
松鼠，用尾巴，拍打花豹——
虎身将斑斓的丛林，移至半山
青葱的花青，在瓶间一漱
形成淙淙“弱”溪。上下流淌……
我在云尖雾梯烟崖成雨的莲花峰
坐定。扣禅觉一脉，藕断丝连……
一座青瓦红墙的寺院，把钟
敲进怀里。门隙一开
却洞见，山腰，挂一道清瀑
将漾动的万状水烟溯上
至一棵松下。我敲木鱼独坐
2
雾旗招展，石头记的植物园
见一尾鱼，跃过龙门而去
另一条居然沿瀑，攀上九霄
化鹰为鹫，依旧摇头摆尾——
它在曲折、迂回、游弋里
访仙问道。……抑或，就是仙
飞上峰顶的鱼，在山巅浅溪游荡
招集雨花石的子粒，在弈棋
旗袍的尾，偎红依翠，飞落满院
3
我在中国套盒似的山中逡巡
将一个个石头般的套盒打开
玄石之门，为我打开……
芝麻开门，我洞悉“虹”的庭院
有桥潋滟滴水，穿石入岩
苔藓通向曲径通幽的禅房
大雄宝殿——
握九颗舍利
竟通向三教汇流的紫阳宫
于儒学嵩阳书院，直流而下
4
伴随适者轮回之境界的彼方
朱雀衔太阳的宝盒放燧火一粒
竟生万粒。空阔万象……
语汇魁拔的鸟无言以对静虚
见一洞圆门。洞开——
我把木鱼敲成一盏灯
在书卷的浅溪中游历
一尾鱼的游历可以洞见万物生成
5
在这久别于疏远辽阔的境地
见一个禅师在布诵
我知道这布施所给予鞭策里的
必有我所在。门隙一晃
如刀，在锋利的，尖刃上
我的脖子，会有千峰万壑阻拦
“别杀戒，开杀戒”
我自语。佛在自语——
拈花一笑“佛”的周身势必
千峰归于一念下，印证这虚渺
“况识云单，风度翩翩起舞云烟”
“况能促谁剃度，走入苦海
况出苦海。梵音飘飘——”
6
也是云雾飘飘，红尘飘飘……
凡间缭绕、缭乱、缭烦处
即是修炼处。检阅，或理解——
人吾两忘，也或是人世两忘
抑或是一盏灯下，躯壳中
红颜人两忘。坐于高闲里一觉
一悟一空一净，层叠万物万象
下入地狱也就进入天堂
默默已是巢穴，寂寂也是故乡
持戒尺一柱，掬云烟焚香
天堂里的火烈鸟
1
巨形的营阵一堆堆火焰的翅膀
衔太阳宫殿粒粒燧石
飞回。胫骨修长，步步惊心
践踏高蹈派的旗帜
湖的旗帜
必定是湛蓝的
彩虹的颈
呈现“S”形反转的谛问
2
一个问号在反刍完全呈反向！
而身体美妙，如织梭。
投掷出去，似流星，或标枪——
肉身的穹隆
若一枚枚勺子
一群群簇拥在一起的火烈鸟
红光满面
周身被一层红彤染
它们集合成勺子的方阵
……舀取湖水。
3
将身躯、倒影，投入湖面
使红与蓝，融汇贯通——
基因。本为蓝调中的交相辉映
层层玻璃水面
落实玻璃之蓝
加入酞青、佛青、瓷青和花青
却被趾高气昂的火烈鸟
践踏出白色
3
濯足雪白之浪，虚有实无——
一面庞大固埃的镜子
拉伯雷在《巨人传》里怎么说
“融化在集体里的镜子
融化蓝天的辉煌……”
这些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鸟阵
风度翩翩起舞的鹤唳华亭
4
从前……
我们思维习惯里的红
被颠覆
贯彻落实为
通体透亮
以前也一样
如席卷湖水的潮汐
势必汹涌澎湃
在火镰刈割鲜红羽毛的鸟身
形成一种
火烈鸟编钟似的敲响
和轰鸣
刀形的钟
如弯勾
翻车般倒置
刚才太阳里飞出的红色鸟群
一阵阵，将目光染得血红！
5
呼应着潮汐一样的嘴巴
那喧嚣殷红剔透
弩张而不跋扈一阵阵低飞盘旋
飞进瞳仁。时间被错开
飞入脑际。鲜红的脑浆
被啄噬。尖锐的喙
顷刻之间
围绕脖颈
在绚丽的争鸣中
愈显百家争鸣
刹那
须弥
一片万紫千红
于层湖耸立的墙壁悬挂
听啊听
鸟国移动的
天堂
度假村里的一片圣殿
也被卷入
一片红墙在移动
环绕重重火烈鸟的迷宫
在筑造通天塔
6
在植入植物园里的四个四重奏
而田园牧歌的交响曲
用虹一般的火烈鸟
在体内，仙乐飘飘的歌喉
像萨克斯管
伴随嘹亮的黑管
插一支合唱队
倒悬空中
哗喧的簧片
汇成一台举世无双盛大的演奏
磅礴似穹隆宇宙下无所匹敌
红色交响乐
清凉如薄荷
鼓乐齐鸣洪荒肇始鸿传
仅通过一只只鸟
擎天一柱磬石般喉咙的撞击
吐血的喙，层林尽染
把马赛曲般，红色的天空染得
无一复加。鸟形洞悉
一只只火焰的容器
玻璃瓶般，穿越于倒叙的故事
随意漂流移动——
卷起更为
红遍世界的远见卓识
乘一尾竹筏上山
1
乘一尾竹筏上山
满街皆是云
满路俱是石头
吊角屋的集市过一个涵洞
就见涮拖把的人
如在一个中国套盒中
打开石头的盒子
把风景装进去再关上
我关上一扇门却开了一扇窗
见乘一尾竹筏上山的仙翁
自洞若天井的窗子驰进来
2
——却说，“要瓜么？”
刚结一山竹荫的瓜藤
就这样，乘舟沿街叫卖
杏花瓣子垫底铺满石头的庭院
梨花带雨，飞落树稍
寻仇下蛊的仇家将手一晃
便驱赶蝎子、长虫、
蜈蚣、毒蠏、七步蛇……
全爬进来
3
祸害人家姑娘的蚂蚁相人
能从嘴里
吐出一把刀子
用舌头咬开往里下迷药
牙齿一扣便到了半山
让姑娘摆正
脱衣、灌顶
“乘竹筏下煤窑，见过么？”
“就那样，从里面挥镐凿石”
4
倩女幽魂
满山转
诉苦倾怨
“今年土地爷富裕——”
江边最后一个渔佬拧网说
“弓斧一开，就是一堂火红”
“哎，湘西，这神仙府地”
“啥时候，能通一个马路……
让水，朝路桥下流”
5
“下流，我猜你是够不到边上去”
“你没见把头家娘子那个水灵。”
老雕解绳索，荡舟去了——
玄妹看山景，确定会下雨
便冲正晒谷的舵爷讲
“你看那朵棺材板似的乌云
在收拢。冲一个圆团团衔住”
“兜底一圈发黑，兴许会下雨”。
6
这边“砰砰砰”三枪
舵爷一个倒栽葱潜入水
从石头缝中抽一把古剑
却也阻不住上下两枪
一古脑的脑浆壳子往上冒
丢魂的水里像开一朵红睡莲
葱袖藕手的玄妹
反戈一击，将那使黑枪的
打到水里。抽出两把盒子炮
像鱼孵般，将他打烂！
从此，玄妹不见了——
鸦儿山，多了一位压塞夫子
白里透红纵横捭阖专杀官人
今年五一我在山上抓驴
去年五一我在家里睡觉
梦到满山遍野全是人——
看风景的人比风景还多
一个山上十万颗人头在涌动
十万头驴在啃秧苗和玉米
把去年放到今天
十万头驴满山奔跑抓也抓不完
人就好多了，他们守秩序
而且，走走停停……
行将垂幕，山上的广播说
要限时下山。可我在山上抓驴
总不能把驴和人都留在山上吧
再说，人听话，驴就难说了……
于是，我只有放驴
用绳子往下吊，放一个是一个
我发现驴群中竟然有鸵鸟
而且还穿着裙子——！
“我不下去”，一只鸵鸟挣脱道
“否则会曝光”，她说得
刀刀见血。毕竟她穿着裙子
也对，总不能让山下人朝上看。看见的，全是裙子绽放和内裤
一只乌鸦不愿意了，说——
我去捅高音喇叭，阻止人下山
一切让驴先行，驴士优先！
全心全意为驴服务为驴考虑……
他攀上电杆，从梦里摔下去
跌进悬崖，永垂不朽
而那些驴，则一夜难眠
在想念一位钢铁战士
这只乌鸦人居然那么有胆量
梦想忧郁的花园
梦想忧郁的花园蔷薇盛开，
先哲们聚拢在一起饮着美酒吃着干酪
象雅典学派中悲剧诗人玄学家和祭司
感慨万分，不着边际，侃侃而谈
他们或充满激愤，或带着伤心。
1971年，同样的悲哀在北京一个四合院里发生
我们尚不知晓哪些混水摸鱼的手是多么幸运
所谓的黄皮书、白皮书、灰皮书
拥有怎样的光荣。
正好赶上文革后的混乱
近百部世界名著落入他们的手中
日后北岛说，我常为我们这一代感到庆幸
若没有高压和匮乏就不会有偷尝禁果的狂喜
如今我走进书店为自己无动于衷而恼火
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说:
“奥威尓害怕的是那些强行禁书的人
赫胥黎担心的是失去任何禁书的理由
因为再没有人，愿意读书……”
雅利安的后裔们尚有物质和精神的支持
那些为真理与求知甘愿坐牢的人
却怀着盗火的决心。
岁月、生活和磨难让含金量更高
僻静的深处，有响雷与闪电逬发
他摊开厚实的手掌慢吞吞告诉我
书还没到他的手上。就这样，
曼德尔施塔姆身披黑色大氅，
在交叉的小径上消失。
却来到我的面前。当然还有爱伦坡
约翰·布兰、贝克特、萨特和加缪
这些种子，如大地上飞絮，
奇异地根植于他们的心胸。
我在不久的将来，将缅怀他们
某月某日是我常常悼念他们的日子
尽管他们现在都大名鼎鼎
我悼念他们是为了记住另一个日子
虽然这个日子只是一个字符
虽然这个日子来临是那么轻微
品 画
一湾秀水淡淡的濡染去
沿双峰对峙
连绵不绝的袖拢处
施点浅灰和花青
少许，点水润化三青
仅用水头上面浮漂的一层
似有似无的色味
轻沾涂之
微浸蘼芜疏散的藤黄
和舒倦的赭石
仍然披抚带皴勾勒远山
玲珑挂角穿插云树
丛烟依岩，雾隙畔堆霓固藻
苔痕结庐渴笔三辄轻轻一带
云湿半边舟泛西南
接苇花剔浪，掷虹桥东隅
翩翩山色微著瀑……
燕穿帘影，迎访者寻仙
娇岫藏篁荫北转
一剪径，风衔珠韵
洇三绿叶叶耸碧——
迎虚谷瘦竹捉松影两行
可曾蔻丹染枝缕，丝丝入扣
园囿于一层层阁楼
叠叠不休，漫卷寥汀花溆
再付鹦口金钩吐一声朵艳
……在袖拢上织花，移至左衽！
睫毛剔弯月一黛猜是夫人来
裙帜袭香袜涤尘
才见景添。匆匆且收笔
颖灿鲜庑风脆
品画思人，听琴语叮叮
，弈棋声落满院……
那些捆兽的人
在动物园绳索囚笼框子和枷锁
这些朴实无华的用具
与一套规则、铁律相关
需要给老虎和豹子动用刑罚
让它们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对于人而言，可以言无不尽——
但却欲言又止。陡增了烦
乏味，需要野兽力
人言可畏，不止于畏手畏脚
特别是对于那些动物们
它们彼此站定，形成犄角之势
露出咆哮的青面獠牙……
敢于反抗千里迁徙或托运
智齿在提醒它们注意人类的哄骗
仅凭一块肉的欺蒙
或刀子的恐吓——
在捆扎人手中
被傲人的绳子捆绑的方方面面
信仰和宗教是可以
捆扎的。但对于那些动物
而言，却不能……
它们不会甘于负罪或就范
绳之以法的动物园的老虎和豹子
现在——
它们被套进绳索囚笼框子
枷锁一层层锁紧
长途搬运需要特别小心
否则被反咬一口，绝对毙命
那些捆兽者不需要崇拜
只需要安全！抵达是可以——
加量的。那些捆兽的人
目光腾渺，却坚定！
结缘就图个图穷匕见——
增持一个请调令
获取一份检验证
取得一份授权书
比得到一切搜查令判决书
让审判者服法，更容易
就说他们有罪必须从人类中
消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些老虎狮子和豹子是不需要
证言的。罪与罚
也不需要证据……
对于一头老虎狮子和豹子
仅须签定一张形式上的契约
就可以完成一次汹涌澎湃的旅行
这一刻，印度……
1
依照佛经理解——
凡能抵达上苍的婆罗门知识
与高种姓的人
血统贵者，必亦成就危难
和拯救生者……
与希特勒第三帝国雅里安人的
灵魂。皆可获得，不死不灭
瘟疫。霍乱。灾难，并不可怕——
荣耀。在一个荣耀的起点
凡此种种不悯归之于宽絮侥幸
在如是《罗摩衍那》
《摩诃波罗多》哲学诗里
引伸教义。蛰伏于
《五十奥义书》的灵光
多解无虞。益达摩羯星座的石头
势必一路下滑，降至彼所
此时此刻。人在难中亦必受难
须弥刹那毕竟导致时运不济
世间，万物万象轮回
前载后世。与今生，“弑”
疾患逞凶杀之为奴的予取予求
及荼毒生灵，与生灵涂炭
2
谁在拯救与逍遥中“戮没”
解构拆穿，一切谎言和欺骗！
以讹传讹说——
曝光暴晒，即可药到病除。
毋庸置疑……
用牛粪扑杀疠世病菌的新方法
亦不足可取，那么喝恒河
圣火即简单可行又行之有效
可妨一试永昌！庇佑天竺
——泅渡劫局排次。
匪夷所思的奢望……
3
用一只望远镜站
在印度洋上空止步于瞭望塔下
瞭望。……处处恶贯满盈！
幸亏厄运庇护以举行祭礼呼啸
聚众兹事。寻机挑衅……
不断增持病毒的传播速度
如神所譬喻的那般
——神秘莫测故作高深
容量左右万千衡量厘度
兆头不祥。以亿肇始索性可以
由此洞悉汩汩籍没的人和事
简明扼要，听从毗邻！
用疫苗将一支花蜜输入肌体
一下就此拨乱反正
逶迤韶逦的三度病毒异化为
超级巨兽。蚍蜉撼树般
撼动动漫宝来坞电影世界的
所谓大国崛起床第之欢
4
至所遵从美国人的建议
杀鸡取卵，杀鸡儆猴……
雉魂一样，可以星火燎原——
罗刹国匪吾思存，多少钱能卖？
猥琐传递或游弋赋予的
安之若素。在远道——
红尘滚滚。三重门外
内疮癯痍委实能救……
所向披靡，靡不有初
鲜克乃终！若真想在芊芊泽花里
讣告戈尔里《死魂灵》
乃找翰罗斯人去乞讨一把刻魂刀
或打开月光宝盒
找到一柄金制的地狱之门的
钥匙。蒙神所赐予的恩慧
割灵人会在卜蜂莲花的乌有之乡
鹅城！广而宽的湖面摇曳
扁舟载来，咳嗽充血的扁桃体！
肺部如花团锦簇红睡莲般靡烂
遍地饿孚疖子疱疹性疲倦
骨头的哭殇棒！哀恸敲击——
5
于中众生灵异诡谲多变的舍卫国
将盛牛粪的镶金宝盒与骨灰
悬挂半空。哭号。魍魉魑魅
肆虐。鬼怪妖言惑众
纠缠不清纵横捭阖家家安康
召魂的罗刹涂脂抹粉
乌鸦一群群衔着腐肉飞翔
蝗虫叨着人肉噬血狂袭
它们不久也染上疾患撞崖而死
一只秃鹫说
鹰巢将棺材板上的钉丢失了
“先生，请让一让”
“让我，把这人且烧了！”
结满忧怨苍郁的炽翎兽——
羽绒柔软。天使的翅膀
膀大腰圆的蝴蝶们
在吸血。而不再采花蜜……
润唇膏，药剂量，量大从优——
迷毒。疑神疑鬼转回
世事运势的鸟喧哗汹涌
嚣张跋扈。启示梵界种种迹象
6
繁华的彼岸花朵朵芬芳馥郁
美净金香……灵魂出窍
一群群染疾新冠的人
藉地围坐。死神摆渡却不羞耻
地狱之门让刹帝利
在吠舍与贱民之间做出抉择
扛不住的火焰在烧尸院
坍塌。蔻丹绯闻重重
红玛瑙珠般剥落没有归处和皈依
为佛印证死亡巢穴的植物肉身
别指望一堆牛粪能解决宽恕
今夜白昼躲入草丛，舍身饲虎！
撩开漫长的夜幕
在喧哗与骚动拈花传心
火炬在陈放舍利子的春院
静静燃烧，靛蓝般茁丽
印度。无可奈何叶迦南地城
堪择一枝花的救赎
与其在曼陀罗花里晕眩
倒不如在罂粟花中死去
亡灵遍地是戴新冠帽子的人
四处是烧不完尸骸的火葬场
翅 膀
1
以羽毛插至山顶的翅膀
现在还原为一只鸟和云的翅膀
女巫双腿的翅膀
现在收拢折叠在旗袍的缝隙下
呼应着一片花圃蝴蝶的翅膀
我们在它的脑中、腋下……
见识了苔藓斑斑驳驳影影绰绰
请原谅淙淙流淌的溪水
不敲击那些新坟——
那些少女们在逝后歇息
不会长出乌鸦的翅膀……
2
花朵的翅膀弯曲点点滴滴的雨水
氤氲之息，玻璃珠样的翅膀
挂上枝头。展览，
让木耳的翅膀长在
眼中或沟壑里……
蘑菇的翅膀被膀大腰圆的伞
覆盖。它们会撑起
另一些伞，走进雨巷中……
伞下旗袍蒸蒸月色明媚
黑暗的翅膀在夜空旋转
那些夜莺的翅膀伸进柳巷花丛
姹紫嫣红的薄雾呼啸着烟花。
茗烟一漩沉下又浮起
3
紧身衣的翅膀，何许迷人——
她要搽胭脂，涂口红
抹指甲油，穿一袭靓丽的白衣
穿街走巷，叫卖杏花……
让雨巷的翅膀围绕她盛开
点上白昼的蜡烛升到半空……
凭半空且抛下两条细软的绳子
纠缠着鸢尾花折叠的翅膀
让一乡一村一城的人都颤栗
“瞧，这是谁家的姑娘”
“爬到天上，她该怎样下来”
“还生着一对蜡制的翅膀”
郑五爷用盒子炮叮叮当当敲击
他的头先冒了泡
被二十响的枪敲得桃花灿烂
4
蕙质兰心的翅膀是鲜艳的
孤魂野鬼的翅膀那么丰腴
一朵朵蜜蜡似的翅膀在翡翠绿中
穿行。琉璃瓦翻飞
迎合着名伶赛虹霓的白纱裙
波澜壮阔的天空票友喧嚣
一掷千金。红舞鞋上，插了把刀笃定锁喉一滑铁骨铮铮
晶水般锃光瓦亮的红舞鞋
名优的翅膀写在水袖里——
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翅膀！
在吴湖帆的画中——
筱竹篁荫，曲廊檐挑
5
且看仔细了。亮剑之笔一挪腰
……山水陡峭淹雅的翅膀
墨墨洇湿，黑白灰聚齐了
傅抱石的翅膀与抱石皴了增了烦
也能熠熠生辉铺开纸的翅膀
那厢。金圣叹被腰斩
这厢。李贽在狱中舒展翅膀
悬！他在喝酒一摇三晃
绿萝扑上纸端，全是脑浆
6
开衩粉艳的旗袍林徽因毕竟
没有绿茶的翅膀——
抗战。一群孩子问……
若日本人打来怎么办？她说
门前就是嘉陵江跳下去
不就结了。
——弱女子，敢为。
有一对铮铮铁骨宁折不弯的翅膀
玻璃山崖
1
锋利，可以飞到极限——
珠穆朗玛玻璃的翅膀轻轻一划
势必能割开南亚的来风
由印度洋银波吹奏的漂流瓶
和潮汐钢琴带来的卷舌声
抹香鲸让洋流炉火纯青发生逆转
推动汹涌澎湃的海水
移至山顶。现在，鲲之大
乃不知几万里的雄峰
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用鲲之鳍砌筑。珠穆朗玛峰
高度夯实了一个玻璃山体
让鹏举万丈飞雪铺天盖地涌动
虬龙磨亮蝴蝶刀的翅膀
却用另一把瓦刀搅拌珊瑚
使之晶莹剔透。如玻璃筑山脊
让翡翠色，变得雪亮……
琥珀光为之倒悬蜕变成蜜蜡
在黄昏照耀。钻石将黄金覆盖
2
绪川千世的轮回——
终于把一架钢琴移向高山
借连绵起伏峰峦叠嶂
竖起钢琴锃光瓦亮的盖子
巨大的山体剖面滑坡般下坠
却令海平面上升
垫高成峰形成呼啸的波澜
玻璃燧火推动汹涌澎湃的海水
玻璃山崖亭亭玉立
形成格萨王宫殿咏叹的诗章
被牛皮绳扣住的魂
亿万年借海豚骨的玻璃梳
梳理咆哮顶崖上的雪声
悬隘绝壁。皆由此定夺……
3
雪崩旋着泥石流向上攀登
居于其尖端的藏獒衔一把利剑
率先登顶。将剑
插进，迸溅的翅膀
山川，抛光成峰
真金白银的喜玛拉雅山
定海神针竟然归于玻璃琼崖之巅
令万峰齐立的美感
……由峰及谷，而奠定。
为渔妖与美人鱼浴后的赞美诗
梳理玻璃山崖的翅膀
居于其顶端的藏獒堆着雪崩
和泥石流，向上攀登
牦牛头顶一口雪亮的利刃
率先登顶。将魂锚定雪和光
4
布达拉宫的牙齿
归于神秘之所妆奁里的玻璃珠
传说为黑度母青面獠牙所化
一块宝石。琉璃瓦下的红度母
割破云层的玻璃
峰峦叠嶂的白度母身背圣湖的
翅膀。割裂
波涛汹涌的缝隙
让湖下万层屋宇或穹隆
驰骋来袭
浮出金光闪闪的水面
天涯的翅膀，再次磨利——
玻璃花园辉煌腾达的光芒
现在，归于你的掌心
5
玻璃钟，层层破碎
雪水倒灌而下，云朵向下俯冲
裹挟瑰丽和伟岸叠叠诉说
玻璃之马，与六朵祥云
在罗布林卡辉煌的玻璃丛林
向山峰飘向半空的翅膀
逆袭而上。青叶丛丛
如玻璃。虫草粒粒如玻璃
为玻璃组成的珠穆朗玛
乘云驾雾飞升
激励喜玛拉雅群山飞升
国 学
0
暗夜，一只鸟在腹中，奏鸣
对于一只国学中的大鸟——
章太炎更在意一个弟子
黄侃的感受
那厢黄侃则拥着一位美人就范
他动一动，这厢炳麟就说
睡吧，睡吧。美人在沐浴……
而门未关，半遮半俺
一丝红和白，夹粉带露飘出来
氤氲的水气朵朵入篆
那厢章太炎边与学子们授课
还不时向那厢瞥两眼——
1
寒星加坠惊鸿一瞥的努与看
记忆寒星荃不察……
鲁迅周作人钱玄同
膏兰室主人枚叔在授课——
那厢邹容在写《革命军》
光绪十六年……章太炎到杭州
诂经精舍主人俞樾——
也就是俞平伯的祖父
执教鞭，朝章太炎肩上——
轻轻一按继续说，顾炎武……
戴震王念孙王引之，一脉相承
2
清季乾嘉学派兴起……
训诂考据风大炽过屠门而大嚼
朴学。碑学。也影响了鲁迅
他一边抄碑，一边对钱玄同说
你们搞那一套，有用么？
经不起老钱的劝——
就写起小说了，就有了
《呐喊》和《彷徨》
林琴南在用文言文翻译西事
陈衍，则在写诗话之余
对钱基博的儿子钱钟书说——
“宋诗好，宋诗好……”
3
“人来自泥土，必将复归于泥土”
“黄侃吴承仕钱玄同汪东朱希祖
马裕藻沈兼士马宗薌马宗霍
陈同煌钟正懋黄人望马根宝
孙至诚潘承弼徐沄秋
袁丕钧潘大道康宝忠……”
……对于当时乌烟瘴气的小报
凭着娱记据考一堆人扎根聚拢——
“哈哈，真是，阵容强大！”
这名单一出，章太炎倒天顿地……
钱玄同，在他当天日记写——
“这份名单不但没有周氏兄弟
季市失……甚至连龚未生
范古农张卓身张敏铭也不在内”
“甚至连景梅九景大昭也不在内”
“断烂朝报乎？微言大义乎？”
4
嗯嗯蛰居黑暗里的事物——
也蛰居于人类的骨骸之中
深居于躯壳和肉体势必
深谙其中的含义……
它如一只瓮，一只乌鸦
一只乌鸫身上十三种观察方式
感知检阅，一只穿眼而过的梭子
棱角分明的骑虎兽必也
如针穿针引线
如梭子往来穿插
如梭子变成梭标……
它们更像一枚钥匙——
插进有齿的锁孔
喷射隐藏人类基因的黏液……
5
使有翅的锁孔，在受孕
一只受孕的瓮应该是朴实无华的
一只纯粹受孕的肉体启示国学风
——加湿器必以它的负重
亏欠和疼痛剥离它的影响力……
它是一只陶罐负罪于不洁和争议
一个生殖孔，充满邪性——
一本记载孕产十个月周期的书籍
它还是一堵墙来自窑士的居落
酋长。国度。和反刍
一个披着国家外衣的刍形……
6
……因此。罗素说——
中国是一个最不像国家的国家
那么。它，是什么？
一个负载着农耕的文明！
覆盖着农桑基础——
和陶器覆盖釉彩的“瓷”
“Chⅰna”，契丹……
毫无关联的一个词？
拥有小学中的启蒙学——
孕含生命周期二进位的阴阳说
完全是宇宙的模板……
7
覆盖了文字学、音韵学、校勘学
目录学、训诂学、考据学定义
二律背反的经学自然融入中学
其中的方圆曲直又归于算式
儒释道。蓄积真义的魔方——
王道。王学。平天下之学
在国子监里，谛传——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妾妾
诘责和扣问，焉有国礼？
8
……此时。刘师培，在京。
这个软骨头投靠满鞑子正悠闲
喝茶品茗，侍弄经学，他在行……
“治大国，如烹小鲜……”他说
老子说！……治家齐国平天下——
章太炎，仅通小学么？
——刘师培，仅通经学么？
黄侃二学并济，可惜死得早！
翁同龢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
倒知王学，……又能怎样？
——还不是，几同亡国灭种？
新儒家，不乐意了——
一个后空翻乘一架直升机迫降
梁漱溟们，一堆乌龟王八蛋！
说“亡国必先亡我，屌用啊”
罗振玉郑孝胥更差劲儿！
梁启超还行，康南海不咋样
9
谁谁谁谁通骨玄卜辞爻刻龟契
符号学的伦理盘，直管打字……
别说活。国学中的典章——
OK。文地史哲，天文学——
呜呼，经史子集，无神论。
“哥哥，亲哥哥，先打住先打住”
“……晕了，晕了……”
“哈哈，这，就对了——”
“一帮糙汉们听不懂你也未必懂”
一个浩如烟海繁文缛节的学说！
黄宗羲王夫之顾炎武——
俞樾。陈寅恪。王国维……
“是不是还有，张宗子、袁枚……
李渔。那么金圣叹、冯梦龙呢？”
“那么，功夫呢，烹饪学算不算”
“还有金庸古龙巴金茅盾张恨水”
“滚蛋”。且等俺喝杯酒，润润嗓
“国学本义，即是，中国学——”
“有广义、狭义之说……”
“你说的，姑且算广义吧”
乌鸦人
1
乌鸦的腹内犹如无底的深渊
现实中的乌鸦
像一架黑壳旧照相机
眼中的唱针在四季黑胶唱片上转动
浑身漆黑如一片魅影
漆黑一团，如时间简史……
2
它还是——
时间的铁律锁进黑牢的黑奴
肌肤之黑。仿佛黑幕——
翼翅俨然黑洞夹在它腋下
让风景下的黑暗疲惫不堪
它流蹿如树的枪膛射出的子弹
枝叶纵横的周身
黑得一塌糊涂黑鼓隆通
尾羽如把持着一把黑色的扫帚
使劲猛扫
使空气浑浊漆黑
尘埃永远无法落定
3
阳光在乌云上面
不下降的黑洞在飞翔
如黑色的法厅
黑色的桌子上放着黑皮卷宗
似黑道上的黑衣人
突然某天漂白
穿上高大上的白衣——
4
藏进一个黑棺材逃到境外
乌鸦越过国境线
它穿越后。是什么心情……
它穿过时。该如何紧张
远望穿过的国境线！
该是怎样的心态婀娜——
袅袅婷婷的洗衣间
乌鸦。女人。白昼。黑夜？
5
黑得杂乱无章——
把干净的眼睛染黑
使羽毛更黑，使树在黑的一面
黑出一道光晕……
6
而乌鸦反哺之白涉猎白光之浦
一切变白乌鸦归巢
枝叶茂盛被刷上一层白油漆
融入一队白专道路中的白乌鸦
坐在白色的琴凳上
弹着雪白的钢琴
时间铁律在发月变白的简史中
比漂白更进一步洗白的不是黑
而是纯粹和清凉
澄澈、晶亮、剔透和明净——
7
甚至通体透明，锃亮潆彻……
能听到玻璃碎裂溪涧流水曲折
迂回和歌唱——
是的乌鸦体内一定有一盏灯
使它变白。烛光
可以变白——
而你见过一只黑蜡烛么？
8
站在烛光晚餐上的黑乌鸦……
穿上晚装将深色的喙涂上口红
红光满面的乌鸦分明是一只
红乌鸦。霓虹灯不亮
却红旗招展，歌声嘹亮——
在红红红海洋里浸染
漂红的红乌鸦是官二代么？
抑或是昨天的历史前世的帝王
9
明天的领袖。一个乌鸦嘴
一阵乌鸦腔。一只喝水的乌鸦
后天一只风风火火恍恍惚惚的
乌鸦。是一本书记载的乌鸦
当我们合上这样一部乌鸦小史
当之无愧我们就是一只乌鸦
10
一张乌鸦脸上有喙有黑羽
一双乌鸦眼面目可憎
而狰狞的乌鸦扼住了它的喉咙
要死杀它。因为它已
不是一只乌鸦，而是人
厄运加持给乌鸦人的——
何止是乌鸦的面容！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