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也知亡国恨
古来征战,少有女人参与的,木兰从军和梁红玉擂鼓这样的事儿,大抵是特例。但是,男人打仗,争的却是子女玉帛,抢女人,就目的论而言,是大头。连宫斗的发生,都跟女子有关,如果没有绿珠,那石崇未必会死。赵匡胤发兵征西蜀,将士们得手之后,把蜀主孟昶的娇美人花蕊夫人献于皇 帝,赵匡胤别看是个粗人,也知道讨好美女,非说他出兵,就是为了这个美娇娘。
如此说来,女子就跟财物一样,任人争抢,谁抢到就算谁的。其实,女子也是人,有的时候,跟玉帛多少有点不同,特别是,当女子读过点书之后,就更不一样了。杜牧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在很多情况下的确如此,商女以色事人,以歌舞事人,谁说了算,就伺候谁,亡国了,无非换一批侍寝的大爷,换一批给钱的冤大头,干她们什么鸟事儿呢?漫说商女,就是亡国君主的宫里人,也是如此。西晋武帝灭了蜀,又灭了吴,两处宫里的美人,都归了自己,害得宫里美女泛滥成灾,认都认不过来,只好乘坐羊车,随这些牲口拉到哪儿,算哪儿。
南唐李后主投降之后,身边就剩一个小周后了,还时不时被宋太宗赵光义招进宫里,幸一回,又一回的。亡国之君的女人,能为君主守节吗?她们想过吗?我看未必。花蕊夫人说的好,“君王城头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说了算的男人都降了,又何必跟说了不算的女人较劲呢?
所以,商女,或者不是商女的女人,不知亡国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事情总有例外,在某些朝代更迭的时候,比如明清之际,偏偏就有商女,比男人还要在意亡国之恨。秦淮河的名妓,都是能诗善赋,琴艺舞技绝佳之辈。她们的心上人,大抵是朝廷中讲究气节的士大夫,但是,柳如是之于钱谦益,李香君之于侯朝宗,顾媚之于龚芝麓,相较之下,偏偏是女子,更在意“民族大义”。那些大男人,在生死关头,投水怕凉,自刎怕痛,什么忠臣之节,什么华夷大义,最后都丢到了脑后,扑通跪倒,变节做了贰臣。
这些美女,都是读过书的人,自家倾心跟从的男人,还都是当年所谓的耿介忠勇之士。不消说,饱读圣贤之书的,当然是这些男人。现在看来,这些男人,其实并没有把读的书真当回事,而那些女子却当真了。在男人肚子里,圣贤之书,不过是他们骗功名,骗富贵和骗女人的工具,但是,女人读了,也听男人讲了,却真当那么回事。按理说,明清易代,可不是一般性的朝代更迭,事情关系到士大夫最在意的剃发易服,接受异族统治。紧是这样,这些平时看起来慷慨激昂的大男人,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膝盖一软。给献身他们的女人,留下了无穷的遗恨。
男人不中用,并不始于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