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欢||迷信的奶奶是盏灯

“妈妈，你快看，那些人在干嘛？”坐在摩托车后面的女儿指着路边那些跪在地上，烧着纸钱的人们轻声问我。

望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我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决堤而下。

寒衣节又到了，人们在悼念自己的亲人，而我也想起了在这个世界上，最疼我最爱我的奶奶。

从记事起，我就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常常给我讲起她的光辉历史，常常讲起她在生产队时，是如何如何能干，如何挣下了生产队最多的工分，还常常自豪地说起家里的铁锨、铁锄、镰刀等等都是自己获奖得来的，家里的墙壁上满满贴的都是奶奶的奖状，她的要强、自信、乐观，给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我，爱得毫不保留。

记不清那是我几岁时的事情了，一天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去沟里玩耍，刚走到一面土墙下，其中一个男生就用木棍捅起墙上的洞洞来，正捅着突然钻出来一跳蛇，吓得我们女生哇哇大叫。男生可厉害了，他们一起拿来柳条一下一下抽打在蛇的身上，最终这条小蛇无辜的丧命了。我们女生看完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赶紧手拉手往前走去。谁知没走几步我的噩梦到来了，不知是哪个调皮胆大的男生用手拿起那条死蛇，竟从背后挂在我的脖子上，当我反应过来时，吓得大叫一声“蛇”，就晕了过去，晕之前眼前满满的都是蛇长大嘴巴要吃掉我的样子。

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家里的，只记得我不敢闭眼，只要一闭眼一条又一条蛇就会长大嘴巴浮现在我的眼前。一到晚上我就被恶梦缠身，大哭大叫着醒来，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到了白天也丝毫没有精气神，总是静静地躺在炕上，没有一丝神气。老师和同学无论怎样喊我，我都没有一丝反应。当全家人都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奶奶发话了，她说我的魂被吓跑了，得把魂叫回来。于是，每到大中午奶奶就带上我和小伙伴们来到我被蛇吓晕的地方，用锄头在地上画个圈，让我坐在里面，把我的衣服挂在锄头上一边转圈一边大喊我的名字，同时每喊我的名字一下，其他小伙伴也要回应“回来”两字。于是，山谷间满是“欢欢”，“回来”，“欢欢”，回来”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地我的魂回来了，人也清醒了许多，奶奶也终于放下心来。可是，我的魂被吓丢，奶奶帮我收魂的事一度被小伙伴们当做笑话在班里疯传，而那个调皮的男生也一度被吓得不轻。直到现在，我们同学聚会时，总会有人说起这件事情说起奶奶的迷信，我们总是以笑嘻嘻结尾，但奶奶对我的好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虽然奶奶很迷信，但我却知道她是用全身心的爱着我，不管她是身体硬朗的时候，甚至是因为生病只能拄着拐杖的时候，她爱护我的心从不曾改变。

儿时，我性格懦弱，总是被班里调皮的男生欺负。记得有一次，班里那个调皮的男生又欺负我了，我除了哇哇大哭别的都不会。回家告诉妈妈，换来的总是妈妈的训斥，久而久之我再也不敢哭诉了。那次，我鼻青脸肿的回来吓得不敢告诉大人，奶奶发现了就要找那个调皮男生的麻烦。我很害怕但在心里也隐隐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为我出头。一天，我看见那个男生在我家门口不远处,就赶紧跑回来告诉了奶奶，奶奶二话不说让我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个男生面前，未等那个男生反应上来，奶奶一把揪住了那个男生的领口，那个男生吓得瑟瑟发抖，不知所以。奶奶大声呵斥他：“你为啥打我娃，你为啥打我娃”，虽然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但却吓得那个男生呆若木鸡。那一瞬间奶奶的形象也在我心中高大了许多，她就像天神一样保护着我。

她总是这样，用她的爱用她的情保护我，也常常教导我做一个好孩子。

一个夏天的中午，老师让我们在教室午休。有几个胆大的非把我们推醒叫我们去沟里摘杏子，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对，但仍然经不起黄杏的诱惑，偷偷地起来去摘杏子了。当我们满载而归时，迎来的却是老师的一顿暴揍。我吓得不敢回家，因为我知道爸妈肯定会打我的。奶奶听说了这件事，什么也没说，到了晚上奶奶不停地给我讲故事，我听得可认真了。    奶奶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影子，他的名字叫路哥（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音译的），而路哥的作用就是用来监视和记录这个人活着的时候所做的一切事情，等到人死了，路哥就会将人的灵魂带到阎王跟前并说明这个人在世时所做的一切事情，阎王也因此来判定这个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说完，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问我：“孩子，你是想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呢？”吓得我什么也不敢说，只会摇头，仿佛我一说话马上就会下地狱似的。

从此，我再也不敢做坏事了。直到现在，虽然我知道这是迷信，但那要做一个好人的种子早已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每每有邪恶的念头出现，奶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告诉我做坏事要下地狱。

就这样，奶奶陪伴我一直到我结婚生子。

那天父亲打来电话说奶奶不行了。我马不停蹄地回到家里，奶奶却已经去世了。大姑说，奶奶直到离世前还抱着她的宝贝匣子，因为里面有一些零钱，怕被姑姑们拿走，并一再叮嘱这些是留给我的，听了这些话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父亲说：“你奶奶到现在还没有闭眼肯定是等你呢，你赶快过来给奶奶磕个头”。

我“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哭喊着：“奶奶，我回来了，奶奶，我回来了……”没想到奇迹发生了，奶奶竟然真的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我们所有人目瞪口呆。一边哭着，眼前全部是奶奶的影子，拄着拐杖为我做饭的影子，替我出头的影子，给我讲鬼故事的影子......满满地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这就是我的奶奶，她没上过几天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却是全身心的爱着我，用她独特的方式教育着我。虽然迷信，但却是我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告诉我应该怎样做人，怎样生活。奶奶，如果有来生我来当奶奶，您来当孙女，我一定会像您爱我一样的爱您。

奶奶，我永远爱您！

作者简介：段晓欢，白水县白水小学德育主任，市级教学能手，白水县首届“青春榜样”，特长播音朗诵，喜欢文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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