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和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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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和货郎
张润平
郑家堡有一个屠夫叫老侯,就两口子,无儿无女,日子过的无忧无虑。离城10里多地方有一个集镇叫柏营,老侯每天起早贪黑带着一个自家侄子前去卖肉,生意也算可以。老婆孙氏30多岁也有几分姿色,每天在家操持家务,也帮老侯杀猪宰羊。坊间据传孙氏与一个游手好闲的吴姓男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老侯听到风言风语心里一直有疙瘩。
这一天,老侯一早起来就和侄子收拾东西装好车赶往10多里外的集镇。摆好铺面开始吆喝生意。初夏季节天气无常,中午前下了一场毛毛雨,生意清淡了好多。一直到了下午肉才卖了一半多。看来今天的肉要剩下了,老侯心里着急,使劲吆喝。无奈天慢慢黑了下来,行人越来越少。
“收拾吧!”老侯无精打采的说,学徒侄子马上动手收拾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东西收拾利索。爷儿俩个早已经饥肠辘辘,于是走进了一个饭店:“老板,来碗酒,搞一盘花生米。”“来了”伙计手脚麻利地摆上酒和花生米。
“你老一会吃啥饭?”
“来两大碗烩面,多放点辣椒。”两个慢慢喝了起来。
天越来越黑,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时辰。爷儿俩个酒足饭饱出了饭店,往大车店走去,到了店里发现今天住店的特别多,没有床铺。
“这样吧,你今天就住这里,反正离家里也没多远,我回家去,明天一早我在赶过来。”说完话老侯把钱袋子、杀猪刀子装好出了大车店铺。由于喝酒的缘故,头晕乎乎一步一晃地往家里方向走去。
子夜时侯,老侯晃晃悠悠走进村子。他的家就在村子边,白天离家老远就能看到。因为是夜间又是阴天,当老侯离家有十几丈远才发现,家里隐隐约约有灯光闪烁,老侯疑惑,慢慢靠近墙体。古时侯墙体很低,都是土墙,大概高度有三到四尺左右,也就是现在1米多吧。老侯扒着墙头往家里看去,这个一个典型的农村小院子,只有三间土房,在往里有一间工坊,里边有一套杀猪宰羊的工作台,还有一口大锅。
房间里灯光闪烁,中间有个方桌,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有个男子,头爬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桌子上摆着刚刚吃剩下的酒菜,旁边工作间有风箱在响,孙氏有节奏在拉风箱,灶里火在燃烧,大锅里热气腾腾。老侯眯缝着眼仔细看去,心里火冒三丈,顿生杀机。抽出杀猪刀借着夜色翻身越过墙头,蹑手蹑脚走近屋门,轻轻挑起竹门帘,来到睡觉男人身边,正是那个游手好闲爱好沾花惹草的吴姓男子,床上被褥乱成一片。老侯不由得恶从胆边生,屠夫性格发作,搬头弄脑,杀猪刀朝着脖子下面狠狠捅了下去,反手一拧迅速把杀猪刀抽出来,一股热血喷涌而出,吴姓男子腿脚挣扎了几下便爬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老侯转身就要出去杀孙氏,走到门口灵机一动,居然慢慢退回墙体,翻身跳了出去,心里幸灾乐祸要看一看孙氏怎么收场。
工作间孙氏还在拉着风箱烧水,不一会功夫锅里水开始沸腾,孙氏站起来身来拿起两个碗从锅里舀了水,一手一个慢慢向房屋门前走去。
“替我掀一下门帘。”连续喊了几声,吴姓男子一动不动,孙氏嘴里嘟嘟囔囔说:“你个馋鬼!就这个德行,还要老娘伺侯,刚才坑上那股劲那去了?”
看到里边没有动静,孙氏放下一只碗,挑起门帘转身进去,伸出手再拿起来碗,低着头,盯着碗慢慢走近桌子,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
“然后说别睡了,喝口水吧。”借昏黑的油灯,孙氏看见桌子上红乎乎一道血迹,孙氏大吃一惊,顺手推了一下吴姓男子。
“咣铛”一声,尸体倒了下去。
院子外边的老侯看到这些..心里一阵狂喜,不过接下来这一幕倒让老侯忐忑起来。
只见孙氏不慌不忙出来左右看看,又到院子里张望,确定没人之后,回到房屋里把尸体衣服扒下来,出来到工作间扔进灶里,回到房屋里把尸体拖出来放在工作间的台上,捋胳膊挽袖子拿来一把剔骨刀,动作麻利地开始分解尸体.....
院子外边的老侯看的心惊肉跳,心里嘀咕: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婆,这要是那一天她发飙把我给宰了,乖乖。
院子里孙氏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尸体大卸八块。一块块扔进大锅里,加进水。坐下来拉起风箱烧起火。邻居们早也习惯老侯家里半夜宰杀猪羊。孙氏搞的动静再大也不会有人来问。院子外老侯手脚都麻木了,院子里孙氏忙得热火朝天,一会捞起来一块剔下肉剁碎,一会又捞起来一块。村子里公鸡开始叫头遍了,孙氏干得更欢,拿来一些麦麸和碎肉搅拌在一起,倒给了猪吃,把剩下的骨头砸碎和猪骨头混在一起。公鸡叫第二遍时侯,孙氏开始打扫工作间,把工具摆的井井有条。端上来一盆水又开始打扫房屋,里里外外收拾的一尘不染。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公鸡开始叫了:喔、喔、喔......
院外的老侯心情复杂地静悄悄离开了自己的村子,恍恍惚惚向柏营镇方向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跺手踢脚有气无法发泄,望着镇子里冉冉升起来炊烟一脸茫然。
早饭过后,老侯姗姗来迟,一起和侄子出去摆肉摊,整个一个上午老侯一言不发.眉头拧成一个骨朵,心事重重。卖肉时,不是缺斤少两就是找错银钱。后来干脆交给侄子自己找了个饭店喝起闷酒。中午前侄子终于把肉卖完了,收拾东西推起车找到老侯。
“卖完了?”老侯问侄子,
“完了。”
“这样吧,吃过饭你先回去,告诉你婶子,我晚一点回去,买点东西”
“好吧。”侄子答应了一声。
“另外,”如果你婶子问我昨天晚上在那里住,你就说和你在一起,不要说我回去了”
“咋了?”
老侯脸一沉,“不要问,就这么说。”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记住了,就这么说。”侄子疑惑接了银子,心里其实也挺高兴,还没见过叔叔这么大方过呢。闷头吃起了饭。
下午老侯在集镇上漫无目的走着,一个主意在心里慢慢形成。在集上扯了几段花布,买了一些手使的东西。又给孙氏买了喜欢吃的糖包子,这才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
傍黑的时侯老侯进了家门.,孙氏殷勤的上前接过了手里的东西:“咋这么晚回来,还花钱?”
“钱就是花的,赚再多的钱,也没有用,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不花做啥,到时侯还不知道好过那个王八蛋。”
“成家过日子就得细水长流,谁跟你一样大手大脚呢。”说着话两个人就进了房屋。
“你在集上吃饭了吗?”孙氏问,
“还没有,你做了啥饭?要不你去炒几个鸡蛋,喝点酒。”
“就知道喝,一天到晚天天喝,”孙氏不情愿地拿鸡蛋去了。老侯偷偷看了一眼,见孙氏对昨天的事情一字不提。当做毫不知情的样子,老侯心里翻江倒海。
其实孙氏心里也是一样的心情,只是不显山露水,她心里知道杀死吴姓男子肯定就是老侯,别人不会一刀致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屠夫手段。她心里也默默打定主意,你不说.我也不提,到啥时侯说啥时侯,见招拆招,大不了让他休回娘家,休回娘家也不能让他好过,起码得给老娘银子过一辈子,不给就见官,来个鱼也死网也破,谁也不能好过。
一会儿功夫孙氏炒好了鸡蛋,利索地端上来,倒上酒,撑上饭,面对面坐下来。
“你也喝点。”老侯说.”我跟你商量点事”
孙氏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看着老侯,只见老侯愁眉不展,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打起了二郎鼓,眼睛不由得注意着老侯身边的杀猪刀。口齿不清地问:“啥事?”
“哎!”老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和我成家都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是你不能生育还是我有毛病,每天起早贪黑的也不知道图个啥?人家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算想明白了,就是过继一个也是面子上好看,也不见的靠得住。想来想去我觉的还是两口子,过到那算哪,赚了再多就是买上十几亩地,也好过不了那。你说是也不是?”
孙氏听的云山雾罩,不由得问道:“你到底想说啥?”
老侯喝了一口酒;继续说:“说啥?我意思就是说该吃的吃,该花的花,过到那算那。只要两口子不生不气就行。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明天你回一趟娘家,把你爹你娘接过来咱也改善改善,吃一顿饺子,老两口受了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逢年过节都不舍得吃顿饺子。”
“真的?”孙氏喜滋滋问。“平时铁公鸡一毛不拔,现在想开了?”
“那有啥?今后就这样,想改善就改善。”老侯终于脸上有了喜色。“大人养活孩子也不容易就算是尽点孝心吧。”
“那我明天吃过早起饭就去”孙氏答应着,”快吃,别一直喝。”两口子各怀心事,孙氏摸不透老侯心里怎么想的,更不明白老侯这么大大方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吃过饭两口子早早就睡了,老侯喝了点酒睡的鼾声如雷,孙氏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也渐渐睡了.......
油坊村离郑家堡不过几里地,孙氏吃过早饭,匆匆忙忙地往娘家去了,到了娘家向两位老人说明来意,三口人高高兴兴一路说说笑笑往女儿家来了,来到家中,肉是现成的.老侯也买回来了荠菜,一家人有剁肉的,有洗菜的,有活面的。老侯没事可做,悠悠荡荡的出去了还大声对他们说:“我出去玩一会,饺子做好了叫我哦.。”
老侯从家里出来沿着门前街道向村子里走去,路上见了村里人主动打招呼,还挺热情,跟过去判若两人。估摸着时间过了差不多,老侯出了村子,从田间小道悄悄返回家,找了个隐身处,在自家柴火垛后边藏了起来。屋子里三个人有说有笑在包饺子,不一会功夫只听孙氏说:“爹,娘你两个包着,我出去烧水,一会下饺子。”说完拿起一个盆子,走出了屋门,过去农村里水缸都是埋在地下一半,防止冬天水结冰也方便挑水回来倒水。老侯是屠夫,用水量也大,在院子里有三个特大号水缸。孙氏走到水缸前掀起了水缸盖,头朝下弯腰撅屁股淘水。老侯看到机会,悄悄走到孙氏背后,朝着孙氏屁股就是一脚,孙氏一头栽了下去,老侯飞快的翻过墙体,一溜烟的跑的无影无踪。
再说孙氏爹娘老两口包完了饺子,等闺女烧水,左等右等没有动静,心里纳闷。老娘子说:“她爹,你看看咋回事。”老头答应着走出了门,倒院子里来回这么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孙氏两脚朝天扎着。
“不好了,妮她娘,”老头大声呼喊着,“快出来啊!”。
老娘子慌慌张张跑出来跟老头一起往外拉,可毕竟年老体衰就是拉不出来。
“快来人啊,救救闺女啊”撕心裂肺的的喊叫声惊地了左邻右舍,大家纷纷跑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孙氏从水缸中拉上来,平放在地上,不过已经命归西天了。
看到闺女没有一口气了,老娘子呼天抢地哭了起来:“我的那个短命的妮啊.....”众人有得劝说,还有的帮忙把孙氏尸体放在了一个床上,有人去找老侯。
大街上,保长家门前有人在玩象棋,老侯蹲着身子在看人家下棋,不时还支上两招,惹到的人家只翻白眼。忽然大街上乱糟糟的,村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大家知道出事了,不由得往哭声方向走去,心里在嘀咕不知道是谁家。迎面跑来一个人正是老侯侄子,人还没到就叫了起来:“叔叔..快回家,婶子出事了。”众人吃了一惊,年纪轻轻没病没灾的怎么会呢?
“什么?”老侯装着一副才知道样子,风风火火的往家里跑去。一群人紧跟着老侯一路小跑着...家里早已经来了很多人,老侯进了家假惺惺的哭了起来,惹得一些人跟着哭了起来,家族里管事的也来了,招呼着来帮忙的人有做这个的,,有做那个的。老侯来在老两口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你俩人不要哭了,今后你还有女婿呢,虽然她不在了,我一样为你老两口养老送终。”听到的人都纷纷劝解着老两口。
商定了出殡的日子,买回来了一口薄板棺材,给死者孙氏成敛起来,这两天家里人来人往,说好了让侄儿披麻戴孝,请了响义班子。到了出殡这一天早上,管事的和老侯商量说,还要准备几桌子酒席,来安排后代娘家人和忙客们,需要买点下水肉。老侯想起来家里前几天刚刚杀猪留下来的下水还在地窖里,没来得及出手。就告诉管事的说:“拿上马灯,下地窖把下水拿上来,不用买的。”管事的安排人下去。下去了两个小伙子,这地窖下去有一丈五左右,凉飕飕的,老侯家里的地窖比一般人家深,还比人家的大。夏天把肉放在这里能保鲜十天半个月的。
两个小伙子下去没一会,就听到下边地窖里传来了惊叫:“我的娘啊,下边有个人头。”
“什么?”管事的吓了一跳,“看清楚了,不要瞎咋呼。”
“真的,真的是个人头。”这一下,就像油锅里放了水,炸了锅。
“拿上来。”管事的发话了。很快的下边人就出来了,手里提着个油布包,放在管事的面前,只见一个人头像是开水烫过.的骷髅,上边还有新鲜的肉。听到消息的老侯跑过来,望着眼前的人头目瞪口呆。
“这——这是咋回事?”管事的问老侯。
“我咋知道啊。”老侯一脸委屈的说。
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保长也来了,毕竟见过世面,说,“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先办事。”等众人离开后才对管事的说:“这事必须得报官,十家一保,出了人命谁也不能安生,你先办事,叫人看好这里,谁也不许动,我这就报官去。”保长走了,出了这么大事,大家的心情都很低落,到了时辰开始出殡,到后半晌才忙完,亲戚走了,忙客们也断断续续离开了,老侯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思前想后。心里狠狠的说:“这个发骚娘们,给老子留下这一手,真该杀。”想起事情前前后后也没有太多理由让官府怀疑自己。
一大早保长陪着县衙门来的官员.捕快.仵作一大帮人来到了老侯家,里里外外,勘察一番。又叫来了左邻右舍问讯,整整忙活了多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这个时侯有吴家人来报失踪,捕快怀疑人头就是吴姓男子,可凶手不能确定就是老侯,只好把老侯拘押禁见,带往县里。县城离郑家堡有四十多里,天黑前来到了县城,第二天官员过了一次堂,问了老侯一些事情,老侯有问必答,回应的天衣无缝,官员记录在案。一转眼过去了有半个月,村子里保长带着十家联保书,上边有十家人家具保签押。老侯跟着保长回到了村子。答谢乡邻,走访岳父,岳母免不了在一起痛哭一场。给孙氏风风光光过了三七。特意还请了庙里的师傅做了一场法事。可能是心里发虚还在法事上念了”地藏王菩萨经”超度死者,惹得乡邻们个个伸出了大拇指,都说老侯有情有义。县里的官员和捕快断断续续来过几次,也走访了几家,慢慢这件哄动十乡八里的事也淡出了人们的关注。
年前腊月上旬,广平府至成安官道上,新来的知县骑着一个叫驴,带着家眷,家丁。前来上任,头一天,先有红谕通知,县城门口典史.书差前来迎接,接到衙门开始拜印。仪式结束,升堂问事,参、典史、书差、捕快一帮人磕头祝贺。县令大人一家安顿完,这才与一班县差和幕友开始办公。先清查槽米钱粮,后梳理公案典狱。新来的县令是进士出身,做事仔细,每天通宵达旦的处理公务,讲究当天事情当天解决。转眼间,年关来到,县令拜上司,拜同事,拜乡绅忙的不亦乐乎...忙过了年开始安排各村春耕。
这一天县令来到典史司,询问公案,典史把近来的案卷拿来一件一件给县令过目。县令看到郑家堡人头案时,特别仔细问道”这个案子蹊跷,既然有人头,那尸身在何处?死者又是那个?为什么会出现在事主家的地窖里?看案卷人头是新鲜的,事主老婆又是新丧,这里会不会有关联?以我看来事主恐怕脱不了干系。”
“大人慧眼如炬,只是苦无旁证,前任太爷也就留案在查。”
“既然前任大人留案,我更要仔细斟酌一番,把案卷送到衙门,会同捕快探讨。”
“喳。”典史答应一声,招呼书吏把案卷送给衙门签押房。
柏营镇又迎来了大集,老侯一大早就带着侄子摆好了肉摊。在他旁边来了一个货郎,年纪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长袍,戴着一个瓜皮帽,操着一口南方官话。手里捏着一个书本,个头不高脸上笑嘻嘻朝老侯一拱手,弯着腰行了一个礼说:“老哥,你担待,小兄弟初到贵宝地,打扰之处还望老哥不吝赐教。”
老侯忙不及的赶快还礼:“都是做买卖的,弄啥客气的,有事就说,互相照应就行。”
“我看老哥也是性情中人,鄙人姓阎,流浪中原,初来乍到,不知此处礼节,既然彼此为邻,一点小意思求个头彩,万望老哥笑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贯铜钱塞进了老侯手里。”这是那路规矩?”老侯手足无措地赶快推诿着。
“老哥莫非看不起鄙人?”阎姓男子疑惑地问。
“不不不,我是说我们这里不兴这个”。老侯忙不迭解释。
“哦,老哥收下吧,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侯看着对方一脸诚心的表情,也不好在说什么。”那这样吧,下午收摊后咱哥俩个喝点””也好,能认识大哥也是福气”。
集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货郎摊前也围上了人,针头线脑.胭脂涂粉.日用百货什么都有。讨价还价之声此起彼伏。老侯这里今天生意也不错,拉了两头猪也卖出去了一半多。
有事便长,无事便短。转眼间集市上人渐渐散去。老侯的肉也卖完了,让侄子收拾了摊,装好车嘱咐他先回去。然后来到阎货郎摊前帮忙收拾起来。阎货郎一口一个“谢谢”搞的老侯怪不好意思。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饭店.,因为吃饭时间已过,饭店里没几个人,他们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老侯是这里的老顾客,大声嚷嚷着叫了三个菜,要了一壶酒。
“那个老弟,我就叫你老阎吧,咱哥俩今天有缘,痛痛快快喝一顿。”老侯招呼着。
“讨扰。”老阎不亢不卑地坐下来,拱手施了一礼。
酒过三巡,老阎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老侯,把老侯弄的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了,老阎兄弟?”
“不瞒老哥说.本人略通连山相术,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像老哥这样面相,到让我一时无法解释。”老阎故弄玄虚的说。
“你直接说,文绉绉的我听不懂。”老侯一脸懵懂看着老阎。
“看在老哥热情款待之情,我就大胆为老哥相上一面,准不准的不要介意。请老哥伸出手来”。老侯机械地伸出了手。老阎把着老侯手仔细端详半天,然后叹了一口气。
“咋了?说来听听。”老侯迫不及待的问。
“在下斗胆,哎,不说也罢。”老阎欲言又止,低头喝了一口酒。
“说个半截话,有啥说啥,不要藏着掖着,你说说看。” 老侯催着。
“老哥,我不是本地人,以前从来也没有涉足此地,我就直言相告,老哥你印堂发黑,眼赤而白多,恐怕今年流岁不利,百日之内怕有血光之灾啊。”老阎一脸忧郁地说。
老侯直起身来,一口酒刚刚喝下去差点吐出来,“你不是胡咧咧吧?”
“信不信在老哥。”老阎摆下手,示意老侯坐好:“老哥是否近来睡眠不足,夜里常常噩梦连连?醒来之后大汗淋漓。这其实跟你本人生辰八字有因,俗话说就是冲犯太岁,再加上命宫中凶星众多,又无吉星化解,所以就运程欠嘉。去年你有大耗凶星照命,从面相上看出来你财富外泄,并且情怀落寞,形单影只。”说完老阎喝了一口酒。
老侯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嘴:“”你往下说。”
“今年运程也是不利,容易受病魔困扰。请谨记,病后浅中医,千万不可讳病忌医,以免一子错发动全身,到时侯后悔将迟。”老阎嘱咐着。
“我不信,我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老侯心情沉重地说。
“哈哈..那我就不说了,你自重。不过还得给你一句忠告,你目前有鬼魅缠身,望你积德行善。每月初一,十五求神灵庇佑,也许可以暂时平息怨气。”老阎说完,只见老侯手里的酒杯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来,来,来,我先干为敬。”老阎把桌子上自己面前的酒喝了下去,吃起菜来。
老侯在也提不起喝酒的劲头了,老阎的一番话就像刀子挖心一样,脑袋里乱哄哄的,勾起了那些埋在心里说不出的事,打量着这个今天才刚刚认识的老阎,喃喃地问:“这事能破吗?”。
“哦,这个不好说,我先的回去开坛请过祖师爷,才能知道你是什么事情惹下阴阳间的纠葛,然后祖师爷才能施法化解。”老阎装模作样的说道。
“那就请老弟开坛,给老哥破破,花多少钱我给。”
“我回去后,就请祖师爷,心诚则灵,就看你造化了。”老阎勉强答应了。
“你现在哪里落脚啊?”老侯问。
“在县城里租了一个院子,下一个集市我会再来,到时侯,我们再议。”老阎说道。
吃过饭分手以后,老侯闷闷不乐地送走了老阎,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路上心神不宁,老侯目不识丁,对鬼神和命运的崇拜也是免不了俗套。这几天茶饭不思.忧心忡忡.食不甘味,搬着手指头等下一个集市的到来。
又一个集市,老侯早早就来到了集市上,趁着摆摊的间隙,不时张望,焦急等待着老阎。过了个把时辰,老阎出现了,只见他默默地摆起了摊子,只跟老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忙起了自己的生意,对那天事情只字不提。老侯心里纳闷,主动问道:“阎老弟,晌午喝点吧?”
“哦,在下收摊以后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老阎闪烁其词地推辞着。
老侯越瞧越觉得老阎是在有意躲着自己,心里越发堵得慌。午后,集市上人渐渐少了,老侯等不及收拾的摊子,让侄子自己收拾,走到老阎货摊前,殷勤地帮忙收拾,老阎反常地连个谢字都没,老侯越发着急,等收拾完后,老侯笑容可掬的叫老阎去饭店。老阎推辞着,坚称自己还有事情,一定要回去。老侯实在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事,你请祖师爷,有啥结果?”
“这个,这个——”老阎张口结舌的说,“这个吗,在下修行尚浅,参研不透,还望海涵,老哥你珍重,在下告辞了。”老阎沉重的语气,欲说还休的动作,让老侯想不通,老阎转过身推起货朗车走了。老侯站在原地看着老阎的背影发呆.....
老侯从集市回来,真的有病了。一个人整天疑神疑鬼,精神萎靡不振。有时侯无缘无故地长吁短叹,有时大声呐喊,还有时会嚎啕大哭。侄子过来侍侯,家族里长辈也措手无策,生意也做不了,村里人都认为老侯得了癔症。十几天老侯躺在炕上,侄子心疼他,每天过来送吃的。这一天侄子来送饭,老侯打起精神问”今天是柏营镇大集吗?”
“是的。”侄子说。
老侯一咕噜从炕上起来,失急慌忙的往外走去:“我去赶集,晌午饭不回来了。”扔下一句话,一溜烟地奔集市上去了.........。
到了集上,大老远就看见老阎的货郎摊,他没有直接过去,却先跑到饭店,跟掌柜点了几个好菜,然后才来到货摊前”老阎兄弟,你早早就来了。”
老阎看到老侯,十几天没见变了好多,拱手问道”老哥:“怎么连续俩个集都没见你来,莫非贵体欠安?”
“没事,这几天头疼脑热的打不起精神,郎中给抓了几副药,才觉得缓过劲来,过会你忙完,我在饭店要了几个菜,咱哥俩喝一点,求你了兄弟。”老侯迫不及待的央求着。
“哦,老哥稍待片刻,一会去。”老阎答应着。
“好咧,我先去饭店等着你。”老侯返身走向了饭店,老阎看着远去的老侯,露出了怪谲的笑容。
“我那个事咋的了?”饭桌上才刚刚三口酒下肚,老侯就问起了。
“哎,一言难尽,”老阎喝了一口酒,愁眉苦脸地说,“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惊天事情,开坛之后惹得祖师爷震努,大发雷霆。说你的事情惊动了阴司,已经行文到了城隍老爷处,目前正会同十殿阎罗王,判官察验。我想不久就会有结果,祖师爷不太愿意管这件事啊。”
老侯听到这里,浑身筛糠一样,站起来,爬在了地上”咚咚咚”朝着老阎磕起头。嘴里说:“阎老弟,救救我.救救我呀。”
老阎上去扶老阎,口里说道:“目前还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是否肯做,实在不行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谁让你无端的与阴司结怨啊。”
听到一线生机,老侯骨碌地爬起来:“就是砸锅卖铁也行,老兄弟快说。”
“五月二十八是城隍爷圣诞,全县的善男信女聚会在一起上香赶会,就是官府衙门也得恭敬致诚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届时,阴司会发出放告牌,让孤魂野鬼前来申诉冤屈,城隍爷会提调阳世间人,前来对质,轻者罚寿,重则判入地狱。我看这是一个好机会。”老阎看着老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到时侯,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祖师爷说,然后,请祖师爷想办法。”
“那要怎么说?祖师爷才能知道?”老侯问道 。
“不可能就嘴巴说的,你可以找一个人帮忙让他把事情写下来,尽量替你美言,然后托祖师爷上达阎罗,阻止你的冤家对头孤魂野鬼去城隍庙,把你的事情在城隍老爷那里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记住一点只有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眷写清楚,切不可乱写,否则就是欺诈神灵,那是罪上加罪。另外,准备好三牲祭品,纸马烧钱,鞭炮若干。于五月二十七子夜时分,在城隍庙焚烧,便可万事大吉了。”
“这.——”老侯出了一口长气,心里直打鼓,“还有其他法子吗?”忐忑不安地问。
“我也只能帮你到此,为这事我被祖师爷骂了个血头血脸。要不是看老哥一片真诚,本来我也想退出不管,无奈老哥身处绝境,不能眼看老哥被鬼魅缠身,在下只好尽力而为。”
“谢谢兄弟,到时侯咋的办,还得指望着兄弟。”老侯实实在在的做了一个揖。
“那是自然,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会照应的。”老阎爽快地答应下来,又说:“屈指算来,离五月二十八就几十天了,希望老哥在此之前,安分守己,千万不能再出乱子。切记,切记。”
老侯一脸虔诚的说:“记住了,记心里了,放心。”精神轻松了许多,无话则短。老侯和老阎痛痛快快喝了一顿酒,吃了一顿饭。临走时老阎留下了县城的地址,又千叮咛.万嘱咐。这才扬长而去..........
到了五月二十七这天早上,老侯从炕上爬起,点火、烧水、洗脸、换衣裳、吃早饭。辰时已过,老侯从家里出来,一身短打,脚上穿了一双青布鞋,便向城中进发,一路上顺风顺水。午牌时分,便看见城门楼子,脚下愈发轻快,进了瓮城,过了城门顺着大街走,一路留心观看,大街上人来人往,过了石牌楼,前面就是衙门。大门两侧东西两个旗杆,左右八字砖墙,俩扇黑漆大门。门上铜环擦的雪亮,门前左侧一面大鼓,右侧挂着虎头牌。门前停着几个半新半旧的轿子。转过衙门往南,是最热闹的街道。打听到老阎住处,买了一包点心,提着前来,到了门口,上前扣门。里边有人迎了出来,让到屋中,只见屋中一个方桌,俩把椅子,天然几上摆着两个花瓶,插着迎季鲜花,当中一幅山水画,两侧挂着对联。只是没见老阎。抱拳问道:“老阎兄弟呢?”
“东家在大街上,你老怎么称呼?”家人问。
“郑家堡的,老侯。你一说他就知道。”
“哦.我这就出去找,你先坐着。”说着差人去找。不一会功夫,老阎从外边迎了上来,双手抱拳笑哈哈地对老侯请安问侯,连道辛苦。老侯涨红着脸,嘴里嗤嗤半天才回了一个好。俩个分宾坐下,吩咐家人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一幅久别重逢的样子,甚是亲热。当下就叫家人准备饭菜。老侯站起身来连连摆手,“在大街上刚刚吃过。”一番客气话过后,老阎开门见山地说:“幸好老哥赴约前来,我已开坛请过祖师爷,一会儿让家人陪你到大街买上祭品、香烛、烧钱、纸马、鞭炮等等。我也准备笔,墨,纸,砚。吃过晚饭,休息一阵,等人散去之后,子夜前我陪你到城隍庙上香祈祷。你看可好?”老侯感激涕零地一口一个“好”字。
老侯忙呼了一下午,总算治办停当,已到了掌灯时分。老阎留老侯吃了晚饭。亥时过后,大街上安静了许多。两个人提着东西出了门,转了两个弯,来到城隍庙,只见一道红墙,门前有两棵合抱大槐树,大门上镶着一块匾,写着城隍庙三个溜金大字。大门紧闭不开,却从左侧小门出入。老阎在前引路,领进了大门,偌大一个院落,南边三间算是小门,东西两侧各有六间陪殿,北边有个高台,拾级而上,便是大殿。殿中烛火半明半暗。两个进入大殿,摆上三牲祭品,时令水果,点上香烛。转过身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老阎起身走到香案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来,双手合十,闭目喃喃有词,一会儿哈欠连连,张大口长出一口气。问道:“下面人听着,报名上来,所求何事?详细说来。庙值恭侯,记录在案,不得虚言妄语,知否?”
老阎话音一落,大殿内闪出一个道士来,坐在案前,摆上笔.砚,铺开纸张,提笔看着老侯。
老侯一连又磕了几个头,清清嗓子,这才说”俺叫侯温,家中排名老二。郑家堡人............。”
大殿内烟雾缭绕,城隍爷彩塑神像庄严肃穆,左右各有六个神吏,绿袍皂履,狰狞可畏。不到一个时辰,老侯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出来,老阎装扮成神灵的口气问:“这么说,吴姓男子的尸骨现在你家的骨头坉里?”
“是的,是老婆孙氏放进去的。”
“哦,那就签字画押吧。”道士递过来写好的呈情书,老侯画了押,老阎松了一口气继续说”你去烧纸钱,放鞭炮吧。”
老侯出去点燃了纸马,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鞭炮在子夜里响了起来。格外响亮。转过身来又爬在城隍爷像前磕起了头。
“来人,拿下。”老阎话音一落,殿里突然冲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扯胳膊,按头,一条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五月二十八辰时刚过,人们发现,一夜之间大街上贴满了告示,驻在城外的城防营进入县城,列队衙门前。三班衙役点卯站立。慢慢衙门前就聚集了几百人,人们从告示上得知,县令要升堂理事,人们熙熙攘攘,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能如此的兴师动众。
功夫不大,只听堂鼓”咚咚咚”一阵敲打,一班差役齐声高呼堂号。只见新任县令,头戴着顶子,身着褂套,足穿皂靴,往正堂落坐,惊堂木举手一拍,吩咐差役,打开中门,随着县令一声呵,”带人犯”。只见从衙门东走来了一队人,中间捆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入中厅,跪在堂前。典史高声叙述案情,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
“人犯还有何话说?”县令问道。
侯温喘了一口气 ,低着头喃喃说道:“没有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我太相信朋友,没想到把我玩了,心中着实痛狠。”
“朋友?那个是你朋友。”县令问。
“货郎老阎。”
“哈哈哈,你抬起头来看,我是那个?”
“老阎,你,你,你是县官?”老侯抬起头和县令打了一个照面,目瞪口呆。
“给你个交代,我乃本县新任县令戚朝卿,接任以后看到郑家堡人头一案,疑点颇多,在案现场只见人头,为何不见尸身?巧合的是,你妻孙氏死得也不明不白。而你却能瞒天过海。本县明察暗访,你于吴姓男子失踪之夜,一夜未归,又无旅舍收留,次日滥施私刑,谋杀孙氏。当时勘察只是苦无干证,本县遂乔装改扮与你周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贼心虚,忘图祈祷城隍庙神灵护佑,自认其果。现有你在城隍庙供状,眷写明白。你可认罪?”
老侯听完戚县令一番话,额头冒汗,颤巍巍地说,“小的知罪。”
“死者两人,违背伦常,通奸犯科,既死不与追究。侯温杀死两人已犯律法。待本县具结司文,上报府.道衙门,侯旨定夺。本县立志图强,给于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之地方,此案轰动乡里,就是要百姓交口相接,法无疏漏,创本县大同,造一方平安”。戚县令话音刚落,堂下百姓欢声雷动。
午时前。戚县令退堂归衙,侯温押入南监。众人慢慢散开。一时间这段公堂断案的奇闻传遍了成安县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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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润平:油棉厂退休职工。从小爱好文艺,爱好写散曲、民间故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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