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傻顺的故事
傻顺的故事
文/春江暮雪
大顺子是西井村刘老汉的大儿子，五十多岁了，中等个头。幼年时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反应稍微有些迟钝。村里的大人孩子，都喊他“傻顺”。他也不生气，总是傻呵呵的咧着嘴笑应着。
大顺子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大顺子由于脑子不大好使，也没有进过学堂。爹是个泥瓦匠，常年在外面给人家盖房子，顾不了家，妈妈是个病泱子，没有劳动能力。从大顺子懂事起，家里的粗活，累活都是大顺子干，弟弟，妹妹也是在大顺子的背上长大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大顺子当时已经十八九岁了，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为了补贴家用，就跟村里人到后山打石头，打下来的石头用毛驴车拉到集市上卖，挣点力气钱，由于大顺子憨厚实在，干活卖力，村里人都喜欢带他一起干活。腊月里的一天晌午，和大顺子一起干活的王二狗先回家吃饭了，大顺子一个人把剩下的活干好了，收拾好工具，晃晃悠悠地哼着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小调，从山上走了下来。
虽说是晌午，却是个白眼子天，看不见太阳，大顺子上身穿着一件“破绽”百出的空壳小袄，下身穿着一条破旧的秋裤。一阵北风迎面吹来，顺着大顺子的脖子，一股脑儿地钻向大顺子的怀里。大顺子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把破小袄上面的粗布条又重新系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将两条快要过河的大鼻涕又收到鼻子里去。嘴里嘟囔了一句，这死天，还怪冷哩，好冻死俺了。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继续向前走去。
这时，从山脚下气喘嘘嘘地跑过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大顺子一看，是小寡妇王彩梅家的二小子铁蛋。铁蛋拉着大顺子的衣襟，嘴里带着哭腔地说:“傻顺叔，快去救俺姐，俺姐掉石塘里了。”大顺子听了一楞:“我的个乖乖，咋掉那里去了？赶快带我去看看。”
原来，铁蛋和他姐姐巧妹看到石塘里结着一层薄冰。铁蛋非闹着让姐姐捞一块冰上来给他玩，谁知巧妹脚下一滑，没站住，结果冰没捞着，人却掉到石塘里去了。
铁蛋看到山上有人下来，就急忙跑过来，拉着大顺子去救他姐姐。大顺子加快了脚步，跟铁蛋向山脚下的石塘跑去。山脚下的这个石塘，是人们采石后留下的一个大石坑，山上的泉水流到石坑里，形成一个大水塘。最深处有七八米深呢！等大顺子和铁蛋跑到石塘跟前时，就看见水上漂着一缕孩子的头发,眼瞅着就要沉下去了。
大顺子回过头对铁蛋说，你再回家叫几个大人来。说完就连衣服都没脱，“卟嗵”一声就直接就跳到石塘里去了，向巧妹身边游去。一落到水里，大顺子才感到寒气逼人，刺入肌骨。他也顾不了这些了，挣扎着向巧妹身边游去。好不容易才游到孩子跟前，大顺子拽住巧妹的衣襟，把巧妹的头从水里托出来，孩子已失去了知觉，任由大顺子吃力地往岸边拖去。大顺子也被冻的手脚渐渐的不听使唤了，眼看快要支持不住了，幸亏这时铁蛋从家里叫来了大人，在大家的帮助下把大顺子和巧妹子都救了上来。
小寡妇王彩梅看到快要冻僵的大顺子，拉着铁蛋就跪了下来，哽咽着说:“他傻顺叔，今天多亏了你啊，你可是俺们家的救命恩人啊！”大顺子哆嗦着说:“快救孩子吧！俺没事。”人们把大顺子和巧妹送到了公社卫生院。
由于抢救及时，巧妹被救了过来，大顺子也在卫生院里吊了几天水，在农历腊月二十四出院了，和家人过了一个小年。
大顺子家旁边住着一个烈属王大娘，孤身一人生活，患有严重的白内障，生活很难自理。村里干部劝她住敬老院，老人家死活不愿意去，说住不习惯，不如在家自由。大顺子是老人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很敬重王大娘。只要王大娘家有什么活，都是大顺子去干。有一次，王大娘烧锅做饭，火星落到干柴里去了，直到火烧大了，才发觉。老人家在屋里大喊救命，是大顺子不顾家人的阻拦冲击火海里将奄奄一息的老人救了出来。老人家临终前，紧紧的拉着大顺子的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地塑料袋。断断续续地说:“顺子，这辈子大娘多亏了你，这里装的是大娘这么多年积攒的一些钱，你一定要收下，将来让你爹娘给你找个媳妇成个家。”大顺子哭着说什么也不要，村里人都劝大顺子收下，说是大娘的心意，如果不收下，大娘死也不会闭眼的。
大顺子看着王大娘那混浊而又期待的眼神，不忍心让大娘失望，只好点头收下了钱。大娘在大顺子的怀里含笑而去。过后，大顺子以孝子的身份给老人送了终。扎了纸人，纸牛以及老人生前喜欢的物件，请喇叭班子吹了三天三夜。剩下的钱又用来给老人和她先前去世的老伴修了一个合葬墓，又立了一块高大的墓碑。
以后的日子里，每到清明时节，大顺子无论再忙也会去到老人家的坟前用老人烧纸，祭奠老人的在天之灵。
眼看着大顺子都三十岁出头了，弟弟妹妹也长大了，都各自成了家。而大顺子还是光棍一条，爹妈年纪大了，自然心里非常着急，可谁又能看上这样一个二傻子呢？没办法，爹娘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又卖了家里的猪和牛，想托媒人给说个外地媳妇。
没多久，喜讯传来，说有人从四川山区带来一个姑娘，因为家里穷要在西井村找个婆家。正好大顺子是个老光棍，只要给对方足够的彩礼，亲事就能成。就这样，刘老汉给中间人送去了五千元钱。五千元钱在当时的农村，可不算个小数目。不管怎么样，大顺子的亲事总算是订下来了。
成亲的日子定在农历的九月初八，庄稼都收好，地也都种下了。全村的老少爷们都纷纷到大顺子家忙事，大顺子家喜字当头，鼓乐齐鸣，非常热闹。大顺子逢人都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傻笑。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就这样，在人们的哄闹声中，一对新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到了晚上，等闹喜的人们渐渐离去时，被灌得有些迷糊的大顺子，脚步跄踉着走进了洞房。脸上挂着傻笑，嘴里还嚷嚷着，俺大顺子也有新娘子了，俺也结婚了，向新娘的身边走去。
新娘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左右，脸上还带着些稚气。看到大顺子喝的通红的脸，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扑通就跪了下来，大顺子一下子楞住了，这是咋回事啊？
只见新娘子泪流满面地说:“大哥！俺是被人贩子骗来卖给你家的，俺没有见到你家一分钱，你就行行好把俺给放了吧！俺会永远记住你的救命之恩的。”大顺子听姑娘这么一说，心里慌了，歪着脑袋在心里盘算着，哎！这可咋办呢？本以为花了彩礼钱就可以娶个媳妇来家，好好过日子。这下可好，倒成了买卖人口了，不行！俺宁愿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做犯法的事，俺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想到这里，大顺子把姑娘拉了起来。对姑娘说:“你起来吧，这辈子遇到我也算你命好，这样吧！我酒喝多了，你让我先休息一会，等到夜里十二点以后，你再叫我，到那时家里人都睡了，我骑车送你到派出所报案”。说完，就闷头自个上床睡了，姑娘听了半信半疑，到了夜里十二点钟，墙上挂的大摆钟敲钟的声音，惊醒了大顺子。大顺子起来穿好衣服，拉着姑娘的手就朝门外走。
姑娘一看，大顺子果真兑现了诺言，非常感动。又要给他跪下表示感谢！大顺子一把拽住姑娘说:“不要这样，赶紧，趁家里人都在睡觉，我们快走。”就这样，趁着夜色，大顺子骑着自行车，把姑娘带到镇上的派出所，报了案。
在派出所的帮助下，姑娘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年后，派出所抓到了人贩子，追回了一千元钱，那四千元钱就算是打水漂了。
每回一提起这件事，刘老汉老两口都气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指着大顺子，恨恨地说:“你这个傻东西，活该找不到媳妇，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而大顺子总是报以经典地傻笑，嘿嘿地说:“傻就傻呗！再傻俺也是你们的儿子。”
也许是好人有好报，傻顺在三十五岁这年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们猜新娘是谁？猜对了，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比大顺大几岁的寡妇王彩梅。是傻顺的憨厚朴实，正直善良打动了她，终于两人最后捅破了窗户纸，结为秦晋之好。日子过的别提有多幸福了。
这不，你们看，大顺子和她媳妇抱着儿子铁蛋生的龙凤胎正朝我们走来呢！而大顺子脸上洋溢着的还是他那经典的傻笑。
谨以此文现给天下所有的好人，祝愿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
写于2016.12.15晚
本文作者来自灵璧农委，是一名农艺师，本名韩英。
（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