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把晚上的时间变成早晨

作者：麦父

来源：《品读》2021年第8期

像很多人一样，退休之后的老黄，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适应。闲散，无聊，失落，还有一眼望不见底的寂寞。

在岗时老黄是个夜猫子，无论是工作加班，还是赶场子与一帮朋友喝酒打牌，都是不到下半夜不散场，不过凌晨不上床，上了床也睡不着。

老伴还在世的时候，就劝他爱惜身体，可根本劝不住。那时候老黄体力好，精神也棒，这事那事的，一天天累得很，也充实得很。忽然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一切戛然而止，无所事事了，老黄憋得慌。

白天还好打发。写写字，看看书，打打牌；炒个菜，喝点酒，会会老友；晒晒太阳，街头坐着发发呆，一天就过去了。

而到了晚上，天一黑，灯火一亮，吃过晚饭，看完了新闻联播，曾经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现在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刻，就准时降临了。

老黄在屋子里踱着步，从客厅走到厨房，从厨房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到阳台，形单影只。

拿出一本书，翻了几页，眼睛累；打开电视，从一个台跳到另一个台，几十个频道都翻遍了，没有喜欢的，关掉；打开手机，将微信朋友圈又翻了一遍，挨个点赞，半夜三更，没什么人更新朋友圈了，这让老黄很落寞。看看时间，还不到10点啊，怎么全世界都睡着了的样子？

老黄跟老伙计聊心中的苦楚，询问他们打发时间的办法。一个老友说，这还不简单，早睡早起。

早睡早起？这不是老年人的作息吗？虽然退休了，但老黄并不觉得自己就真老了，他还不想像个老头一样，天一黑就窝上了床。

另一个老友问，平时白天过得怎么样？老黄说，白天还好对付，总能找点事做的。老友笑着说，看来你就是晚上的时间难打发啊，我教你一招，把晚上的时间变成早晨。

老黄闻听一振，嘿嘿，有创意，甚至，还有点诗意。忙请教怎么个变法？老友说，晚上早一点上床睡觉，第二天天一亮就起床，记得，是天一放亮就起床。这样，同样是睡8个小时，但是，你醒着的时间，不就全是白天了？也就不难打发了。

这不还是早睡早起吗？老黄虽然不乐意“早睡早起”这个词，但是，对于“把晚上的时间变成早晨”这样有新意的提法还是欣然接受的。他决定试试。

头一天晚上，老黄早早地上了床，也不知辗转到了什么时候，总算是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闹钟叫醒的——他将闹钟设置了6点。可是，起了床，打开窗户，他发现天早亮透了。

老黄第一次起这么早，先出去溜达一圈吧。清晨的空气，清澈冷冽，老黄久未呼吸到这么敞亮透彻的空气了，顿觉神清气爽。小区门口的小吃摊，热气腾腾；大街上车辆来回穿梭，环卫工已将大半个马路都扫干净了。老黄平时都是七八点钟才起床的，也就是说，他的一天都是从七八点钟开始的。原来可以更早一点开始啊，老黄想。

这一天，老黄比平时的白天，多了一两个小时，他过得很充实。到了晚上，老黄9点就上了床。因为头天晚上没睡好，没多久他就进入了梦乡。

早晨5点，闹钟响了——老黄将时间又整整提前了一小时。出了门，小区里还没几个人影，但很多人家的窗户已亮起灯光。老黄在小吃摊吃了早点，老板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早，是不是要出门赶火车、飞机？

老黄呵呵一乐，赶太阳。他探头看看，从楼缝之间，看到遥远的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边缘已经泛红，他看到了久违的晨曦。已经太多年没有看到日出和晨曦了。老黄喝一口辣糊汤，唏嘘不已。

出了早餐店，老黄看见从小区里走出几个背书包的娃娃。他们竟然起得这么早，老黄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么早就送娃去上学的。刚刚升起的太阳，将娃们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的。

反正也没什么事，老黄就跟着几个娃的后面走，看他们蹦蹦跳跳的样子，真可爱，真有活力。拐了两个弯，到了学校对面，要穿过马路。马路上划着宽宽的斑马线，几个孩子走了过去，从东往西开过来几辆车，从西往东也开过来几辆车，有的车停下了，有的车“刺溜”开过去了。老黄紧走几步，走到斑马线中间，比划着手势，让车都停下来。

看着那几个孩子走进校园了，老黄正要离开，又看见有几个孩子要横穿马路。他索性不走了，站在马路中间，看见孩子穿马路，就招手示意来往的汽车停住。直到校园里上课的铃声响起来了，老黄才离开。

老黄现在每天是这样度过的：晚上9点，看完了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就上床睡觉。他的白天，从第二天清晨5点开始。在小吃摊吃好早饭，他就径直来到家附近的小学，站在斑马线上，像个交警一样指挥交通。7点钟，他去公园早锻炼；9点钟，和老伙计下两盘棋；下午1点，照例练一个小时的书法；下午3点，去老年大学上课。晚上7点，看新闻联播……生活规律而丰富。

他将原来晚上的2个小时，变成了现在早晨的2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他就站在学校前的斑马线上，曙光之中，他和孩子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作者：麦父

来源：《品读》2021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