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传海 | 亲亲的嫂子
亲亲的嫂子
“立秋了,我嫂子会好起来的。”这是去年立秋时我对二哥说的一句话,至今一如在昨。
去年春夏,得知我的二嫂由肝硬化转为肝癌之后,一直惆怅满怀。直到8月8日立秋,我满是释怀地给二哥打去电话:“立秋了(天气凉爽了),我的嫂子会好起来的。”然而,立秋后不足半月的8月21日(农历七月初八),我那亲亲的嫂子、憨憨的嫂子、苦命的嫂子依然决绝地走了。
我的父母、兄长叫我“海”,我的朋友叫我“传海”,我的同事叫我“翟传海”,唯独我的二嫂叫我“老翟海”。我知道,从此我再也听不到那一声亲亲的“老翟海回来了”!
我的二嫂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的1959年,虽然生于农村、长于农村,但是位真正的老牌高中生呢。
1980年我考入高中的那一年,她毅然决然地嫁到了我们翟家。说她毅然决然是因为我的二哥仅是初中毕业,更因为当时我们家“那是相当的”穷困:母亲刚刚去世,父亲有病在住院,我有十五六岁,下边还还一个十二三岁的弟弟,一家四口(大哥成家已另住)就住三间破草房。我清楚地记得她去我家相亲时,唯一一件家用电器——收音机是借的,就连桌椅板凳都是借的。所以,我一直认为她是被骗的,并因此一直很很地愧疚着。
小小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心中总时时担心她和我的二哥会过不下去。但是,最终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错误的:她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我那算不得聪明的二哥三十多年,并养育了一双儿女,直到最终因病在县卫校附属小医院(从没住过县市像样的医院)而永别。
她嫁到我家时,我的母亲刚刚去世,父亲尚在住院,家中可说是一穷二白。但她得知我考上了高中,竟然魔术般地为我做了件新上衣——中山服。那上衣是用崭新的“蓝呢子”做的,是缝纫机用白线锁了边的、四个衣兜的新外衣,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件机制上衣。对此,我将没齿难忘!
由于种种缘故(可能是当时风俗吧),后来她和我的二哥两人与我们(我和父亲、弟弟)分家另过。因为只有三间草房,她们只分得一间草房(一间还要另立门户),灶火(厨房)只得就土墙搭个草棚。为此,我的心中永远酸痛!
之后,我虽然成了“白领”,但因为自身的无能和家中小弟的困境,我的心思和为数不多的财物,全都转到了小弟那儿(从上学到住房、从住房到成家、从成家到生活,几十年如一日几乎耗尽了我的身心)。因此,多年来很少顾及大哥和她们,这也一直是我心中的一痛。
在艰难的岁月里,她和我那算不得聪明的二哥风一程雨一程,最终用自己的双手在高高的上坡上(那时宅基地还很紧缺)盖了三间新房。但等儿子长大了提亲时,都嫌房子盖得太高而免谈。于是,她二人又咬紧牙关拼命地扒叉,从汗水中夺,从牙缝里挤,又在新划定的小街边堆起一处新房。然而,新房盖好了她却躺到了,而且是由肝炎到肝腹水、肝硬化,直至肝癌不治而去。这是一种怎样的玩命和隐忍啊,这叫人何忍?
在葬礼上,我为她送上一幅“亲亲的嫂子一路走好”的挽联。乡亲们可能会说“玩洋气哩”,但我能说些什么呢?能做些什么呢?这是我发自内心的伤痛和无奈的祝愿啊!
送葬过后,我望着她家中的新房、沙发、洗衣机及其锅碗瓢勺,内心不禁发问“哪一样你能带走啊?”
可能因为生活贫困,可能因为真傻,家中的傻弟弟就为一句玩笑话(听说是二嫂曾劝他小心点,别叫傻弟媳流产了),二人竟然破口痛骂且动手撕打。为此,傻弟的小孩虽一直没人哄养(弟媳精神病),二嫂一直不肯出手相帮。但二嫂在医院临终时,见到一岁多的小侄竟然明明白白地说道:“娘不能再哄你了”、“你们要好好待他”!。她自从住院就知道自己患的是绝症,但从没有恐惧和绝望,也没有任何嘱托和遗愿,包括她丈夫和儿子的未来,但她却明明白白地说出了这样的真心话。这是怎样地一种善良呢?我想这是为人本能的、最高的善良!因此,我将永远地怀念她!
亲亲的嫂子、苦命的嫂子,因为“医不自治”的缘故,你这个所谓弄笔的弟弟,一直未敢动笔为您写点什么。今天在您离去一周年之际,勉强写下以上文字以示敬重和怀念!
恨天恨地恨自己,恨自己因无能不能让亲人安好。憨憨的嫂子、亲亲的嫂子、苦命的嫂子千古!
农行南阳分行 翟传海
二〇一六年八月八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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