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春节是陪伴你的橘子瓣和毛绒绒的狗熊玩具(16首)
春节是陪伴你的橘子瓣和毛绒绒的狗熊玩具
一房枣香的早是早春的报晓图
牛犁农耕，是鸾凤和鸣
鸡唱天下白，一曲焰火收敛
是财富中国的春夜让花团锦簇
在天地之中的国色天香里
涌现春牛奋蹄的号角——
凸透镜的地图上一弯新月朗照
和煦的鲲与鹏举手投足的精神
长城颂的跌宕起伏
将钟鼎浩瀚无垠之光
饕餮盛宴上，扬鞭归于雄辩
春时嫩寒，是一盏灯
鸳鸯锅里的辣椒鸡
牛角挂书上的一苇牧童芦笛
稼轩词咏诵辞章
墨耘奇缘书画中的一卷
溪山行旅林雪寒山下一丛梅
且从牛年开始牛毛细雨
凌汛花期。牛角犄角旮旯里
搜寻乡土中国舌下的
上一轮辛丑年，耻辱中国
罪恶的桑叶图割地赔款的伤害
地大物博的归属感乃至契约
惩处勾出魂魄杨柳岸
晓风残月。蕙芷兰心的步行街
舌灿春光的牛栏山的酒
颠覆一筐樱桃红
夭夭若桃梨花带雨的
杏花春雨江南
春节是陪伴你的橘子瓣
和毛绒绒的狗熊玩具
是一支曲水流觞群贤毕至的
兰亭序上，魏晋风骨的歌
啜一尊炙手可热
趵突泉大明湖的漱玉泉易安词
从洛阳桥下琵琶行长恨殿
丽人行的杯中邀唐请宋
听涛声依旧，却也见长安逸梦
汉家宫阙讴上林赋的司马相如
拥橘瓣演奏凤求凰
饮狼图腾上的灼灼其华
烽烟奔袭至封狼居胥山
磨刀霍霍的霍去病森严壁垒的
汉武帝在雪月风花中
过除夕，坐拥兵书万丈——
凯旋沐马。将吟半匹红纱
一丈绫的卖炭翁笃血
为乐府诗魔白乐天救赎
咏罪之诗么？守夜的春晚
红泥小火炉的春晚
乍寒风暖，雪泥鸿爪春泥
千岁寒的春潮带雨
晚来急的涌动我唤诗鬼到梦前
替他守孝，让他应考
诗哲韩愈，请为他抱怨
毕竟春寒料峭——
岐路上有一盏灯照耀
一座城在照耀
濯清涟而不妖的郊寒岛瘦
今夜月明人尽望天涯路
对于一个恋人而言
春节是一份情书是陪伴你的！
橘子瓣和毛绒绒的狗熊玩具
当 春
春节刚至第一场雨的加冕礼
琼天盗得粒粒珠玑
山下。翡翠。松鼠衔松籽
让皇冠冕旒借风吹雨打
让一座独峰流下
奇韵之春的火与瀑令亭台楼阁
红柱青瓦，沿山分布
搬一块石头，做梯攀上诗句
耸岩角一垄，敲石问路
在松下，虚坐。山寺涌寒
于团蒲上，诵经。随遇而安
山樵、绿苔、霜地
雨疏似烟。柏树返青紫芽舒婷
且行且珍惜，溪瀑冰清玉洁
……残雪在雨里如隐身的豹子
斑斑点点滴滴于淙淙流淌
穿石濡染层层叠叠的圩塘上
钓一队出嫁的仪仗队吹吹打打
上岸。且往深壑隘谷挺进
下坠的雨，绵柔似虎
丛林蜜汁般濡动照例画在虎皮上
早耕的牛在山崖横断的田间
反刍濡沫。鼻子犹如灯盏被点亮
让一只猿猴在我所忆及的
另一首诗呼啸。从蟹爪峰到
蟾宫院大约十里我们在虾蟆村
雨中听戏。一段没有
名角出演的河南梆子腔够味
葱绿浅黄绛朱惨白
如朵朵玫瑰的乡间戏服
能拎出姹紫嫣红
孤峰顶上，曲径如僵蛇盘绕
我们侥幸从雨中涉猎春间的凄迷
会有仙人抵达么？
沐猴而冠的风从山坡下来
能抵达天堂么，箫鼓追随春社近
我们在雨中穿梭贯彻着雨中的
韶光。而诗间的指向——
构成了，述事的内容！
春雨三叠--遵循和煦春神的节拍下跳着狐步舞
1
她在脱衣，脱成一只蚕娘
她在梳妆，梳成一树紫芽
柳丝娑娑一朵壶烟挪篆飘散
草色牛角，嫩黄和浅绛
一只黄莺，衔着暖树飞翔
纵容第一次飞旋迁徙的雨水
透亮。如公孙大娘的剑器舞
随风借势攀上正挥草书的张旭
杜鹃啼血化一只鹭鸶
似一支簪。含烟剔雾掩虹
滴霓，雕饰玉佩珠玑
别在锦官城随风潜入夜的发丛
宁在一鼐骷髅还愿
将一壶瓢泼大雨滂沱饮下
漱春。酌春。吐春
贝齿挂春，眉黛描春
燕子梁上陶春
牛头长出牧笛春草的望春人
探春的花枝
惜春的蝴蝶结上
上题朝露蕙质兰心的叹春
谴辞造句玲珑冰清玉洁
尚未消融残雪一筑琉璃的溪畔
2
山色空蒙的午后，雨色争奇的
春院。且拢一顶鹤顶红的
禅院。见老僧打坐。
小僧洞开山门的隙缝纳春山
半帜。一旗竞挑，孤峰
仍在门隙边鸣啭，射一尾鱼
汲水扣泉，遨藻蛰苔游虹
泠然汀溪鸢尾花
折一刀纸且染色嫩绿丛碧浅翠
流转于各色枝头绽叶簇哄喧
檐角织霞筑巢啁啾斜翅滑翔
攀廊。红嘴鸥把锦鸡
弯成一爿琥珀色争议的浅绛
腋窝下囊萤映雪挟叫天子
在湍急的亭榭下一泓玻璃宇宙
用充满奥义书的
词汇量反掷燕子矶的二重奏
阳光携轰鸣的翡翠咏叹调
凯旋。觊觎，钟鼓楼的钟
把一群褐色鸟群驱赶到天堂
现在。她在脱衣沐浴
瑶琴伴奏的西厢簪缨世族的别墅
钗花一地吹一朵鸿毛上升
锦瑟无端五十弦的音调
忆及寂寂寥寥
翻塞外声的沙场
3
一弦一柱思华年的琵琶曲
霓裳羽衣梧桐雨长生殿里的
合欢袖。纵然庄生晓梦
迷蝴蝶，唤篁荫
仍见不够写及缠绵悱恻的春泛
倒不如望帝京，春心托杜鹃
脱成了一个蚕娘，罅隙
怨声，载林，重重叠叠词阙
横断的田垄，觅谪仙
吐庐山瀑布飞流三千尺的宏愿
负笈长天下的寻宝人
让夸娥氏背太行王屋二山
阻挡愚公移山挖掘
点燃春天的燧火，燎原
白乐天笔下野火烧不尽的喟叹
精卫填海让一架钢琴曲
从太平洋打捞上岸
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擦完另一盒火柴布诵洛阳桥上
撑伞人，请给予穿旗袍的春天
以照料，倚欲何依
树树皆焰火盛开
一定有一支饮水思源的火炼鸟
睡成了脱衣沐浴后的蚕娘
更衣中的春神
你的双乳是葱与蜜不断量加的蒸湿器
呼啸山庄的雨声
必定在芊芊泽花里钓出一只渔翁
翕动如火的豹子
豹身斑斑点点滴滴雨点闪烁
惊挛团缩的雪豹的掌心
在岩石上拍打。尽管……
尽管声音，是那么，轻微！
春节回乡是真实上演的《出埃及记》的另一出
1
春节回乡
是真实上演出埃及记的另一出
到车站瞅瞅
那些自远道来向远乡去
长途跋涉的行侣
2
旅居于天堂下的华人
犹如棕榈树在迁移
把天堂下的火车
从铁轨上挪开
形成一个个站点和布施的营阵
这些如地魔兽
从地狱冒出来的人流
如蚁群，被一个词激励
2
思乡者的目光
永远炯炯有神
不用在地图上标示那个点
去搜寻
即是他们行动指向
把一个家搬上火车
这个点
举家迁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春色
农庄。城镇。街衢。陋巷
4
他们从时间的反向行走抵达
正面向郊区的呼号
一个目的地在向你拉近
责怨和惩罚
将庇佑他们的母亲
挂记坟头上的父亲
一切向后倒述的影象种种迹象
表征和企图。被家园锚实
夯实所谓的褐色鸟群
毕竟归于指向，于另一处宣告
，暂别一个星期！
4
仅仅留存一个谛念的说辞
柔软如虎被镶嵌在
周身条形斑纹里的丛林灌木
荆棘。田埂。垄沟
河渠。茅舍。磨房
石库门碾子沟里的春天牛犁
耙耧斧头。将在肉中播种
砍伐骨髓里的羊群一个境界说
5
暂停一下，就一刻钟
他们越陷越深，融入集体里
驱动世界上最大的蚁群轰响
哄睡一个孩子。擦亮一个妻子
握紧一个家犬的手臂
抓紧一个碾盘。扔进车窗
带回去！纵容一坯土，飞动
6
出行。潮汐。流向。
汹涌澎湃……
没有一个词能发挥容量
耐烦我们写下去！
浮青映白
冬季万物皆秃的光
让萧瑟肃静的四肢显出叶脉的轮廓
浮青映白，
无数华丽雕塑和油画装点的梵蒂冈
和佛头的明与亮。
晨光与白昼的明与亮，
将最后一丝暖意割去。
而黑，将河床抬升
让亮色还原为明之波……
发丝，挥舞最后一次拳头，
梦见丛林枝繁叶茂。
一个被冬天剃度的城市，
雪，如剃刀。
一夜之间……
我们的头颅
将在犀利中变成太阳。
谁能让另一个头颅
毛发丛生！
让霜花泛白，让我们老去……
而不知光阴虚度，
成为向冬天下跪的膝盖！
现在。
头顶的膝盖头，正挥霍无度！
无数头颅，正汹涌澎湃。
冬季恋歌。多么渴望头发丛生。
让一头披头散发的猛犸象在头顶漫步……
一头澎湃如金的雄狮
披头散发在岩顶咆哮
狮子座的流星
必须用一头金发激励宇宙之光
如一个诗人，
让李金发口衔一头乌发
而另一个诗人
何其芳将在预言的声音中
点燃头顶的火
一个被剃度的冬天
需要一个长发飘飘的脑袋
装满雪。
光临我们。
危 境
所处危局，必然慌乱不及
可以聆听塔楼内心
在支离破碎。让一种世纪初
创史的遗憾再次重现
临界点、因果报应……
总是彼此相对的。既报应生
也报应死。更报应于来世
桀骜不驯和危机四伏
上帝既不接受人们忏悔
也不接受任何祈祷
它只接受死亡。爱和善！
恶劣的品行者——
诋毁我们的形象
将悖逆加持在既将毁灭的人中
人在遁行。然而何以遁行
人在相互伤害。然而
归于安之若素他们是出于恐惧
以笙箫默。岂能轮转获生
以梗续全完无知的垂死挣扎
仿佛垂死将至，穹隆塌陷
在刀锋上行走仅存一息薄奠
在针尖上顿立仅在须弥补祸
卦机。我们多么需要占卜来世
以乞求乌有之乡
理想国里轮回的时序倒流
伊甸园中的春色异性
皆一丝不挂。宁谧必承受
引惑之蛇的伤害——
禁果的葱与蜜在初次交媾中
云蒸霞蔚。蔚蓝的火
跳动怂恿人心惶惶不安
比构成他们饥渴的欲望
征兆更敢于实现彼此肉体镶嵌
出类拔萃。一个坍塌如泥
一个勃兴似钟。他更愿意在
洞穴里存在炷火
而她更愿意随势就范
享受赐予子孙的快感
反驳在一柱峰上的蛊惑力
反驳还愿虚有实无的空虚
竭尽所能凸凹陷入绝境和僵局
夯实繁殖力的花瓶
梦魇中的瓜既使不甜或咸涩
既使不洁和惩罚
也将使灵与肉的皮筏
不免宽恕。不再奉陪到底
让二者产生缔造形而上的第三种
芸芸众生汐月也必构成那所以
让潮起潮涌，泉水般灌溉
图兰朵的内心——
我在检验自己碴口上的错误
我在检验自己碴口上的错误
我因何失忆而不坐失良机
我在推一块巨石上山
向顶峰攀登而不眷顾四周的风景
在熠熠生辉的征途一丝不挂
对。……我在检验自己的思想！
而不在乎维护声音变成诗坛
雄辩之力。我必完成
意志之外的勇气。但却被迫
认准现状。我在冬天的雪
负载饥饿。并因此为之奋斗
批判几年中的精神之妄
虛构一块石头从骨髓灯塔
燃尽油渍。我会照耀每个词
让字根，从此而不再需要
人设。因此继承我的时候
你必以更大的词语接之爱
用一块岩石装满荒唐
圣 人
延安春色下的一个小树坪
一垄枣花蜜，酿成的小枣园
去年秋天，有人搬来
迁居窑灯的亮光似冷剑
在一枝纸烟上书写
用茶杯中的热气挥洒墨韵
而他所要做的是
利用矛和盾来诠释真知灼见
以实践去验证雄辩
人民战争的魁梧之身
衣服打着补丁。在一个没有
篱笆和围墙的学堂讲演
他只是一个教书匠
却指导另一些农民工人士兵
与草鞋和步枪
将小米拢成镰刀和斧头
由一个或几个黑夜组成持久战
凭一枝毛笔茁丽颖灿
嚼着塞上的风与沙及汹涌澎湃
吟雪，沁园春的妖娆
毕竟在他舌灿生辉的因循中
字字强调靠山吃水的人民武装
他脚上的袜子居然有破洞
却洞悉。贯彻。脚趾之力
从冻结成冰的井中汲水思源
这个和尚打伞
无法无天的历行者
将凋零的词汇
典藏于根的意志
一股股蜜汁和清泉从他
厚实的掌心流出
如母仪的脸庞魁硕盛开大地
湘潭水色纵横楚才的
茫茫九派。中国。教员。
图书管理或所谓民国政府
宣传部代理部长
后来当过他的秘书沈雁宾说
他温文尔雅就是个先生
而梁漱溟说谁会留意一个为他
开门而叫一声先生的小女婿
那所谓被开除过党籍
占山为王的人企图依靠星星之火
一任尴尬琐碎和惩戒
在山河空念远的地方不屈不挠
三伏三蛰的景况
三起三落的艰难险阻
跋涉跌宕起伏地魔兽般的
长征路。残阳似血的遵义城
娄山关下红旗漫卷硝烟
西行至。铁索桥上的雪山草地
一块块石头组成如乞丐的队伍
让地图上的鹰街着青稞
与糌粑，绕牦牛肉干般的
一座山飞翔。在严重分裂中
扣开六盘山照耀长缨和火炬
仍然在地图上寻找支点
酌量从窟窿崖一座远离宝塔的
碎瓦堆里。找到瓦窑堡
他甚至感觉，荒唐——
抚念。就让它继续保持
神圣。今天需要描绘这个词
维护。一种真理的理念
由于。心不安逸于平淡
无愧。在砌筑一堵森严壁垒
对之一个理性而言
喟叹或许可以辩证去看
咏 湖
春潮，蓄势待发，一曲弧状
抵近虹渡，朝下俯瞰
千屻地狱撬裂在鬼砌墙仙人跳中
万丈深渊，必经历夯筑！
累累石头堆出穹隆的模样
如一镜湖水，抵达南北
摩挲绸缎的闪光，湛蓝而
韬光养晦。绝境般逢生
气韵环悬！
暗恋由彼及此的云蒸霞蔚
将如此一泓宇宙峰的句法
凭京戏慢板
宁谧敲击，胡琴一纵
映湖一黛山眺思帆悬空扣禅
泛不起龙迹，潜底采珠拾贝
颓废了三闾大夫怀沙握玉
投石问路将身踊跃契爻卜辞的
妙章。充准他舍身取义
卧听鱼群从容吻他的佩兰之口
涂指甲油的脚趾衔英步云
必定踏月逡巡于龙殿的辞汇
典藏芦烟苇浪，一线歌喉
和身陷一个水下图书馆的囹圄
终究还是要说到水深蟾宫折桂
淹没了太平洋的台风和歌咏队
当之无愧的湖间，水藻丛林
慨叹何种栉风沐雨的氤氲之息
以辩别玻璃水滑
重重层叠的磨擦力
水晶林立于湖光间弯曲或笔直
屹立不倒的惊触
让一滩鸥鹭触及它们家园的
谜语之窗。挖掘无底迷津
神所倡导者的荣耀
体验厚重。来自深渊的魅力
天堂折弯于水的霄汉
湖如风扬，哗哗喧嚣，讲述
割破玻璃，锋利的碎片
蝴蝶和鱼该如何区分？
疏阔空念，远射天涯的明月
钻石刀的尖，应怎样衡度？
尺计寸量，寻找、咂摸——
舌灿春晖的厘度。
聚一湖翡翠诗的道义
积于形而上的透明空泛
无法诂量一湖水倾国倾城之恋
无数沟壑难平，一世积蓄
该怎么样，换算预支它的利息
千万兆流量足以弥补它的或缺
让四周群山说话
替代神谕和说辞构想从此别过
沉寻谛问。何谓波光璀璨？
望庐山瀑布
日出悬一粒蔻丹如图章般映照
被涂饰的云层泛霓笼罩
由绛紫浅嫩变成琥珀色的鹅黄
让截图中的虹
透过稀薄蛋清的雾
绕过氤氲之息
折叠成曲径通幽绳盘悬崖之路
蚁行攀援而上，可抵达上苍
而画中的境虚说则在紫雾中
香炉峰，此前不叫此名
该不是由谪仙李白所起
抑或是一位神仙
携他求道焚香所化……
一个以飞流命名的瀑布
疑是银河决堤落入九天之下
必定它在上升
飞回，来去自由的天堂
它归于一杯酒中滔滔不绝如缕
在目下，由李白所咏
也必归于他的唇下
舌尖上的诗意寓含奥义和纯粹
为层峦叠嶂所掬
背负万年不朽的征兆
吉祥送达构成虚雾飘渺之虚况
将瘦骨嶙峋的峰尖磨成一枚针
也不知是李白在状写瀑布
还是瀑布在描写李白
或者彼此所描所画构成这诗篇
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不算很高。而被瀑布形容为
身达三千尺魁梧之身的李白
体形之高。尤可以魁硕
波云诡谲、茁丽壮阔……
——使人为之惊叹！
铅印年代
(一)排字车间
……南腔北调，将永固于
汉字的架构中。犹如一粒粒
被词性的刀子劈开的铅字
现在归之于零散的组合中
可以随意拆开切割与聚拢
构成故事新编，让它们
呐喊和彷徨彰显汉字魔方的决心
用尖锐的镊子拨开一个个铅字
剔除文字篇什排序的谬误
一个个词根上的增添和修改
将多余的附铝抽出
加进铅条和铅芯……
严格遵循作者的意愿
听从文字编辑
在底稿上画出既定方针
这些迷津里的指路人
总是津津有味
调侃品赏自己修改的守恒定律
一切必须循规蹈矩循序渐进。
(二)书的排字场
缺余的字，会送进刻字间
凑刀在铅块，尖锐犀利的刀子
一种拍案惊奇的缔造
令篆刻叹为观止的缔造者
刻字工。随象形字把自己
也镌刻在字符里。对，灵魂
一种喻世恒言的营造
一种精工细刻的雕琢
甚至一部聚字万千《石头记》
在铅块里可以缔造
金瓶梅的禁书与红楼万紫千红
怡红院潇湘馆蘅芜书宛稻乡村
西门未必有庆典可撷？
潘金莲的三寸足蹈在铅字上
舞之蹈之。蹈矩循彟……
一切皆归之于一码码铅字的组纂
否定之否定即是肯定——
这金科玉律般的签名制
让史记般的名字讳莫如深
(三)案头铅字馆
一块块裸陈于排字案上的
渐之沉睡而星散着烁烁银光之灰
铅字。污秽。黑暗。油渍。
垢句和病句——
被修改。修饰成美观的林林总总
郊寒岛瘦，鹤骨鸡肤的模样。
铅锭。一匹匹锚定于——
方形锐利灰黑铅块的马。
铅字犹如骆驼斑斑驳驳背负
纵横捭阖顶端的汉字
钻牛角尖般的仿宋体
在龙卷风里的马
啸天犬与二郎神皆张牙舞爪
手执兵器，从游园惊梦里
寻母语样版的词义
从铅字的莽野到礼魂的高地
由排字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所不欲勿施于规范到一枚枚钉子
一般尖锐的铅字——
桀骜不驯奔流铅液的漩涡里。
从几万字符银河般的词汇
组合浩浩荡荡汹涌澎湃的大军
在观礼台般的排字案上炫示
(四)报纸的出场地
新闻卓献。律师函一样诉讼
累年静卧一雪前耻的洗冤
亿吨重的铅字铸造一部部词典
蝉鸣惊心。十年排字车间的案头
一个巨大的辞海波涛汹涌
巨大的钢框，框住那些消息
一些专访，一些报道……
联翩累牍在凸凹崎岖的版面上
一些要闻一定是与社论
和严重突发事件的讯息排在
头版。而蒙头大睡的次闻
则被放置角落，如鲨鱼
猛咬你一口。钻心疼痛毛孔圆睁
副刊上，和韵的灯，让诗若
砻沙，杨柳岸晓风残月，漫卷
此去经年。巨大的铅版
经纸型轧制，经纬分明——
从油墨到报纸。铅与火的涅槃曲
灵犀一点，如乌鸦衔无数字符
暴风骤雨，一枚枚玻璃般破碎……
(五)新闻结局之黑与白
夜间，排字车间灯火通明
而淬火的汉字淬炼成明天浇筑的
模版。启示着圆周率……
一个畸变离奇雪一样聪明的城市
捋出抖擞的花边新闻
怂恿读者聆听谛问，绿毛龟般
在报上或杂志寻找前世的惩戒……
今日的诟病。用最尖诃的字眼
骂这份报纸，以讹传讹
瞎话连翩，最后用纸包裹食物
放在屁股下面，垫付立返
使黑归之于黑，白愈加惨白
坐在时间的流水里想念白菜之歌
（一）
冬储的白菜，发出蓝缕的气息，
温香、湿润，如卷刃之刀，
被时间收藏。
它还可以成为不朽之树，
每年光顾诗人的房间。
贫穷、青葱、洁白，一如这寂寞的城市，
——被澄净的雪声淹没。
晨曦在减少……，我站在知识的窗前，
邂逅了白鸟先生，红嘴鸥先生，
落叶先生，扫雪的头戴军帽的军舰鸟。
穷人之家，
咀嚼的，决不仅仅是白菜，
还有书籍、精神和咸肉。
（二）
我把一扇扇窗子，嚼完后，
又去嚼白菜，将白昼如纸牌吞下。
先锋者的诗歌，也一同吞下。
时间的灰烬，吞下了，
阳光滚滚，从身后如父母抚摸他的白菜。
（三）
雪如此之凉。冷静、澄澈的白菜汁，
如液体，穿过了我的肠胃和肉体，
进入了整个房间。
同样，它袭扰着我冬天的旅行，
我一直坚持，坐在房间里不停书写。
在冬天里旅行。把一棵棵白菜抱来抱去，
数过不止一次。
我用减数强调，用加法清算。
最终只剩下一棵，等待过年。
（四）
在自己的园地里，我轻轻咀嚼，
喉咙里发出白菜的叫喊，如歌唱的嘴巴，
在加剧……
声音漫过房间。在走廊上滞留，
指甲，划过它的伤痕，
枯萎的菜叶，尤其是外在的，
如白纸召唤着诗句，
被灯照耀，犹如一盏白菜灯，
被透支的时间投掷，启示着另一盏灯，
在灯下跳跃。摇曳的白菜，
如一只鹰，飞起，羽毛却在冬天切碎，
喂养我们。我们曾发誓不吃白菜，
只吃面包，如贵族之家，
喝果奶，吃最新鲜的菜蔬。
（五）
我如巢鼠一样柔软，却被贫穷击倒，
最终想念白菜，坐在时间的流水里垂钓它们，
它如一页页散发着墨香的传单，
被包卷。重新……等待被展开的时候。
油印的白菜，复印的白菜，就像刻蜡版的诗人，
油印印刷物。
勤勉是人的天职，
人只有在不断地劳其所想中生存，
并在思的诗歌中强调着白菜的建树和词语的颠覆。
没有一棵白菜，如地下诗集，
这衍生物应该回去，变成一棵棵鲜嫩的白菜，
这玉雕的白菜，光束的结晶体……
沪上烟华散尽仅剩一袭旗袍的皮
旗袍有里也有皮，内瓤
瓜子白的脚，细细碎碎的滑
柔腻丝袜的粉儿锥红的吊袜带
全在里面摊出唱昆曲的坐派
清口。句正腔圆，宝镜妆奁
倘坐下，则从分衩两廓
遮去半拢莲白藕色的秀胫
三分之二旗袍下摆
恰同门帘幔帐由酥肉包膝
交替两根毛衣针似的大腿
不由左旋右挑，春光乍泄
凿壁漏光般窗帘摇曳
下迎男人艳羡的觊觎眉赏
插曲样拉胡琴一闪
梅花三弄拈花惹草
葱白似的偎出
玻璃丝袜的盈盈霞霓
依胯上漾
桃花夭夭的小腹
花瓶内弧勾出轮廓的妖娆
正切半圆，倒描妩媚
泛舟两肩悬崖织瀑叮然
缘蜈蚣盘扣松散镶嵌
美腰一握斜纵映胸前坟起的
两盏银缸悬乳直撞小鹿
荷瓣曲曲丰腴，花灯两轮
浅酌漫斟捧颈蝤蛴蝉羽一拢
掩山寄水月兰濡染蒄丹
仅就那旗袍的皮半臂粉肘交织
白莲颤藕，十指尖尖
纤纤玉手，俱在一抱一垄中
犹如西东两厢牵帕姿选
让一滴戒指滑入无名指间
于腕上跳脱的玉镯丝丝入扣
徜徉堆柳絮别户
肉身镶旗袍拥翠暄碧
凭烟榻镜匣里的
芙蓉膏在消磨骨缝里的华丽
倒刮肉削魂，允诺魇逝
春历斗牛侗乡集歌会
1
在侗乡山寨，芦笙袭人——
声声逗春旋韵。老酒似钟
斗牛的吹奏曲。美女的矮腰裙
集于发稍弯绕喜鹊登梅的妖娆
翎羽啁啾昂胸
一尾木棉花鸡的咏叹调
吟唱炉膛里的火、灶台上的灯
底抽薪的农闲撞击燧石榴火的
裙帜。让遨游天涯的
说书人行吟者在一堵寨台上
说唱。用拖腔的山里调
史诗般述说……
2
霓虹般的裙裾抖擞腰肢
山妖丽行骑虎伏豹
一丝不挂的屈原楚辞里的山鬼
从弥漫流云雾旗的山岰承继
只要耐烦就会有盘古开天辟地
在春节舞台上演奏
有巢氏的花力棒也会代代相传
上溪苗寨在嫁女下溪土家人
在放舟。道一声幺妹
怎样？又该怎样。总不能
抱住亲个嘴，兜胸摸一哈坟乳
4
濮桑野会，奔而不禁
似乎。上古三代夏商周即绰约
契赞。爻刻卜辞，也道是
普天同娱，吉兆集趣——
瑞吉野合一切仿佛穿越到
远古时代。古谚谣里怎么说？
云雨耕耨。易经言，天地茵缊
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
炉火纯青的词汇字根熠熠生辉
5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锦琴且轻掷，揽入怀中的俏妹
柔软似虎的妮婻腔
掬山如虎的豹子
金光闪闪的豹子
在侗乡山寨，芦笙袭人——
声声逗春旋韵。老酒似钟
斗牛的吹奏曲。美女的矮腰裙
一行星辰的玻璃宇宙！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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