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 || 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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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愿》
文｜王莹
龙驹古寨，因水而兴，依山傍水。城中央，有一条明清时期发展起来的老街道。
清人王时叙有诗云：“寨号龙驹置货财，长街十里市门开，江边蚱蜢来还去，峪里轮蹄去又来。”诗句描绘出龙驹古寨昔日的繁华景象。
丹江漕运、水旱码头曾经名噪一时。在丹江岸边耸立着船帮会馆，船帮会馆门前，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明清古街。
街道十余里长，青灰色瓦屋顶，徽派风火墙，青石路面，青灰色门板，一家挨着一家，排列整齐，狭长幽深，诉说着明清古韵。
有一位老人就住在老街道一条长长的巷子里。老人姓智，智慧的智，七十多岁，精神矍铄。她在中年时就意外耳聋，听力是极其微弱的。
让她听清话语，就必须凑在她的耳朵边大声地说话。可是有几个人愿意这样亲近而费力的和她说话呢？时间久了，她也有了一个绰号：“聋子婆”。她本来的名字很少有人提起，渐渐湮没在尘烟中。
巷子里，陪着老人出出进进的是她的孙女英子。街坊邻居经常开玩笑的对英子说：“你聋子婆听不见，你说她不好她都不知道。”
英子那时还小，心想：“为什么要说不好呢？在这个世界上，我婆是最好的人。”每逢有人打趣逗她，她就撇撇嘴跑开了。
老人个头不高，体型纤瘦，面色红润，性情爽朗。齐耳短发显得清清爽爽，精干利索。满头银发总是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她的腰杆总是挺得笔直，脚步稳健有力。她喜欢看戏曲频道，从电视上的字幕感受戏曲的婉转和铿锵，从电视上的画面揣度戏曲的人物和情节。
到声音丝毫不影响她欣赏戏曲的热情。有时兴致来了，她会哼唱几句，给英子讲述一段秦腔的经典曲目。
子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她知道，只要婆高兴，讲啥都行。
她喜欢看婆满是皱纹的脸，喜欢听婆娓娓道来的声音，有时听着听着，她已经沉醉在声音里，至于讲的内容，反倒并不在意。
夏日里，知了不知疲倦地在叫，空气闷得不透一丝风气。英子的婆又在给她的孙女做煎饼稀饭。先烧好绿豆稀饭，晾在一边。切好洋芋丝浸泡在水里，再和好面，拿来小板凳，坐在蜂窝煤炉子前，耐心地摊煎饼。
最后再炒菜盛饭。煎饼卷着洋芋丝，再喝一口微热不烫嘴的绿豆稀饭，甭提有多美了！
在酷暑难耐的时候，这是一顿最清凉可口的饭菜。英子看着，都会觉得清香诱人，胃口大开。蝉鸣的鼓噪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心烦了。
傍晚时分，老人坐在大门外巷子的路边，手摇一把蒲扇，和英子絮絮叨叨的聊天。
她笑着说：“人常说好女不出村，等婆老了还要指望你呢！”
又感慨道：“那个时候谁知道呢？有句古话说孝顺女子隔千里，忤逆媳妇在床边。”
她会经常喃喃自语：“七十岁老门前坐，争日不死要吃饭。”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请你商量事。”那些话英子还不大能听懂，它们随着夏日的风一起飘走。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英子到了出门嫁人的年龄，老人有些舍不得。平日里对英子是宠着护着，哪般都说好，到有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她总是摇头叹气，哪般都不好。
英子看着她紧蹙的眉头，抿着的嘴唇，阴云密布的面容，愁绪也跟着散开，氤氲在眼前，看不清前世今生。
县城以外的地方，老人都觉得距离遥远，是一种无法诉说的煎熬。她的声音也没有原来那么清脆响亮。
英子看到她暗淡的愁容和幽幽的哀怨，也于心不忍，就随着她的心意，拒绝了千里之外的牵挂。
英子的婚事，最终定在了距离娘家300米的人家。老人脸上的笑容又舒展开来。
时光催人老，巷子里的人看到老人的步伐开始趔趄，身体愈显瘦弱。
终于有一天，她不能自己行走思考，不能自己吃饭穿衣。英子的妈妈，老人的儿媳妇赶回来照顾她。
她却象不认识似的说：“你走，你走，你是谁？”无论众人再怎么解释，她还是认定眼前的人是陌生人。
她的儿子和儿媳妇几十年来在外奔波，没有和她在一个屋檐下过活。老人好像家里的大管家，掌管着白天黑夜和几个孙儿的生活。
在生命的最后关口，冥冥中，她还在竭尽全力地守护着那个家。
英子和老人好像有一种心灵感应。面对其他人，她是急躁易怒、无法控制情绪的。
面对英子，她却是安静慈祥、和善如初的。只要她一走近老人身边，轻轻地呼唤她，老人立刻平静下来，不再闹腾，不再赶儿媳妇。
她静静的听英子说话，好像小时候英子听她说话一样。英子也非常困惑，看着妈妈委屈的眼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爱有天意吧!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你陪我慢慢长大，我陪你慢慢变老。这份情感只有岁月能读懂。
老人终于了却平素的心愿，在英子的陪伴下，安然长逝。
王莹，1979年生，丹凤人，在行政机关工作。
业余时间爱好写作。喜欢用文字表达情感，分享经历，感悟生活。今年以来发表文章三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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