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记忆
照片韩峰提供
打开记忆的相册,眼眸定格在一帧边角泛黄的黑白合影照片上,它静静地搁置在书桌旁,却似一块强有力的磁铁吸引着我的目光、牵动着我的心房。一行一行、一个一个,我仔细地凝视着照片上的少男少女,看着那一张张充满着青涩、稚嫩、散发着阳光、朝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禁不住心潮涌动、思绪徜徉。它勾起我的心弦,激起我内心的波澜,撩拨起我对一个地方深深的怀念,呼唤起脑海深处多年来始终不变的对昔日同学的思念情结,把我的回忆拉回到四十年多前。
1976年,我家由龙泉搬到“洪五”居住。那时我上小学三年级,因个子比较瘦小,排队大都在前几排。
我家住在一个银行院子里,院门是两扇铁门,其中一扇边上有一个仅供一人低头出入的小铁门。院内是一长溜南北朝向的平房,一间一间的类似集体宿舍,院子中间建有一个防空洞,是夏日纳凉和储存食物的好地方。
我家向南百十米,有一个百货商店,东西方向,出口往北不远有个卖菜、卖肉的副食店,给洪五的居民提供了丰富的生活来源和物资保障。
洪五是按家庭居住的区域划分分会,我家所在的地方属五分会管辖。因同在一个分会居住的缘故,跟王娟同学来往比较多。她家特别干净,桌子是暗红色的,桌面和桌腿一尘不染,床铺收拾得整齐利落。无论什么时候去,都给人洁净如新、赏心悦目的感觉。她家腌制的糖蒜当年我也品尝过,酸甜、爽口,那味道至今还弥漫在嘴边。
她家的路口有一口石磨,记得有一次我把绿豆放到磨眼里,加上适量的水,手转动木制的把柄,转了若干圈,绿豆糊糊就顺着石磨的边缘淌到下边的圆池子里。石磨和石碾,都是那个年代人们加工粮食的主要工具,现在城里已见不到它们了,想必在偏远的山村也少见了。偶尔见到石磨,却也“旧貌换新颜”,它另当别用,已担负起园林、公园里一块块独特、美观的铺路石、抑或小河里桥梁的角色。
记得某天,正上语文课《挥手之间》。班主任孙同书老师讲着课,突然就停下出去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同学们开始叽叽喳喳,低声私语猜测着。一会儿老师回来了,严肃、郑重地告诉同学们:“毛主席逝世了。”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相继传出啜泣的声音。因离得近,我清楚地看到马新莉同学哭得特别伤心,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稀里哗啦的。那天天上下着瓢泼大雨,学校全体师生排着整齐的队形,上身统一扎着白色的绢花,站立在滂沱的雨中,为毛主席他老人家低头默哀!
这一年唐山地震偶有余震,我家还在院子里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防震帐篷,有时晚上也在床底下铺上被褥睡觉。
还记得学校掀起消灭“四害”的行动,班里分成几个小组,我们小组还拿着拍子到厕所去打苍蝇,把死苍蝇放到瓶子以统计消灭苍蝇的数量。还记得到附近村庄帮助抱玉米秸、拾麦穗,算是“支农”行为的一点小体现。
学校还组织到聂村拉练,我带着几个黝黑闪着光亮的地瓜面窝窝头,拿出来跟几个同学分享,它可是那会儿稀少的“美味甜点”,大家都爱吃这一口,你一个我一个,不一会儿就被吃光了,到现在都很想念它甜甜的、糯糯的味道。
也曾记得学校全体师生排着长队,徒步从洪五走到洪山矿务局烈士陵园扫墓,同学们一路上说说笑笑,虽然路途遥远,并没觉得有多疲乏劳累。
更记忆犹新的是某天下午,我跟同班的一位男同学相约一起到附近的牟家村看露天电影,看完天已擦黑,因我看得专注,竟没发觉何时男同学已不见踪影了,我只好悻悻地独自返回。因依赖男同学,我压根没记住来时的路,便只好随着散场的人群傻乎乎地往回走,走到岔路口就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了,越走越觉得不像来时走的路。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因无助和害怕嘤嘤地哭了。我的哭声引来周围人们的关注,在他们的帮助下,我顺利、安全地回到家中。
这次经历深深地“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这位男同学的名字也牢牢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一年后,家搬到了洪山,暂时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同学们。1979年,父亲调到罗村镇工作,家又搬到了罗村。因距离洪五比较近,我又重新回到这里,开始了初中和高一上学期的学习生涯。
一来到,有的同学看见我就很吃惊,因为三年未见,我已经长高了,再也不是那个矮矮瘦瘦的“小丫头”,可以比肩大部分女同学了。
当时正遇上语文考试,因为讲课的进度不一样,洪山那边比洪五这边讲得慢,但那次我的成绩却没受什么影响,考试成绩很好,班主任老师特别强调了这一点,点名表扬了我。语文、政治、英语这三门是我学着比较轻松的课程,每次基本都是在班级前几位,我的作文有时还充当范文的角色。数理化这三门课程就惨不忍睹了,无论下多大的功夫,成绩都上不去,基本得不着高分。
上数学课尤其害怕张全老师的提问。有一次她提问一个问题,因为不会,心里特别紧张,非常害怕她叫我起来回答。张全老师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越是害怕越是紧张,她偏偏硬是叫我,终于还是露丑了,怯怯诺诺、支支吾吾地没答上来。
从小我比较喜欢运动,曾经在学校组织的运动会上参加过100米、400米的跑步比赛。对于跳跃一类的运动项目,也比较擅长,像跳远、鞍马,单杠、双杠都不在话下,肢体协调能力还算比较强。一次跳高,我明明已经越过杆子跳过去了,体育老师一时分神竟没看到,要求我重新跳,正犹豫时,还是张全老师从一旁走过,不经意地看到,给说的话,解的围。到了学习上,张全老师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的,问题没答上来,她犀利的眼神盯着我,虽然什么话没说,却自带一份威严。我立马低下头,脸火辣辣的,赶忙用双手捂着遮掩一番,灰溜溜地狼狈极了。
初中阶段,男同学和女同学之间,因为青春期的缘故,性别的意识增强,从而有了明显的疏远倾向,一般都是同性交往。但老师安排的教室座位大都是男女搭配,有的男同学还刻意在课桌上划出了一条分界线。记得跟我同桌的某位男同学,当我胳膊越线时,他就用胳膊肘顶我,看他计较的那个劲头,我也不示弱,两人像斗牛一般顶着犄角,对抗一番。我是女生,气力赶不上男生,常常败下阵来,但嘴和眼睛还是不饶人的,心里对这位男同学的行为很气愤。
那个年代,无论家里还是学校都没有供热设施,到了冬天,整个教室就靠前边中间的炉子取暖。周末我偶尔相约同学一起到二里井捡拾乏碳,帮助家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每天早晨,轮到哪个同学值日,就从家里带上小木块或玉米骨头用来生火,常常被炉子冒出的黑烟呛到眼睛流泪、喉咙咳嗽,即便这样,教室也不怎么暖和。现在的物质生活条件优越了许多,冬天,孩子们再也不会像我们那会挨冻了。
曾经记得有位语文老师叫王同梓的,瘦瘦高高的,那时我们班的作文水平普遍不好,有一次我的一篇作文咬文嚼字,写得半古文半现代的,他就班里的写作状况没提名的讽刺说,像这样的还算是写的好的,听来令人惭愧、汗颜。
语文课可是我引以为自豪的课程,不费多少力就能得高分,这得益于我听课有做笔记的习惯。为此还被王老师误会过。有一次,他看到我低着头写着什么,以为我在本子上忙着别的事情,不是在认真听课,就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结果出乎他的预料,我回答对了,把我得意的,在心里偷着乐!
那时我还非常喜欢阅读,尤其喜欢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记得有一次,老师让我朗读其中的几小段,不知同学们是被朱自清优美的文字迷住了,还是被我朗读的声音吸引了,教室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自己沉浸其中,还自我陶醉了一番。
记不清从何时开始,我形成了爱摘抄的习惯,只要看到比较优美的句子就爱抄写下来,还制作了几本剪报本,日后它们都成为我写文章的语言储备。有时也抄点经典名句,作为思想、精神上的指引、启迪。记得有位女同学看到很不理解,脸上分明写着大大的“抄这些做什么”的问号。
刚毕业在家里没事,到李风霞同学家里玩,赵云荣家隔得不远,在她家闲聊了一会儿,亲眼目睹她切面条动作“干脆麻利快”,切完右手手指聚拢把面条拉起来均匀地摊到簸萁上,她信手拈来、轻松自如的样子顿时让我肃然起敬,心里很佩服她年龄那么小就掌握了这门面食手艺。
高一的上学期是张万珍老师当班主任,她跟同学们说话语气像对小孩子一般,慈祥、温暖、亲切,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我跟哥哥的语文成绩特别好,因为同时给我家兄妹俩当班主任的缘故,深受张老师的喜爱。在家里待业期间,她曾到家里看望过我,那时我心无二事,了无牵挂,吃得白白胖胖的,体重蹭蹭地往上长,突破了自己之前的最高记录,着实让老师吃了一惊。
岁月流转,时光荏苒,时至今日,尘封在记忆角落里的,仅剩下学习、生活中的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总有一些人、一些事被遗忘在岁月的狭缝里,消失不见。“洪五”的同学有的看着面容熟悉,却怎么也叫不上名字来了。但每当看到他们的照片,内心深处依然感到那么亲切、那么温暖。
跟随父亲工作的调动,我家辗转各地,我有着在不同地方上学的经历,却唯独对“洪五”的同学们有着一份别样的情怀,一份不同寻常的情谊,多年未见也不会觉得陌生、疏离和遥远。
感谢当年的镜头捕捉成像,记载下青葱的岁月,定格住那些单纯、灿烂的笑颜,折射出心里不愿丢失的点滴美好。
近年来,当看到同事参加同学聚会,回来展示他们聚会的合影照片、制作的带着每个人照片、工作单位、联系方式的通讯录,我就在心里想,多年来小城里奔波,人潮里涌动,怎不见昔日同学们的踪影?毕业以后,一直在为工作、生活上琐碎的事情忙碌,时间被它们占满,失去了与同学们的联系,我是不是被边缘化,大家是不是把我给遗忘了?
一次与建梅同学的不期而遇,让我终于有机会重新与同学们联系上了,就像失散多年的战士找到了大部队、孤军奋战的地下党员找到了自己的党组织,那份喜悦、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表、无法比喻。记忆的相册就这样被不经意地打开,曾经同学们青涩的笑容,彼时的青春印记在篇章上,让一些回忆翻滚而来、汹涌而至。
今天,当我静下心来,梳理过去学习、工作的经历,觉得唯有学生期间的经历是最让人难忘,最让人铭记,与同学们的情谊最值得珍藏、最值得回味,因为纯真、因为纯粹,分外美好、弥足珍贵!就像歌唱家郑绪岚演唱的“老同学”那首歌曲里唱的:
“老同学是一段难忘的岁月,
老同学是一个难解的情结,
老同学是一坛陈年的老酒,
老同学是一本共同的作业。
回味人生,才明白同学的真情最纯洁。
青山在,人未老,同学情正浓。
岁月增,水长流,情怀依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