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探红楼51:皇家心结
不知道水溶怎么和贾宝玉相处的,或者说是费了多少功夫折节与公侯府的小公子相交的,总之后者对水溶的崇拜之情,就跟黄河之水天上来似的,滔滔不绝。三不五时地撺掇着探春和他一同出去,目的地自然是北静王府。
探春心里其实是有些惊惧的,自己蠢蠢欲动的情潮,旁人看不出端睨,却无法自欺。明知道自己和水溶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每每在痛苦的挣扎之后,又勉为其难地成行。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飞蛾,明知道扑向火焰会粉身碎骨,却仍是义无反顾。
而每一次从北静王府回去,她总是提醒自己,下一次不能再去相见。可每每贾宝玉怂恿一两次,又身不由己地答应了下来。
并非贾宝玉的口才有多么了得,实在是王府里的那抹白色人影,发着迷人的香气,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欲罢不能。有限的几次出门,竟无一例外地往北静王府跑。倒是水溶见了她的新书稿,一口气阅完之后,便替她交给了冷子印。
其实,她更着急的……是上一部书的利润啊!不过,她之所以没有向水溶提起,倒不是怕他小瞧了自己,而是旁敲侧击接收来的信息,书还没有销售完,倒不能急着去要银子。于是,便有了充足的借口,往来于贾府与北静王府之间,不再削尖了脑袋想要摆脱贾宝玉去私会冷子印。
“唉,早知道在前世就谈几场恋爱了,也免得进退维谷。”探春暗暗叹息,偏头看向一脸沉凝的水溶。他侧脸的轮廓十分俊美,即使再挑剔的艺术家,也找不出一点瑕疵。瞳中划过无数的光影,那些从梳桐枝叶里落下来的阳光,也不过是为了衬托他而存在的背景。唇角的那抹笑容,仿佛是清晨的露珠,似有若无,随时会在阳光的照耀下蒸发。
他的笑容,似乎只是一张面具。相处得久了,探春便发现水溶的笑,看似温和,其实却没有丝毫温度。因为他的眼睛里,几乎从来没有笑意。
“今儿吹的曲子,有些悲了呢……”探春喃喃而语,声音轻浅得像是一声叹息。在这个时代久了,有时候的思想也被同化。她已经不再不切实际地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不要沦落到赵姨娘那样尴尬的地位,就有一种带着遗憾的满足。不为侧室,是她的底线。
可是这个目标,似乎有些难。尤其对象如果是水溶的话,那就更难上加难。所以,她如果箫声有些悲,那是顺理成章。水溶这个天之骄子,又悲什么呀?
水溶取下笛,放在掌心把玩,半晌才闷声道:“今天,是我父王的祭日。”
“啊?”探春觉得心脏里被猛地撞击了一下,像是承载到了他的悲伤,竟觉得有落泪的冲动。虽然极少听水溶提到他的父亲,北静郡王是袭爵,老王爷似乎去世得很早,所以水溶不及成年便袭了王位。按理说,父子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看起来父子之间的感情,应该相当的深。反倒是北静太妃虽然健在,水溶也晨昏定省,并未或忘,但母子之间的感情,颇有种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意思。
“我父王早年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不朽功勋。那时候,你们府里的两位公爷,也都知道的。祖父和父亲当真可称得上是上阵父子兵,各率一路军,在战场上说是所向披靡也不为过。只是当年,他支持的是太子一系,跟今上有些摩擦。”不知道为什么,水溶很想一抒胸臆。尘封的往事,争先恐后地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有些话,就算对着母亲,也不能说的,这时却对着探春说了出来。
“那……你父王是怎么去世的?”探春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水溶的唇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太医的诊断,是病逝。可是父王身子一向强健,又怎会忽然抱病而终?”
“是皇上下的手?”探春只觉得心脏又“扑咚扑咚”地跳得厉害。明明知道这些宫廷秘闻,自己知道了全无好处,却又迫切地想要多知道水溶一些。
“也不算是吧!”水溶幽幽叹息,“至少,不是他直接下的手。我从父皇留下的笔记里,发现他去世前三个月才觉得身体不适。当年替他诊脉开药的太医,在父王殁后也从太医院失踪。”
“是那个太医动的手脚!”探春脱口而出之后,才觉得自己莽撞。老郡王去世已有多年,水溶想必早就查探到了无数的线索。这样的结论,至少不该是她来下。
“当然是他,不过身后的人么……”水溶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他以叹息收尾,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探春却明白了过来。他说不是皇帝直接下手,却必定是知情且默许的。心里不由得一惊,想到他与废太子过从甚密,怎能不为今上所忌?
看似风光的背后,竟也是步步危机!
“你没继续查过吗?”探春小心地问。身为人子,想必不会对此事无动于衷吧?经过这些日子来的相处,探春算是看出来了,水溶看着是好脾性的,可是从他把户部整得水至清则无鱼的手段来看,某些时候又必然雷厉风行,毫不含糊的。
“当然查过,只是太医的家人也都被杀了灭口。这几年,我虽然把大半的心思放在朝政上,可也没断了追查。唉,可惜当年我实在太小,事隔多年,线索都不明晰,总也查不到点子。”
看着他懊恼的神色,探春只能劝慰:“慢慢来吧,纸总包不住火,耐着性子,一定能查到点儿什么的。”
只是,真查到了什么,他会如何行动?若是一门心思要为父报仇,那又会与皇帝有所冲突。听说今上对水溶十分欣赏,在四大郡王里,唯有水溶,一直没有舍得放到边地去。恐怕其中也是因为对老郡王之死多少有些心虚,再则见水溶如此风致的人物,只要不戴着有色眼镜,都会凭空生出好感来。
“我明白。”水溶拍着笛子,有些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