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晓锦源
都市里的繁华,总是伴着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喧嚣的背后,却是无尽的疲惫和空虚,很多人总是希望远离都市,到乡村过上悠闲自在的田园生活。
5月,春意正浓,田野,如同河流一般悠远开阔。满身身疲惫的我下火车,乡下的发小就打来了电话,邀我回看看,拆迁就要开始,不久后,那片田园将不复存在。放下电话,遥想当年生活过的,眼前总浮现记忆中的田园时光,多少年了,故乡的生活一次次萦绕在我的梦中。
天渐渐破晓,几颗残星镶在天空,朦朦胧胧的大地,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一群群鸟在村落的林间鸣叫。绿树葱茏中冒出袅袅炊烟。乡下人,在鸡叫声中开始了一天的劳动。
最显眼的是那株老槐树,它粗大的枝干直插云霄,沐着一身的霞光。院外的梨树,叶儿清清亮亮,挂着露珠,它摇摆着身子,也在晨光中休息。
辽远、旷阔、干爽的土地,清澈、弯曲、奔流的小河,静谧、幽深、多彩的山林。在城市生活久了,我的眼前常常会出现乡村的情景,出现自己的故乡,比起城市的喧嚣声浪和斑斓灯火,比起城市的烟雨迷蒙和千篇一律,那里才是诗意的憩息之地和灵魂的安放之所。
从烟波浩渺的水库起步,洋河穿过芦苇丛生的荷花淀,缓缓地顺势流过,云隙中漏出的天光为它镀上一层光亮,倒映出两岸的竹篱茅舍,在开阔的田野上,它犁开土地与河滩,不断交织,又不断分开,闪闪发光,蜿蜒缠绵,到了神山与卢山被人工大堤拦住。形成了人工的湖泊。在洋河河道的中部,又冲积出一个河湾,一条直达的拦水闸门,一条支流流到我家的房子前面,连接着另一条村东面的八一河,继续流向东南,接纳碧波艳艳的天光水色。
村庄多数邻水而存,拆迁古已有之,村庄的生灭故事早已蕴涵在大自然的荣枯里,默默地对人们展示这一切,预告生生不息,也提挈流水落花。人必须穷尽一生之精神才能彻悟。
多少年了,这条河就这么萦回,这么涌流,多少回,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站在四合的暮色中,看湖水映射的天光渐渐黯淡,看牧牛回归,炊烟升起。
这条河流牵动我少年时光的诸多记忆,至今依然清晰。 但对这河岸上每一棵草而言,春萌秋萎,即具足一生。人没有理由夸示自己生命的长度,人不如一株草,无所求地萌发,无所怨侮地凋萎,吮吸一抹草该吮吸的水分与阳光,占一株草该占的土地,尽它该尽的责任,而后化泥,成全明年春天将萌生的草芽。
洋河的南岸,是一片芦苇荡,芦苇荡的四周,是大片的农田,春天里,一簇簇初生的芦苇嫩芽,一片片盛开的油菜和郁金香花,伴随温暖的春风,在春雨中玉立,在春阳下竞艳,在晨雾中婆娑,红得鲜艳,绿得光亮;在阳光的爱抚下,绵延了原始般的散淡和空灵,托举着每一个季节的希望。
在北岸不远处就能看到,白白的、嫩嫩的、含苞欲放的郁金香展现在眼前,一阵微风拂过,亭亭玉立的郁金香跳起了优雅的舞蹈。一会儿这儿飘飘,一会儿那儿抖抖,自然、优雅。不仅有白的、还有黄的、粉的、红的、白里透红的、黄里缀红的。每年,时节一到,个个花苞一举展开,从高到低,颜色由深至浅,团团簇簇,挨挨挤挤,郁郁葱葱,高矮错落,参差不齐,亭亭玉立,个个争奇斗艳,似火炬熊熊燃烧,把一块土地“妆”得像块锦毯。
的田野像是铺上了一匹望不到边的五彩锦缎,草丛中开满了明艳的花朵,无数种已知和未知的植物交汇成了名副其实的洪流,在湖面水风的吹拂下俯仰着深浅不一的碧浪,周而复始,不惊的波澜里永远潜藏着深重的希望。
在城市我总在寻找希望:哪里能让我更沉稳,哪里可以教我更流畅;在熙扰的世间,却不断失望。重回,才知道我所企盼的,众山众水早巳时时对我招引,只是我眼拙了。山的沉稳,成就了水的流畅,水的宽宏大量,哺育了平野人家、草原牛羊。如果田舍旁的稻花曾经纾解我的心,不仅是勤奋的庄稼人让它们如此,更是平野与流水让它们如此。如果,深山里的松涛曾经安慰我,那是山的胸襟让它如此。如果桃花的开落曾经换来我的咏叹,我必须感恩,是山、水、花、鸟共同完成的伦理,替我解去身上的捆绳。我不曾看到一座单独的山,山的族群合力镇住大地;也不曾看到一条孤单的河,水的千手千足皆要求会合。不曾有过不调萎的桃花,它们恪守生灭的理则,让四季与土地完成故事。荣,是本分的;枯,也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