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曾令琪/宁国寺听雨
宁 国 寺 听 雨
文/曾令琪(四川成都)
我到宁国寺的时候,灰蒙蒙的天下起了小雨。
宁国寺,唐代叫“德纯寺”。古籍上说,位于资中城北栖神山,现在的地名,叫资中县重龙镇宁国寺村。这座寺庙始建于汉献帝建安五年,就是公元200年,距今1800多年了。据说,唐代时候香火鼎盛,为蜀中著名佛教禅源。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赐德纯寺为“菩提道场”,赐德纯寺住持智诜为国师,并将禅宗的传法信物――木棉袈裟赐予智诜禅师。于是,德纯寺成为木棉袈裟的最后归藏地。当时新罗国的三太子无相禅师曾在此修行14年之久,然后去成都,创建了大慈寺,并由此创立了与禅宗的南宗(顿悟派)和北宗(渐悟派)齐名的保唐――净众禅派,成为禅宗历史上的一朵奇葩。
不过,无相禅师传法于无住禅师,结果,由于主客观的种种原因,保唐――净众禅派在宋代以后湮没于浩瀚的历史海洋。南宋以后,德纯寺更名为宁国寺。直到20世纪初,敦煌石室遗书被世人发现,保唐――净众禅派才得以重见光明,德纯寺才重新为人所知。当我们的目光穿过历史的尘埃扫视这朵奇葩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她虽然那么的沧桑,但她却那么的神奇,那么的充满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可惜的是,保唐――净众禅派的祖庭――资中宁国寺,自宋以后,多灾多难。到解放的时候,寺庙颓败,荒草连天。以后又经历解放初的毁寺办学,文革中的扫除封资修,宁国寺已经变得岌岌可危了。
世纪之交的时候,通过全国八大高僧之一的清德大和尚的努力,通过大和尚的高足、资中重龙山永庆寺主持智常法师的努力,通过资中名人铁波乐居士的奔走呼号,宁国寺在中国佛教、特别是禅宗的地位,引起了资中县各级党政部门的高度重视。几年来,各方投资近千万元,原来住在宁国寺的几户人家,彻底搬迁了;县城到宁国寺的路,变成了一条漂亮的水泥路;宁国寺的五重大殿,修葺一新。仅清德老和尚一个人,就倾其所有,投入了将近300万元的资金。台湾的证严法师曾经说:“发多大的心,就会有多大的力;发多大的愿,就会享多大的福。”2009年11月11日,宁国寺修复落成典礼暨宁国寺开光大典,隆重举行,市县领导欣然光临,僧俗两界2万人到会。宁国寺,这座巴蜀名刹,焕发了无限的生机。
现在,在宁国寺,一早一晚,可以听到欢快的鸟鸣。宽敞的僧房,整洁的环境,清幽的气氛,慈祥的塑像。资中籍在外名人徐和平先生慨然出资,宁国寺从福建浇铸了大铜钟,建起了气势恢弘的钟鼓楼。《百丈清规·法器》:“大钟,丛林号令之始也。朝击钟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鼓则觉昏衢,疏冥昧。”唐宋以降,寺宇多建钟鼓楼于佛殿两侧。钟鼓之声,与时推移;年年岁岁,循环不已;警醒世间,早弃苦海。在啾啾的鸟鸣中,晨钟暮鼓,宁国寺的一切,确实让人心清如水。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我忽然想起宋代词人蒋捷的词《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看,词人为我们描绘了三幅画面:“少年听雨”的画面,由“歌楼”、“红烛”、“罗帐”等绮艳意象交织而成,传达出春风骀荡的欢乐情怀。尽管这属于灯红酒绿的逐笑生涯,毕竟与忧愁悲苦无缘,而作者着力渲染的正是“不识愁滋味”的青春风华。“壮年听雨”的画面,以“客舟”为中心视点,而在四周点缀以“江阔”、“云低”、“断雁”、“西风”等衰飒意象,映现出在风雨飘摇中颠沛流离的坎坷遭际和悲凉心境。“而今听雨”的画面,则刻意凸现出僧庐之冷寂与鬓发之斑白,借以展示晚年历尽离乱后的憔悴而又枯槁的身心。“悲欢离合总无情”,是追抚一生经历得出的结论,蕴有无限枨触,不尽悲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似乎已心如止水,波澜不起,但彻夜听雨本身,却表明他并没有真正进入超脱沉静的大彻大悟之境,只不过饱经忧患,已具有“欲说还休”的情感调节和心理控制能力。三幅画面前后衔接而又相互映照,艺术地概括了作者由少到老的人生道路和由春到冬的情感历程。其中,既有个性烙印,又有时代折光:由作者的少年风流、壮年飘零、晚年孤冷,分明可以透见一个历史时代由兴到衰、由衰到亡的嬗变轨迹,而这正是此词的深刻、独到之处。
雨还在下着,我的思绪穿越了时空,和古人神会。我在遥想盛唐的风采,我在倾听大宋的禅音。我想,如果我们多愁善感的词人能到宁国寺来,闻一闻钟,听一听雨,看一看宁国寺1800多年来经历的忧患与沧桑,他一定会有新的感受吧?
作家简介:
曾令琪,1988年毕业于南充师范学院中文系(现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辞赋家协会理事,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理事,中外散文诗学会四川分会副主席,大型文学期刊《西南作家》杂志主编,国家一级作家,贾平凹先生关门弟子。代表作:学术专著《周恩来诗歌赏析》《末代状元骆成骧评传》,散文集《破碎的星空》《热闹的孤独》,小说《关于石头的新闻播报》《最好的礼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