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形造像在歷朝的文化含義中雖未曾有統一的說法,但其所乘載的尊貴、勇猛、王者氣質及守護正法的形象卻不容置喙,這股凜然正氣自東漢起在不同樣貌的獅造像中傳承至今。清代楊從清亦在《北京形勢大略》提出了:「石者實也,獅者思也,言思前人創業後人守成之不易也。」的說法。
貢獅圖 明憲宗成化十九年(1483年)
圖片版權:Rossi Rossi
最早關於獅子的記載是漢代班固撰寫的《漢書·西域傳》,記述自張騫通西域之後,奇珍異獸便不斷自西域進貢至中土,獅子亦作為貢品獻給了東漢章帝,文中記載:「…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於後宮,蒲梢、龍文、魚目、汗血之馬充於黃門,鉅象、師子、猛犬、大雀之群食於外囿。…」可想見獅子於當時被視為珍貴貢品,平民百姓無從得見,因此自此獅子的形象,不僅在當時被賦予了道釋的思想,又因數量稀少,巧匠只以既有的作品再行創作並加上天馬行空的想像,因而發展出各種形態樣貌,像是東漢至南北朝時期的石雕天祿、辟邪和麒麟,這些神聖的巨獸形象都帶有獅子的影子。
應真藏主人尤鍾愛獅子,特闢本文探討各時代獅形造像的演變,並呈現應真藏歷年石獅收藏,再輔以各大國家級博物館、重要古董商藏品、拍賣行珍品及古蹟遺址現存石刻的圖片,時代跨度自五世紀的北朝至十九世紀清代,且讓我們聆聽細品這靜默獅子吼演繹傳承千年的佛陀說法。
公元439年由鮮卑人拓跋氏執政的北魏正式統一了華北,當時為統治人口佔多數的漢人,自皇室至各統治階層全力推廣佛教,慈悲思想因此成為了百姓至皇室的精神依歸,佛教於是在當時迎來首次的全盛時期。除太武帝拓跋燾曾短暫滅佛,佛教藝術仍於其他皇帝在位期間相當興盛,在國家與民間贊助下開鑿了山西大同的雲崗石窟及河南洛陽的龍門石窟,而始建於十六國時期麥積山石窟及敦煌石窟也於此時因北朝的崇信佛教而得以繼續開採與經營。大量而優美的北朝佛造像於此佛教熱潮中應運而生。在佛教經典中,以獅子來譬喻佛陀,喻佛陀為「人中師子」,以獅子吼聲之震撼響亮譬喻佛陀宣說佛法之稀有、無畏(「獅」在佛典中常作「師」字),佛陀說法為「獅子吼」,能警醒迷茫眾生。《阿彌托經義疏》:「獅子一吼,百獸皆死,喻佛說法,魔外消亡。」因此獅子造像也大量出現在北朝造像題材中,無論是洞窟中的浮雕、圓雕、柱礎雕飾、建築構件或造像碑浮雕。
應真藏 藏品
北魏石雕坐獅 高48.3公分2016紐約蘇富比秋拍
北齊大理石雕坐獅 高103.6公分2019 紐約蘇富比春拍
北周 白石蹲獅 高25.3公分
陝西西安出土 西安碑林博物館藏品
南京,孫吳、東晉、劉宋、蕭齊、蕭梁、陳朝六代昔日京師,史稱建康,是六朝時期的經濟、文化、政治、軍事中心,今在南京郊區仍可見這些雄渾瑰麗的大型石刻遺址,這些身側帶翼,形如猛獅、頭上有角、朝天嘯狀的巨獸,守護於帝后陵、王侯墓前,此制始自東漢,然三國兩晉時期戰火不斷,在受薄葬思想和官方禁令的影響下,陵墓前多不立神道石刻,到了南朝時期,偏安東南,神道石刻再次成為帝王與貴族陵墓重要元素,藝術性承漢啟唐,但外觀比起東漢時期更為雄偉壯碩,藝術水平也更精進。而南京棲霞的山水地望符合了當時南朝帝王貴冑的風水選擇,因此棲霞區也分佈著多數的南朝陵墓神道石刻。這些神獸的名稱來由在歷代文獻記載中多有矛盾,被稱作辟邪、天祿或麒麟,亦有一說,有學者從語言學角度考證辟邪與古印度梵文的大獅子的發音近似 ; 而由這些其矯悍兇猛又有威武體態的神獸石刻外觀看來,不難看出帶有獅子的影子,在東漢至南朝的藝術與文化發展中,漸將其強化為神化性動物。
南京郊區現存之石辟邪
隋唐時期,不論是以經濟、軍力、政治與文化層面的考量,皆屬中國歷史最強大王朝,其開放性的思想,使得與周邊民族交流達到空前的繁榮,西域民族來往不絕,進貢數量不絕,皇家禁苑中豢養的獅子也增多,在唐以前雖有獅子進貢,由於路途遙遠加上豢養不易,平民百姓難以見到獅子的真實模樣,因此在唐之前的獅子形象僅保有少部分真實特徵。唐代虞世南曾作《獅子賦》:「洽至道於區中,被仁風於海外,有絕域之神獸,因重譯而來,岩蹬深阻,盤行絕峻,翠嶺萬重,瓊崖千仞,筋骨糾纏,殊文異利,闊臆修尾,勁毫柔毳,鉤爪鉅牙,藏鋒露銳,弭耳宛足,伺間借勢。」全文描述了將獅子運至中土的不易,也充分勾勒了獅子的外貌和型態。宮廷畫家閻立本和韋無忝皆畫過貢獅,這些優秀畫家的畫作成為唐代工匠得以創造生動石獅造像的原因,在熟悉獅子的樣貌特徵後,這些石刻的細節更能悉心刻畫,精神氣韻,妙如猛獅駐足於前,相較於前朝的石獅與辟邪天祿等神獸,唐代石獅造像更為靈動寫實,並於此時期達到巔峰。
唐代 灰陶加彩鎮墓獸像
高 50 公分
應真藏 藏品唐代 豹斑石獅坐像
高 6.5 公分
應真藏 藏品
唐白石坐獅 高29.85公分
納爾遜-阿特金斯博物館藏
唐石雕坐獅 高105公分
2014香港蘇富比春拍
唐紅砂岩坐獅 高13.3公分
藍理捷藏品
唐石雕坐獅 高19公分
2016倫敦邦瀚斯春拍
歷經石獅藝術已定制成熟的盛唐,宋代的石獅藝術已跳脫寫實,從南省鞏義市的北宋皇陵內,陵寢神道兩側的石獅即可看出,由寫實究真轉而成為繁複細膩的裝飾意趣風格,在宋人的去武重文,文人階層壯大進而提倡高尚、清雅的風氣下,石獅雕刻威猛氣勢不再,變得親民而生活化,身上開始配有鈴鐺、綬帶和項圈,裝飾繁褥,也開始出現在宅邸、園林和祠廟之中,從陵墓神獸轉變為鎮宅瑞獸,變得祥和可愛。遼代造像繼承了唐代傳統,因此在石獅中即可看出唐代遺韻,體態豐滿且靈動自然,遼代工匠除了承襲唐代遺風,更融會其精髓發展出遊牧民族獨具的審美意趣,不同於同時期北宋石獅演變成繁複裝飾的瑞獸,遼代獅造像反映北方地區契丹民族豪邁的氣質,鼻部朝上,獠牙明顯,也常有馴獅者在側用力拽韁繩的造像,生動表現了獅子的野性與兇猛,如克里夫蘭美術館藏的遼代文殊菩薩造像,文殊的坐騎獅更顯氣勢萬鈞,形成遼代獅造像獨立極具特色的面貌。遼代/金代 砂石獅子坐像|高 29 公分
應真藏 舊藏
金元時期可能為石獅的藝術性淋漓發揮及寫實描繪的最後時期,在進入明代後,創造性明顯降低,風格形制變得制式化。金代石獅存世數量極少,因此研究資料也相對稀少,但其共同點為體形較為瘦長,嘴部微張,雙腿間以及獅嘴中央不掏空,不強調鬃毛的刻繪及肌肉線條。而元代石獅造像部分呈現「塌腰」狀態,背部下沉,後腿下屈貼伏於兩側,側首昂視,全然不同於一般的蹲坐像,形態自然生動,但非全部的元代獅子皆是如此,依然有地域性的差異。元代石獅在鬃毛的描繪有一共通性,頭部上方幾乎是光滑無髮,直至後腦勺開始才有披散的螺旋狀鬃毛,身形壯碩,飽滿有力,且不同於前朝的隋唐兩宋明清的左雄右雌,元代雄獅位於右側,雌獅位於左側,此與東漢至隋唐、兩宋恢復周禮後逐漸形成了左尊右卑的制度有關,至元朝又改為尚右,變得以右為尊,直至明清才又復改以左為尊。
元代 石灰岩 公獅母獅造像一對|高 55公分/52公分
金/元代 砂石 獅子座像一對|高 59 公分/ 63 公分
金代石獅 大金承安二年八月十五日(1197)
天津北寧公園
明清開始便進入中央集權時期,前朝的思想開放與恢宏氣度已不復存在,進入衰退週期,藝術方面更是如此,石獅的風格與形象大抵建立了固定模式,清代的《揚州畫舫錄》記述十七/十八世紀揚州社會各層面的筆記集,其中便提到了,獅子的造型固定為:「獅子分頭、臉、身、腿、牙、胯、繡帶、鈴鐺、旋螺紋、滾鑿繡珠、出鑿崽子。」獅子的兇猛威嚴感已大幅削弱,面部表情大致相同,雖細節處相對繁瑣,卻不見別緻獨特。明清時期的獅造像也有地域性的差異,有北方與南方的分別,北方獅子體型敦碩,多於宮廷官府門前鎮守,雄壯且粗獷,南方則顯秀氣細膩,體型較小,多為宅邸及廟宇門前鎮守。此時期的明清皇家的陵墓也再次興起石獅鎮守,中國的陵墓雕刻於春秋戰國時期興起,於陵墓外雕刻神獸形像作為守護儀衛的「象生」,但「象生」中出現獅子是乃至東漢才有,唐以後的歷代帝王陵墓,大致沿襲了唐代規制,獅子成為帝王陵墓必要的守護者,僅斷於元代的皇家秘葬制度。
元代/明代早期 石灰岩太獅少獅|高 62 公分
應真藏 藏品
明石刻坐獅一對
高128公分/120公分
2016香港蘇富比秋拍
明大理石刻坐獅一對
高160公分/157.5公分
2010香港蘇富比春拍
明大理石刻坐獅一對
高112公分/116公分
2010香港佳士得秋拍
明人 狻狔圖
設色絹本 立軸 211.9x178.6cm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品
畫狻狔 清代 劉九德
設色絹本 立軸 176.8x238.5cm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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