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养老院里的侦察兵(上)
养老院里的侦察兵(上)
修焕龙||山东
国庆放假后上班的第一天,养老院要新入住一位北京老人。
山河养老院,地处河北三河,是一个民办养老院,能有北京人入住,院长有点受宠若惊。
九点多,一辆小车驶进了养老院。
王院长赶紧跑出来迎接。
车还没停稳,从后排座上下来一位老人,此人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看上去70多岁,不胖不瘦,方脸寸头,脸色黝黑,左耳朵后边一道长长的疤痕像蚯蚓一样立着。身着一身80年代的老式军装,动作十分麻利。
“王院长好!”驾驶位下来个女人。
“勾主任,您好!欢迎欢迎!”
“这是我爸,麻烦你了!”
“首长好!”王院长说着,便向老者伸出了右手。
“我叫勾胜,不是什么首长。”
老人瞥了一眼王院长,没好气,也没握手!
“屋里请。”王院长尴尬地顺手示意。
“王院长,这是入住的合同,我已签字了。”刚进屋,女儿便从包里拿出了合同,递给了王院长。
“小蔡,盖上章,再给勾主任一份。”王院长麻利地签了字,顺手把合同递给了护士小蔡。
“走,看看你这里的环境。”老者似乎没有坐的意思,直接命令道。
说完起身便向室外走去。
王院长迅速起身跟了出去。
这老者虽说年老古稀,可腰板挺直,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王院长跟着一路小跑。
“这是医务室。”
“这是伙房。”
“这是养老一区。”
“这是养老二区。”
王院长边走边向老者介绍。
老者似乎有点走马观花,对这些场所并不在意。
“安排我住哪了?”老者直接说。
“这一排,第二个屋。”
这是一间约8平米的小屋,进门走道的左手是一个卫生间,卫生间并不大,但四季可以洗澡。穿过过道,挨着窗户的左边放着一张单人床,蓝色的床单、被子、枕头看上去比较干净,床边的床头柜上有呼叫器和台灯,靠窗的右边摆着一对简易沙发和一个衣柜,沙发上方墙上挂着一台不太大的电视。
勾胜推推开关、开开水龙头、冲冲马桶,坐坐床、拉拉衣柜、按按沙发,开开电视,弄弄呼叫器……
隔壁的医务室传来了刺耳的鸣声。
“这住得比较简陋啊。”
“爸,这是养老院,条件已经不错了,在北京这种环境的养老院咱要排到猴年马月。”女儿道。
“本来是两人一屋,您女儿把这个屋包了。”王院长解释道。
“凑合住吧!把我的行李拿下来。”
老人对住养老院好像有些不太情愿。
勾胜的行李很简单,一床军用被,一个手提包,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你回去吧,不是说下午开会吗?”女儿一进屋,勾胜就下了逐客令。
女儿本想留下来陪老爸吃顿午饭,但老者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了,何况下午真得要开会。
勾胜在养老院的生活还算规律,早上五点多起床,围着养老院院内的小道快走半小时,洗脸、刷牙、吃饭,但却很少与养老院的老人交流。
唯一的交流是和老孙头呆在屋里楚河厮杀。吃饭的时候工作人员要喊他们几次,勾胜老说“快了,快了,老孙头快输了……”
养老院的老人慢慢有了议论:“这老头,北京人,跟咱们不一样。”
“有什么可牛的,来这住养老院,看来也不是有权有钱的主。”轮椅上的张大娘的声音很大。
“家里没人管了,才送我们这了。”旁边的人跟着附和。
勾胜听了很气愤,但好像又不屑跟他们理论,只是低声说了句:“头发长,见识短。”
勾胜依旧是独来独往,孙老头是为数不多的交流对象。
“唉,我又成了个没妈的孩子了。快一个月了也没人理我。”正在下棋的当头上,勾胜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多大的人了,还找妈?”老孙头开玩笑地说。
“唉!”勾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阴雨连绵,勾胜的情绪跟天气一样,也特别低落,时常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理人也不说话,也不再找老孙头下棋了。
王院长大清早就来到勾胜住的屋,勾胜还是有点萎靡不振,不怎么理他,只是坐在床上呆呆地发愣,护士小蔡送来的饭菜也没动过筷子。
第二天依旧下着雨,勾胜裹着被蜷缩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念叨:“我想你了,我真想你了……”
一起下棋的老孙头带着几个老人看他,他好像不认识人家一样,眼睛直勾勾地问:“你是谁啊?我这怎么会有这么多瘸瘸拐拐的人?”说着就拿东西向人砸去。
“坏了,勾胜疯了。”张大妈脱口而出。
“滚,都给我滚!”勾胜很激动。
小蔡赶忙让大家撤出屋子,关上门。她扶起勾胜坐在床上,自己半蹲在勾胜面前,左手捧着一杯热水,右手递上两个小药片。
“老爹,听话,吃了药睡会觉就没事了。”
勾胜心情似乎有些平静。恍惚中对着小蔡看了又看,犹豫中还是从小蔡手里接过了药片,一仰脖扔进了张开的大口。小蔡赶快递上水杯,勾胜摆摆手,但眼睛一直盯着小蔡,眼神有些迷离,也充满了疑惑。
渐渐地勾胜的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屋里发出了持续的鼾声。
王院长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轻轻拍拍小蔡的头:“谢谢你,还是你有经验。”
开饭的时间到了,仍不见勾胜出来。小蔡推推门,门锁着,但屋里好像有很大的动静。
王院长拿来了钥匙,哆哆嗦嗦地双手总是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把门打开,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蔡顾不上王院长,一个箭步跑到床前,一把抱住了正在用头撞墙的勾胜,此时的勾胜,头上、脸上、身上到处是血,床单、被子、墙上也都溅满了血点。
救护车呼啸而来,勾胜的房前瞬间站满了老头老太太,行动不便的人也伸长了脖子,像长颈鹿一样朝这边张望。
勾胜被抬上了担架,血淋淋地被放进了救护车里。
勾胜被送进了急救室。王院长的内心也五味杂陈,焦急地等待着勾胜的家人从北京赶过来,内心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初步检查,勾胜的头部在紧挨伤疤的地方撞开了一个大约三公分的口子,经医生消毒缝合后,身体倒没什么大碍。王院长的心里有些许的轻松,总算给老人的女儿有个交待了。
主检医生详细询问了勾胜的发病过程,建议做个脑CT,以便准确判断勾胜的病情,这虽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王院长还是同意了。
CT结果出来了,勾胜的脑袋里好像有2块不规则的阴影,位置就在接近脑干的位置。
王院长如五雷轰顶。怎么向老人和他家人交待啊?
“这两块阴影疑似铁器,好像是旧伤,你们在医院查过吗?”主检医生接着问。
“老人才来我们养老院的1个多月,我不知道啥情况。”王院长怯怯地说。但内心又有了些庆幸,看来老人脑子里的东西不是在养老院留下的。
下午四点的时候,勾胜的女儿从北京开车过来了。
“爸,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女儿冲上前来抱着勾胜就哭了起来。
“没事,不小心碰墙上了。”勾胜搀起女儿,说得倒是轻松。
主检医生把女儿和王院长叫走了,病房里只留下了勾胜一个人。
“你知道父亲的身体情况吗?”主检医生问。
“父亲当兵的时候让地雷炸坏头,全力抢救才保住了性命。”
“他脑子里还有弹片,你知道吗。”医生问。
“知道”。
看来女儿对勾胜的病情了如指掌。
“这情况咱们应该提前沟通,我们也有个心理准备。” 王院长感觉有些如释重负,但又些责怪地说。
“这能治好吗?”王院长急切地问。
“只有手术,但风险很大,父亲又坚决不同意。”
“这病恐怕会越来越重,严重时会引发癫痫,你们要特别注意。”主检医生叮嘱道。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正在这时,勾胜哭喊声充满了急诊室的每个角落,听起来有点凄凉。
众人赶快跑过去,推开围观的病人,扶起躺在地上的勾胜。
“办住院吧,看来病人情绪不太稳定。”主诊医生说。
“住吧!需要输液调理一下。”女儿倒是痛快。
“王院长你帮着办理一下,住院费我来出,你们找个陪护,这个月给养老院的钱我加倍。”女儿接着说。
“行吧!”王院长心里虽有点不舒服,但还是答应了。
“我不住院,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死也不住院。”此时的勾胜活像一个对着父母耍赖的孩子。
大家一脸无奈。
正在这时,勾胜突然站起来,推开门边的王院长就向外跑。
王院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女儿跑着追了出来。王院长定定神也跟着追去。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勾胜边走边喊,哭喊声堆满了楼道。
“咱们回家,回家!”女儿扶着勾胜安慰道。
勾胜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哭喊声随之也消失了。
女儿把车开过来,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勾胜开心地笑了。
头上裹着的纱布已被渗出鲜血染红了很大一片。
车缓缓地启动,后排的玻璃慢慢降下,勾胜伸出窗外的手在不断地向王院长挥舞。
养老院里像炸了窝,老头老太太有的说勾胜病得不轻,怕挺不去了;有的说勾胜的病可能赖上养老院,王院长不会有好果子吃;还有的说这个疯子走了,养老院倒是清静了。老孙头一直坐在棋盘旁,大烟袋里一直冒着浓烟。
小蔡不放心勾胜,每天会发个微信给女儿,问一下老人的情况。女儿不定时地回复:“请放心,一切安好!”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修焕龙,在军队从事政治工作多年,曾多次参与全军重大典型的总结宣传,在《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领导科学》等报刊杂志和网上发表文章230余篇,曾长期担任全军政工网远程编辑,并参与过全军干部政策重大课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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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何爱红 孔秋莉
主编:石 瑛 赵春辉